来自世界末日的男人

　　“什么！”我终于还是听到了最害怕的事情，顿时血气上涌，腾地弹起来，冲上去一把揪住守邦的衣领，动作快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首邦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我狠狠地制住，那张吓得夸张扭曲的脸，被我拉到鼻子跟前，我甚至能听到他狂乱的心跳。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起身拉住我。我也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简直就像失去了理智，后悔不已，连忙松开守邦。守邦立刻踉踉跄跄退到最远的墙角，紧紧靠着墙壁，直直地盯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你已经开始变异了！已经开始了！”
　　接着他指着我，歇斯底里地朝老蔡大声吼道：“你们还不快绑住他，等他完全变异了，谁都活不了！”
　　这一刻的气氛，似乎凝住了。众人都清晰无比的，接收到守邦的狂吼所传递的信息，那就是，我很快就会变成外面那样的怪物！
　　思南第一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她猛地撞开众人，摊开双臂拦在我和大家之间：“不会的，我哥不会变成怪物的！”
　　而其他人，只是静静地站着，也似乎没有要一拥而上，把我五花大绑的意思，反而对思南这突然的举动顿感意外。
　　“思南，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东子。”老蔡发话了，大家也都点点头。
　　思南似乎还是不放心，虽然放下手臂，可还是紧紧贴在我跟前，警惕地看着众人。
　　“不会的，傻丫头，哥不会变怪物的。”我拍拍思南的肩膀，想让她放松些。
　　结束了这场对峙，大家的目光重又汇聚到守邦的身上。猴子按耐不住，冲上去，一把揪住守邦，拉到近前。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猴子端起枪，乌黑的枪口死死抵住了守邦的喉咙：“东哥是善良人，我可不是！”
　　阿九见状，赶忙上前，把猴子架开。猴子虽不依不饶，却也知道轻重，便退到一旁，静静听着。
　　“守邦，你说吧！”老蔡发话了，冷静而严峻。
　　“好吧！”守邦整了整西服，把已经脱散开的领带干脆拉下来，时不时怯怯地斜瞄我一眼。
　　“经过医疗中心的反复检查，虽然你的血液中含有零号病毒，但并没有发作，也没有导致你突然变异。这完全说不通。除非..”
　　“除非什么？”老蔡问道。
　　“除非你的基因强大到非但没有被病毒所携带的基因影响，反而吸收了外来基因的一些特性，转变成你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你达到了比莱肯更高一级的进化阶段。”
　　“什么？”其实我倒不担心自己会怎么样，毕竟我单身汉一个，死了也就死了，更何况我现在自我感觉良好，还没发现胸口在长毛嘛！应该不会变怪物了，要变早就变了。回想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在白氏坪三叉路口的那个晚上，和莱肯搏斗的时候沾上了它们的血，顾不上这么多了。
　　“什么叫更高一级的阶段？”还是老蔡发问。
　　“你们跟我来，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说到他自己的工作，守邦终于恢复了平静，完全投入到另一种状态，是不是工作狂都有这样的特性。他径只朝房间外走去，经过我身边时，下意识的离地远远的，好像我随时都会把他撕成碎片。
　　我第一个跟上，思南紧贴着我，其他人看了看老蔡，也跟着他走了出来。
　　一行人来到大厅，登上扶梯，上到二楼，沿着走廊一路前行。天花板的感应灯光随之亮起，长长的走廊不停地向黑暗的前方延伸，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两边的玻璃墙，隔出了一间一间办公室，全都空无一人，却摆放整齐了桌椅柜子和电脑，还是用CRT显示器、白漆皮机箱的那种古董电脑。一切都表明，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真不知道守邦是怎么一个人坚持下来的，难怪这个人有些怪怪的，都已经憋出毛病了。
