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女帝诞生记

　　近期朝堂事务忙碌，再加上前几日的事秦雅心中有疙瘩，就一直没有再去赵府找过赵书玉。

　　河西江州府两年前才完工的江州桥，半月前竟坍塌了，当时正值江州庙会，人流拥挤，死了有数百人，太子在朝堂上揽下了此事，让秦雅前往彻查。

　　江州桥当时是江州府上报的政绩工程，为了便捷汩潇河两岸的商贸往来、人员流动。

　　桥宽百尺，横跨气势磅礴的汩潇河水，颇为壮观，花费更是不菲，仅一座桥就用了后秦当年税收的百分之五，不少文人骚客出诗赞美，结果不到两年，竟然塌了。

　　江州府辖内有一小县名叫孟知县，孟知县的县令顾不封，二十年前因反对当时还是皇后的河清摄政，被贬了下去，被贬后仕途一直不顺。

　　二十年前的旧人本是无人在意，可是江州桥坍塌不足三日，顾不封的全家就被灭门，只剩下了一个外室因身份隐秘躲过一劫，前两日进京告到了京兆府。

　　顾不封一树梨花压海棠，外室叫欧阳萍萍，年岁不大，只有二十三岁，京兆府尹胥斐直接将人带到了朝堂上。

　　女子相貌普通，只能算是清秀，跪在朝堂上战战兢兢，不过口齿倒是清晰，断断续续把所知道的都讲了出来，只是说出来的内容却让所有人都震惊。

　　据欧阳萍萍所述，修建江州桥朝廷拨款一百五十万两百银，真正用到修桥上的只有十万两。造桥用的沙石全是最次等的沙石，每一个建造的过程都偷工减料。修桥两岸被占征地的百姓，搬迁时江州府承诺了会补发安置款项，最后却分文未发，直接将百姓驱逐出城。

　　江州桥未塌陷之前，其实就有民谣传出，“江州府，江州桥，连心连手连腰包，层层搜刮层层护，百万雪花银，就这么不见了（liao）。”

　　除了这些，江州城外无家可归的流民已经组成了一支队伍，有两千之众，落草为寇，不断侵扰江州城，江州府不敢惊动上面，只能出动府兵围剿，均因天险失利。

　　女帝在朝堂之上震怒，当即下令彻查此事。

　　江州府尹是右丞王勉业的女婿，王家是四大世家之首，在朝堂根基颇深，于商贸一途却不如其余三家兴趣大。

　　太子推行新政，要将盐业、矿业收归国有，增加商贸赋税，减轻百姓农耕税，选拔官员废除世家举荐制，实行统一科考制。

　　除了官员选拔制这一项，王勉业颇有微词，其余几项改革他并没有那么在乎。他对太子也是四大世家中态度最模糊的，所以秦雅一直将王家视为可以争取的势力范围。

　　在秦雅原先的计划里，就是用姻亲绑住赵家，用官员选拔制的妥协安抚王家。对四大世家分而化之，防止他们联合，减小新政推行的阻力。

　　所以此刻秦雅是万万不愿上前得罪王家的，这个烫手山芋在她看来，扔给二哥三哥最好。这两个与世家走的近，到时一面是女帝的震怒，一面是世家的蝇营苟且，如何平衡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秦雅淡淡地看了手下官员一眼，对方立刻会意，上前一步，一通正义凛然的说辞之后，举荐三皇子秦世安前往江州府彻查。

　　三皇子忙以近期事务繁忙，处理炙阳细作案无法脱身为由推拒，随后又举荐了长公主麾下的心腹昆俞觞。

　　长公主冷冷瞥了三皇子秦世安一眼，冷哼一声，“三弟倒是能推，温煦就任江州府尹之前，不一直是你的至交好友吗？”

　　三皇子轻笑一声，态度恭谨，“皇姐说笑了，如此我不更是应该避嫌。”

　　昆俞觞身为长公主秦筝的心腹，与她一脉相承的跋扈。丝毫不顾及秦世安皇子的身份，开口接道，“那三皇子就更要去了，若是温煦蒙受冤屈，不得指望着您这个至交好友给他沉冤昭雪。”

　　三皇子秦世安的面色瞬间冷了，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他隐忍着没有发作。昆俞觞是秦筝跟前的红人，也是秦筝的口舌，他的话代表的就是秦筝的态度。自己虽是皇子，却不是女帝所生，母妃何音当年和女帝这个亲妹妹还多有龃龉。

　　秦筝身上的剧毒就是自己母妃所下，这也是秦筝一直针对自己的原因。当年如果不是母妃这一招行差踏错，让彼时还是皇后的何清抓住把柄，否则凭借父皇对母妃的宠爱，太子之位本该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秦世安压下心中的愤懑不甘，再次开口道，“虽近期确实杂事颇多，但若是母皇调遣，自是义不容辞。”

