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醉

　　前方一个草草搭就的棚子占据了不少地方，棚前一块宽大的木板竖着，看不清那木板上写了些什么，只见围着不少人，便拉着他过去。

　　前头的侍卫带路，围着的人群自动的让开了些路，这才清晰的看清了牌子上写着几个大大的隶书，龙飞凤舞的自有一股粗豪，只见开头便是“射中者得”四个大字，大字下另有几列小字解释说明。

　　略远些的地方，正有一颗大树苍然而立，树枝下挂了几块方形小木块，在晚风的一阵吹动下，轻轻晃动了起来，可见木块的轻小。

　　“几位，是想上来试试？”宽摆大袖，蓄着几缕短须，见人上来，有人站起招呼道。

　　葳蕤不由好奇，上前问道：“如果我们射中了都有些什么奖品？”

　　中年男人吕了吕胡须笑道，“想必几位已经看过那里的牌匾了，这是我家老爷让人摆下的，我家老爷自幼尚武，愿有志之士能与之切磋，所以再此摆下了这个棚子，几位如果有兴趣可以试一试，至于几位说的奖品，来啊，去拿上来”。

　　早在他吩咐的时候，一旁候着的小厮便匆匆朝棚子的后头走去，没过一会，便拿来了个托盘，来到几人面前，瞬时把托盘上遮盖的布头一掀，亮灿灿的摆了好几件玉器，看样子，都是不错的成色，比之葳蕤刚才买的那个小镯子好了不是一点。

　　刘彻淡淡扫了眼，转头问她：“有喜欢的吗？”

　　见他如此问，淡漠的眼神，不由好奇心起，未见过他张弓射箭，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也有他弯弓射雕的豪情一面，却一直被自己忽视了，似乎此时才真正懂了那样热血沸腾的一个人，又岂会如此安于囫囵？

　　情不自禁的点头，弯嘴笑道：“恩”。

　　旁边小厮取过弓箭过来，那是一副上好的弓箭，弓身弯曲，形成了完美的弧度，弓臂上隐约有光泽闪过，刘彻接过，顿觉手中一沉，不免赞道：“好弓！”

　　中年男子含笑点头，“这位公子好眼力，此弓乃用柘木制成，质地坚韧无比，是不可多得的好弓”。

　　刘彻亦含笑，“你家老爷有心了”，说着，利索的搭弓，左手持弓，右手紧窝住箭柄，顶住弦，葳蕤只见他眼神一凛，弓声低沉一阵风鸣，箭已如弦射了出去，远处小木块上赫然横插着一只锋锐的箭矢，小木块一阵晃动，随着箭身的力道不断前后摇摆。

　　“公子好箭法！”中年男子眼神瑟缩了一下，立马兴奋赞道。

　　刘彻笑笑，放下了手中的弓交给一旁候着的小厮，回头问她道：“想要什么？”

　　葳蕤略微抬头，仍是淡淡的面容，可有可无般的淡然，只是，那出弓落箭的一幕落在身旁女子的眼中，蓦然发觉，依稀觉得，他不一样了……

　　落于自己眼前的一溜玉器中，葳蕤仍是捡了一对青绿色玉镯，只是这个是一对，拿在手上细看了一阵，笑道：“就要这个了”。

　　刘彻亦看了眼，见她高兴，也便笑道：“那便要这个了，替我谢过你家老爷”。

　　“公子请慢”，两人正欲走，男子出声止道：“我家老爷摆下此事，便是想与市间好汉切磋的，公子有如此好武力，不知能否见上我家老爷一面？”

　　“哦？那你家老爷是？”刘彻沉默了下，问道。

　　“不瞒公子，我家老爷现任建章宫监，名讳卫青，我家老爷是个侠肝义胆的人，喜结交有本事的豪杰，只要公子肯去，我家老爷定然欢喜，不知公子可否随我走上一趟？”男子说的诚恳，略弯的身躯充分显示了他的诚意。

　　“哦？是吗？”半晌，刘彻应了声，拉着葳蕤的手往外走。

　　“公子”，仍传来中年男子欲留住几人的喊声，刘彻回头，只道：“回去告诉你家老爷，他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便遥遥出了外围议论纷纷的人群。