　　大约行进了几十米，在走廊尽头，经过一道厚重的闸门，进到一间十来个平米的气闸室，又经过一道闸门，来到另一条漆黑狭长的走廊。几十米后，走廊的尽头，有两部电梯，他却没有选择电梯。
　　“电梯很久没有维护了，最好别用。”
　　接着守邦带着我们走进楼梯间，顺着楼梯向上，我看到墙上写着数字6，说明楼梯向下应该还有至少5层楼，我顺着黑暗的楼梯望下去，下面被墙体封住了，只有一扇安全门紧锁着。
　　守邦看到我在瞄楼梯下面，说道：“这下面的楼层都是前苏联修建的实验室，早就废弃了。”
　　沿着楼梯向上，一直走，裴小姐和思南累得气喘吁吁，仙妮倒是越来越兴奋，小孩子就是青春有活力。就这样连走带爬，终于看到守邦在22楼停了下来，打开气闸门，耀眼的光线急不可耐地从门缝里射向我们，随着闸门大开，铺满我们全身，晃得人睁不开眼。待众人渐渐适应了这光线，惊奇地发现，这里透进来的，是阳光！因为所有人都听到了海风吹拂的声音，闻到咸咸的海水味道。
　　“欢迎来到我的工作室！”守邦就像回到家一样放松下来，甚至还换上了拖鞋。
　　这守邦的“工作室”，就是开凿在山体上的一个洞穴，里面一百多平米见方，复式LOFT结构，深色的木质家具、地板和蜿蜒而上的楼梯，华丽的皮质沙发，无不雕刻着繁杂的花纹；巨大的吊灯，镶嵌了难以计数的水晶；墙上甚至挂着几幅田园风光的油画。若不是充斥其间的对开门电冰箱、至少100寸的液晶电视和音响、功放等其他现代家电，还真的以为置身于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宫殿，铺满了雍荣华贵的奢靡味道。“工作室”有一面墙镶嵌着三米多宽的落地窗，而外面覆盖着茂密的植被，向窗外看去，我们此刻正高高的悬在山头，面朝南陨岛腹地。众人来到窗前，近可俯瞰全岛，远则远眺大海，三个女生都禁不住发出一声“好美啊！”的感叹。我向下仔细看着岛上，希望能分辨出什么，可从这么远的距离看去，一切都是那么小，让人不禁一阵眩晕。
　　“大家不要客气，就像到自己家一样。冰箱里有水果、蛋糕和可乐。那边的书架后面，有一个酒窖，还有不少八十年代的法国葡萄酒。”守邦看到大家惊异的表情，显得十分得意，就像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子带玩伴们来到富丽堂皇的家，炫耀自己显赫的身世。
　　“除了我添置的家电，这里都是苏联人修建的。这里，全部用的是从越南运来的红胡桃木，水晶吊灯镶嵌的是巴西的紫晶，所有餐具都是纯银镶金边，连门把手都是金的！啧啧，就在全苏联人民啃着发霉的黑面包支援国家和美国人冷战的时候，他们的精英却在这里享受生活，所谓的布尔什维克，也不过是群贪婪的蠢货。”
　　“你要带我们看什么？”我可没心情观摩腐败的政客官邸，只想知道真相。
　　“好，好。跟我上楼。”
　　我们又跟着守邦走上楼梯，每上一步，木质的踏阶回馈到脚下一种富有弹性的、沉闷的、很厚重、很舒服的触感。二楼是书房和卧室。守邦径直走进书房，只见书桌上摆放着四台大尺寸显示器，而面对着书桌的一整面墙，用几块大屏幕拼接而成。此刻，大屏幕上，分了十几个区块，正显示着南陨岛上众多的监控摄像头传回来的画面，就和他刚才用平板给我们看到的一样。接着他走到桌后，启动电脑，操作了片刻。只见其中一块大屏幕上的画面起了变化，不再显示岛上的丛林，转而伴随着激昂的进行曲，画面中显现出五星红旗和国徽，然后是一尊高举步枪的军人雕塑，下面写着：“为人民服务！”，接着画面又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标题：“国防科研汇报影片”，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拍摄时间：1980年7月绝密，内部资料，严禁外泄”。
　　这好像是某个军工单位，向中央首长汇报科研成果的影片。影片开头，叙述了苏俄与美帝在南陨岛进行的军事竞赛，歌颂了一番伟大领袖的英明决断，才得以分享两个帝国主义国家最先进的科技。接着，详细阐述了美苏的超级战士的不同之处，分析利弊之后，我们决定以苏联的超级战士研究为基础，逐步开发属于我们自己的超级战士项目。
　　其实这一点也不意外，在那个年代，我们有哪样东西不是仿自苏联，这样的决策，多半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随着影片继续放映，画面中出现了许多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人，还有一些人被关在笼子里。旁白解说道：“通过与苏联方面的多次沟通，我们终于得到了零号病毒和它所携带的改造DNA样本。根据苏联方面给出的资料，他们已经成功地把狼和黑猩猩的部分基因片段提取出来，进行改造后由零号病毒携带至试验体，试验体将在三个月内完全转化，我们的相关试验已经证实了这一点。”这所说的“试验体”，难道就是指人！