　　这个烫手山芋就算他想接，某个清风朗月的正人君子恐怕也不会让他接，毕竟如果非让他接了，就怪不了他和世家沆瀣一气了。

　　如秦世安所料，女帝面上无甚表情，还未说话，太子就站了出来。“臣愿前往江州彻查此案。”

　　秦雅之前已经再三示意太子哥哥不要掺和进来了，但没想到还是没阻止住。她的心下有些沉，急忙紧接着开口道，“太子万金之躯，不宜涉险，臣妹愿替太子前往江州，请母皇允准。”

　　“呵，你们倒是兄妹情深。”长公主秦筝语气不好地讽刺道。

　　“不如长姐也与我一同前往。”水越浑越好，秦雅把秦筝也拉了进来。

　　“我就不去了，省得替你背锅。不过我可以把昆俞觞借你，问讯拿供他可是好手。”秦筝把玩着袖上的珠络，明艳的眉目带了丝笑意，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她的话音一落，朝堂上数人变了脸色。

　　右丞王勉业沉声说道，“温煦若真有贪墨硕鼠之举，任杀任罚，我无话可说。可若是屈打成招……”

　　“右丞放心，自是不会冤枉忠良的。”三公主秦雅立刻说道。随即目光又转向了龙座上的女帝，“母皇，除了昆俞觞，臣女还想再带一人？”

　　女帝似乎很了解自己女儿的心思，“莫不是赵御史家的小公子？”

　　“正是。”秦雅应答道，“赵书玉才华横溢，内有机敏，一直不入朝堂，终归是可惜了。”

　　女帝又看了秦雅一眼，“随你吧。”

　　“谢母皇。”秦雅开心叩拜。

　　后面的赵御史瞪着秦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自从三公主看上了自己儿子，他时常有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那可是他最骄傲最满意最自豪的儿子啊。

　　赵家钟鼎世家，富可敌国，他们还真不稀罕当什么驸马，况且，秦雅这个小狐狸摆明了是想把赵家拉上她那艘贼船。强买强卖，真够无耻的。

　　朝会很快结束，女帝不仅允了三公主前往江州府彻查此案，让昆俞觞、赵书玉协查，还给她拨了五千禁军随行，以及江州府的人事任免与调遣之权。

　　女帝对三公主一向偏爱，若是今日去查此案的是旁人，恐怕连禁军的影子都不可能见到。

　　秦雅出了议政大殿，快走几步，跟到了太子哥哥身后。太子回头看了看她，叮嘱道，“江州府一案牵扯众多，你要小心。”

　　“那兄长还上赶着接这个案子，明知是个烫手山芋，却偏要揽过来。”秦雅轻声抱怨道。

　　秦煜抬手抚了抚秦雅微皱的眉头，有些歉意地说道，“此行辛苦皇妹了。”

　　“不辛苦，不辛苦。”三公主立刻喜笑颜开，拽着太子哥哥的手，撒娇道，“皇兄还有什么嘱咐的？”

　　太子秦煜沉思片刻，并未立刻言语，与秦雅一同进了轿撵之内，才说道，“雅儿，我知你忌惮世家势力，一直想要拉拢王家，但这个案子事关公道民生，我希望你不要徇私。”

　　“兄长放心，江州桥坍塌，温煦罪无可恕，至于其他世家，若是牵涉其中，自然也别想全身而退。”秦雅知道太子的原则与底线，既然已经接了这个案子，自然是要认真对待。

　　“还有……”，秦煜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

　　“皇兄但说不妨。”秦雅开口道。

　　“那些落草为寇的流民皆为失去家园的可怜之人，这件事本就是朝廷有错在先，若是可以……”

　　“皇兄。”秦雅打断了秦煜的话，“他们是造反，不诛九族，已是宽宥，若还想毫发无伤保全性命，那帝威何在？”

　　“他们只是遇不公而不平，本是人之常情，毕竟是人命……”

　　太子秦煜的话音如珠如玉，但一向对兄长言听计从的秦雅却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人命可贵，但律法无情，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若是造反都可以全身而退，那起这个心思的人只会如过江之鲫。我知皇兄良善，这件事我会斟酌而行，尽量从轻处置。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好。”秦煜轻叹了口气，“一切随皇妹所意。”

　　世人皆言，长公主最似女帝，倾城绝世，绝代风华，其实不然，长公主只是继承了女帝的美貌，三公主的处事才是最肖其母的。

　　长公主跋扈，喜怒不屑隐藏，三公主心思却更为缜密，更善伪装，但骨子里的霸道，再怎么掩盖都掩盖不了。她对权利的追逐，对皇权的稳固，刻在骨血里的在意。

　　不过三公主一心一意辅助太子，这点倒是一点也不曾作假。

　　三公主秦雅之前才对赵书玉说过，不会利用赵书玉牵制世家，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结果今日，就自作主张地把赵书玉扯了进来。

　　只能说，政客的嘴，骗人的鬼。

　　不过赵小公子也未必不甘之如饴。那么聪慧的人，至今不入朝堂，只是志不在此吗？秦雅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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