　　回到小院，见他没有要走趋势，杨得意早让人准备去了，端详了一番今天收到的三个小镯子，红绿的搭配，很是鲜艳，不由自己笑出了声。

　　“看什么这么高兴？”刘彻走上来，看着她手中的几个镯子，挑了挑眉。

　　“挺讨喜的”，葳蕤回头，笑道。

　　一双手从背后搂住了她，他的动作很轻柔，深怕伤到了她肚子里的小家伙，耳边轻闻他的低语：“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葳蕤扯了扯嘴角，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原以为他自己都忘了呢，拉开他的手，从一旁的柜上掏出了个小盒子，打开盒子，端端正正的放着一个绣好了的钱袋，绣工齐整，不免抖了抖眼皮，上好的锦缎用来绣个钱袋委实是大材小用了。

　　叮当之声作响，钱币的撞击声在袋中发出清脆的声音，“阿彻，生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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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梅挺立，白鹭声声，窗外簌簌小雪依稀而下。风吹过，有小雪飘落至葳蕤的脸上，伸手，顿时有不少飘零而下，融入掌心，瞬间化为雪水，顺着细长的脉络沿着掌心四周浮散。

　　一件外衣搭上她的肩，“姑娘，外面天冷，还是进来吧，要不然小桐姐姐会怪我的”。

　　“默默”，葳蕤回头，笑道：“你小桐姐姐呢？”

　　“她去给姑娘端饭了，姑娘饿了吧”。

　　葳蕤摇摇头，遥望着外头白皑皑的一片，绵绵的，细落无声，覆盖了一片大地，灌溉了一冬的严寒。

　　“默默，你说是不是这儿好？”葳蕤笑看着她，逗她道。

　　小丫头憨憨笑笑，扶着她道：“这里比皇宫好多了，默默喜欢这里，也喜欢姑娘”，看着她诚挚的笑容，真是个老实的丫头。

　　“姑娘”，帘子挑开，小桐端着托盘进来，撇撇嘴，“姑娘，就算这里再好，你还是要回去的，跟默默说也没用”。

　　“小桐姐姐”，默默憨憨笑笑，眉眼弯弯，只是黑了些，给她娇憨的脸上更增添了一分老实厚道。

　　“默默，扶姑娘过来，别站窗口了，小心凉着了”。

　　小丫头点点头，似乎听她小桐姐姐的话比葳蕤的话管用多了，葳蕤眨眨眼，抬手覆上隆起的肚子，圆滚滚的肚子，让她走路也稍嫌气喘。

　　脚下步子一顿，小丫头顿有所觉，关心道：“姑娘怎么了？”

　　葳蕤闭了闭眼，阵痛袭来，转瞬即逝，睁开眼时已是清明了许多，宽心的摇摇头，笑道：“没事，稍有些疼，一会儿便没……”，话未说完，另一阵疼痛突兀袭来，比之之前更显尖锐，钝钝的，抽痛的厉害，葳蕤不由皱紧了眉头。

　　“姑娘”，默默惊慌叫出声，小桐也忙急急跑了上来。

　　再次闭了眼，额头已起了冷汗，压抑了下，却始终没有料想之中的缓下去，两个小丫头忙把她扶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半晌儿过去，却仍不见疼痛有缓下来的趋势，间歇不断的，一次比之一次更疼。

　　葳蕤本想宽慰她们笑笑，只是笑到嘴边却怎么也扯不开嘴角，尖锐的疼痛一阵阵的袭来，一阵强过一阵，在四肢百骸内蔓延，仿佛浑身都给抽没了力气般，脑中不由蹦出几个字：要—生—了！

　　艰涩的咬出几个字，“默默，去…去…请陈御医，快…快去…”。

　　“姑娘！”小丫头似乎是吓到了，惊慌的有丝哭音。

　　“快…快去！”葳蕤咬紧了牙根喊出了声。

　　“我去！我这就去！”，小丫头慌忙跑了出去，只听门口“哐当”的声音响起，响起小丫头“哎呦”的叫唤声，脚步声顿了下便再次想起，本想给小桐安慰的说上几句话，只是疼痛已经使她额头全是冷汗，怎么会这么快？强烈的疼痛似乎连说话都有些无力了。