　　画面中，穿白大褂的人，给笼子里的“试验体”进行肌肉注射，再把他们单独关押。在影片中快镜头的切换下，被注射病毒的人，开始长得高大、强壮，身上长出长长的黑色毛发，嘴向前突出，露出尖利的獠牙，其间有人不知是忍受不了疼痛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变化，用已变成尖锐爪子的手，划破自己的胸膛，抓破自己的心脏而自杀。最后，只有少数几个试验体，成功转化成莱肯--丑陋而高效的屠杀机器！
　　“但是，幸存的试验者，始终无法做到像苏联的改造士兵那样服从命令，一旦脱离牢房就完全失去控制。不管我们试图用药物、电击、甚至脑内电刺激芯片，都无法有效控制这些试验体。第一阶段试验以失败告终。”
　　这时，画面里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画面下打出一段字幕，介绍这个人是什么生物学教授，叫王建国。王教授也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胡子拉茬，站在一个试验体的牢房外，对着镜头说道：“我们忽略了试验体本身的问题！苏联人的试验对象，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服从命令已经是他们的本能，而且他们都身经百战，战斗经验丰富。所以他们的超级士兵，能够绝对服从、富有作战技巧、战斗力惊人！而我们的试验体。”他指向隔壁牢房：“都是监狱里的死囚，这些人，要么杀人越货、要么叛国，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严重的反人类倾向，他们骨子里天生反叛，不服体制。把这样的人改造成超级士兵，永远只能失败！”
　　“那我们如何才能获得突破？难道也效仿苏联，拿解放军老兵做试验么？”画外音问道。
　　“我们怎么能拿解放军士兵做试验！”王教授听到后气愤异常，恶狠狠地朝画面外挥舞起拳头，简直要杀了那个人：“这是严重的政治错误！”
　　“那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画外音继续问道。
　　王教授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忙整了整衣衫，定了定情绪，慢慢对着镜头说道：“在试验中，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他渐渐说到了得意之处，不自觉地稍稍扬起了眉毛：“就是极少数的试验体，在注射病毒之后，竟然没有转化成莱肯。”他走到一间格外加强的牢房外，这里的栏杆明显比其他牢房的粗很多，里面站着一个人，看上去很正常，当王教授走近牢房的时候，那个人突然猛扑过来，撞到粗壮的栏杆上，发出一声闷响，两根手臂粗的栏杆竟然被撞得变形了，影片拍摄者顿时吓得站立不稳，画面也晃动不安。
　　“正如您所看到的。”王教授似乎根本就不害怕，他好像对这个人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
　　“求求你，放我出去吧！”那个人哭嚎着，瘫坐到地上，眼泪鼻涕横流：“我什么都没做啊！我要回家！”
　　“极少数人，虽然没有转变成莱肯，但是发生了一些别的变化。我称之为‘进化者’。”王教授接着说道：“比如这个试验体。”他指着牢房里的人：“他的骨骼强度和肌肉密度发生了几何数量级的增长，内脏器官更加强壮有效，甚至连头盖骨也变厚变硬了。具体还有哪些生理变化，要等解剖之后才能知道。而且，我至今也不清楚，是什么造成了这些人如此特殊的体质，但是我会搞明白的。”
　　王教授上前一步，情绪又有些激动起来，颤抖的手指着牢房里的人：“苏联人的老路，我们走不通，美国人的研究我们也不可能知道，虽然这个人精神脆弱不堪，根本不可能成为优秀的超级战士。但是，但是他，就是我们的希望！就是我们研究的方向！我们国家这么大，外面一定还有成千上万这样的‘进化者’，只要我们去寻找，就一定还会有更大的发现！”
　　影片到这里就结束了。众人惊讶莫名，“哥，他们真的拿活人做试验么！”思南惊恐地抓紧我的胳膊。我却看见仙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出奇的安静。
　　“还有么？”我问守邦。
　　“这只是开始！”他回答，接着又播放出另一部片子。
　　略过开头，一开始便是王教授那张老脸。依旧在一个实验室里，但是比上次大了许多，仪器也多了。看来这个研究项目，获得了中央足够的重视。
　　王教授满面红光，春风得意。他迫不及待地要向首长们汇报自己的研究成果。
　　“感谢首长的支持！我们获得了重大突破！”王教授走向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幅全国地图。
　　“通过统计前期研究对象中的‘进化者’，我发现，他们的祖籍大多来自同一个地方。”他指着版图上，一个偏远的角落：“就是这里，位于湖北省宜昌市五峰土家族自治县的大山深处，一个叫彦家湾的地方。几乎所有的‘进化者’的祖籍，都指向这里方圆一百公里之内。因为历史变迁，很多人辗转到全国各地。许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后代，依然保持着这个村庄独有的基因，就是这些独特的基因，赋予了‘进化者’们超人的能力。”
　　“那这些‘进化者’的超能力和零号病毒有什么关系？”画外音问道。
　　“我认为，‘进化者’的超能力一直都存在于他们的基因之中，但是都处于休眠状态。而我们给他们注射的零号病毒所携带的某些东西，也许是黑猩猩或者狼的基因片段，无意中激活了他们体内的超能力。”王教授越说越兴奋。
　　“那他们都有哪些超能力呢？”
　　“这就是我要向首长们汇报的内容！”王教授说着，引领画面来到一间更大的实验室，或者说是一圈回廊，这里能俯瞰楼下十几个各自独立的房间。那些房间的天花板都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有的房间只住着一个人在看书，有的房间把人绑在病床上，还有的房间三五个人忙着给试验体打针。“住在这些房间里的，都是‘进化者’。”王教授无不自豪地看着楼下这些房间。
　　“你从哪里找到这么多‘进化者’？”
　　“彦家湾！”王教授眉飞色舞：“我认为彦家湾，就是这些特殊基因的源头，在这里肯定能找到更强大的基因。感谢首长的支持与理解！我们采取了最高效的办法来寻找特殊基因，那就是直接把零号病毒散播到村子里，让他们自己优胜劣汰。我们对村子实行了封锁，六个月后，当我们再次进到这里，整个村子，只剩下这十几个人。那些变成莱肯的人，要么被“进化者”杀死，要么在逃到封锁围栏时被部队击毙。”
　　“首长关心的是结果，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画外音不耐烦了。
　　“是的！是的！”王教授这一次没有发火，格外的顺从，大概是因为他也急于想把研究结果汇报给首长。
　　“通过对这些‘进化者’的筛选，甄别，我选定了这三个主要类型。”王教授拿起三份档案，对着镜头一一打开：“这一个，男性，代号‘潜行者’，拥有超于常人数倍的体能和忍耐力，他可以连续快速奔跑几十公里而不需要休息，在夜间微光下的视力也很惊人，如果加以训练，将是特种部队的最佳人选；这一个，女性，代号‘夜莺’，也拥有过人的体能，反应机敏，身手灵活，最适合敌后渗透任务；最后这一个，是最宝贵的试验体，女性，代号‘雅典娜’，虽然体能一般，却拥有一项最可怕的能力--心灵感应！她可以读懂别人的内心，甚至可以控制那些意志薄弱者！这三个人的组合，将是一个完美无敌的团队！”
　　“你认为，训练这些村名，就可以成为优秀的超级战士么？”画外音的语气，充满了嘲笑与轻蔑。果然首长的要求，不是这么容易就满足的。
　　“当然不是！”王教授终于按耐不住他那骄傲的暴脾气了：“你认为我是一个蠢货么！”
　　“这些人，这些愚蠢的村名，不管拥有怎样的超能力，他们永远都只是一群愚蠢无知的村名。和他们面对面的时候，我都要尽量摒住呼吸，我都会怕他们的愚蠢和粗陋会传染！”王教授语气急促，显露出鄙夷的眼神。
　　“他们只是素材，你懂么？素材！”王教授愈发激动了：“有了这些人的基因，我可以复制出无数个‘潜行者’、‘夜莺’和‘雅典娜’！无数个完美的三人小组！你们还不明白么？我们已经离成功一步之遥！我们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超级战士，我们即将拥有自己的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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