　　“王公公”，小丫头毕竟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慌乱中在院中忙喊着王平。

　　王平夺门而入，见到屋子中两人的样子，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哎呦”一声，慌忙再次跑了出去。

　　陈御医进来的时候，葳蕤已经疼的站不起来了，陈御医一见如此，也顾不得礼仪，推开小桐，慌忙上来诊脉，老脸拉了下来，额头一阵颤动中，夺门而出。

　　帘子掀起，几位嬷嬷匆匆跑进，一把拉开了身边哭泣的小桐，把她赶了出去。

　　“姑娘，姑娘，你忍忍”，小桐一边叫一边被推出了门，葳蕤只是挥挥手，也不知道小桐是否看到了。

　　门帘处，一个个老嬷嬷匆匆出去再进来，只见一盆盆热水进去，却不闻屋中有任何声响，只听到老嬷嬷急切的叫唤声。

　　个把时辰进去了，除了嬷嬷们的安慰哄劝声，几乎没什么动静，众人在院中面面相觑，不免额头上都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大门被一脚踹开，守着屋门的人顿时一愣，立马跪了下去，“参见陛下！”

　　刘彻一袭宽袍早绕过了他们，见王平在门口焦急的探头探脑，一把扯过了他，强装的镇定面庞上隐隐青筋泛起。

　　“陛下！”王平被扯了才惊觉，欲要下跪的身体被刘彻一把扯住，忙回道：“陛下，陈御医说是夫人怕是早产，小皇子要出生了！”

　　“陈御医呢？不是还早了一个月吗？陈御医呢，他人去哪里了？”刘彻一声吼，“还不快去把他给朕找来！”

　　“陛下，陈御医在侧房指示嬷嬷们呢，奴婢这就去叫他”，王平匆匆应，正要去，却被刘彻再次拖住了，“陛下？”

　　刘彻深呼吸了口气，放开了他，摆了摆手，在门口一阵的踱步，过了一阵便不耐道：“怎么里面一点声响都没有？”

　　王平无奈，只得劝道：“陛下，奴婢也不知道啊，陛下再等等，有嬷嬷们在里面没事的，陛下放心”。

　　刘彻仍是一个劲的踱着步，院子中跪了一地的人，只闻匆匆行走之人的脚步声，一盆盆的热水端着进去了，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来，鲜红的色彩顿时染红了他的眼睛，一脚踏上了屋门前的台阶。

　　“陛下！”杨得意惊慌拦住，“陛下~~”。

　　刘彻看了屋门一眼，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杨得意这才松了口气放手。

　　嬷嬷们的叫唤声一直在耳边响起，葳蕤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只有疼痛两个字，儿啊，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出来？

　　阵阵强烈的钝痛向着五脏六腑扩散，间隔一下下的锐痛，让葳蕤紧咬的牙关发出“咯咯”的摩擦声。

　　“夫人，要是忍不住就叫出声来吧”，嬷嬷在耳边不断安抚着。

　　葳蕤犹如未闻，只知道自己的身上有着一个小生命要降生，她必须咬住这口气，不能松……不能松……

　　“夫人，用力，用力”，引产嬷嬷不时指示着她，随着嬷嬷的叫唤声，葳蕤只是做着无意识的动作，嬷嬷说什么她便做什么，大脑似乎已到了用不了的地步，一次次的重复着声音中所含的指示，信念中，她知道，门外必然候着那么一个人，那个人，他会比自己更紧张，更焦急，更彷徨，有他在，她不怕！她真的不怕！

　　阿彻，我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要出生了，你高兴吗？

　　隐隐扯起了嘴角，随着嬷嬷的最后一声“用力”，模模糊糊间，便听到一屋子的人喜悦的欢喜声，葳蕤顿时只觉头上一片黑暗笼罩下来，便不再有知觉了。

　　“哇”的一声，孩子的哭叫声甚是响亮。

　　屋门外，呼声一片，“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位小公主”。

　　“生了，生了”，刘彻踱着的步子有些不辨方向，低低呢喃着生了。

　　“陛下”，杨得意欢喜唤道。

　　刘彻惊醒，抬头紧张道：“她怎么样？”

　　“回陛下，一切安好，母女平安”，随着嬷嬷的一声落，刘彻一把走了上去掀帘而入，身后一群人紧急叫唤，丝毫没留住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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