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醉

　　太子大婚的消息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喜庆之气从皇宫一路蔓延了整个长安城。

　　皇宫中，红烛高燃，红毯铺地，莫大的宫中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红锦遍地，红缎满眼，皇宫成就了一片喜色的海洋。

　　太子府中更是鼓乐齐鸣，编钟乐鼓，声声入耳！

　　子时一过，葳蕤便和宫人们起身梳洗，布置着各处的殿房，长明的红烛燃起，各需备用的吉服喜佩装点妥当，才正式催着刘彻起身。

　　待刘彻一应梳洗妥当，陛下的旨意便下来了，太子宫跪了一地的人，喜迎谕旨，一应的赏赐物品陆续从太子府的门口浩浩荡荡被抬进来。

　　旨毕，才是一应的礼仪官，教习嬷嬷姗姗而来，指挥着早就习练熟当的宫规礼仪。

　　编钟罄乐中，太子府众人喜气洋洋，早先便下来了众宫女宦官的赏赐，大婚完毕还另有赏赐会下来，过了今天自然还会有太子妃的赏会下来，众人的喜意氛围更是渲染了整个太子府，喜庆之极，热闹之至。

　　葳蕤静静的坐在锦席上，狼毫笔泼墨如云，细如弯月的字体勾曲撇捺，纤细中带着豪放，笔锋峻拔，傲骨沉稳——那是刘彻的习以为常的笔体，笔锋偏转，手腕一松，弯折之处，磨痕滞涩，尽管撇到了底，却也笔走弱势，稍嫌无力。

　　檀香渺渺飘过，葳蕤轻轻吸了口气，幽香深沉，寂寂沉入心神，无奈颓然停笔，轻叹无声，拿起写过的竹简，却是那一撇坏了整篇的勾画。

　　悠悠叹息，轻轻拂过临摹的笔体，笔走尖峰，触手处字体仿如刀削，锐利细刻，冷硬中却也自成风骨。

　　帘动处，女子罗衣而至。

　　“怎么还在写字？”红襄幽怨的声音悠悠响起。

　　“太子妃进门了？”葳蕤轻轻搁下笔，含笑问道。

　　红襄点点头，犹豫了一阵，低声道：“葳蕤，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葳蕤略一沉吟，笑道：“太子他长大了，自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只要服侍好太子就是了，其他的。。。”转头看了窗外一眼，回头笑道：“顺其自然吧”。

　　红襄静静的打量着她，仿佛头一天认识她般，“葳蕤，你为什么？。。。”

　　葳蕤笑笑撇撇手截住了她的话头，眼角看到窗口处紫云烟已爆了绿色的嫩芽，过一阵子便能含苞待放了吧。

　　看着她沉静淡然的脸，仿如叹息般轻道：“葳蕤，你我伺候太子那么多年了，对太子的了解你不比我少，平时太子也很亲近于你，你。。。”顿了顿，终化为一道无声的叹息道：“以后的日子，真不知太子妃。。。”。

　　“红襄”，葳蕤再次截住了她的话语，笑道：“太子他已经长大了，就算现在没有，总有一天会长大的”。

　　红襄微楞，见葳蕤含笑而望，眼神中晦暗不明，犹豫了一阵，终是木然的点了点头。

　　刘彻的大婚足足进行了三天，太子府在昼夜喧闹了三天后，终于告别了红色的天地。

　　一大早，葳蕤便带着众多宫女太监解下了红锦红缎，红烛悠悠，仍是焰火朝天，宫人们拿来剪子泯灭了烛火，开始收拾了这喜庆的氛围。

　　“你就是贴身伺候太子的宫女，叫什么名字？”女子娇腻的声音从帘外猝然响起。

　　“回太子妃，婢女名叫红襄，是皇后派婢女前来伺候太子的”，却是红襄略带惊慌的声音响起。

　　“哦，红襄？哪个是葳蕤？”那女子扬长了声调，续问道。

　　“太子妃若有事交代，婢女这就去办”，红襄回道，扫了眼大殿，“太子妃若要找葳蕤，婢女去叫她”。

　　“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女子狠历的声音蓦地喝道。

　　“太子妃，太子妃，请太子妃明示，婢女犯了什么错要太子妃重打婢女”，红襄慌乱的声音猛地传来，葳蕤笔下一顿，登时在点处多出了一滩漆黑的墨渍，毁坏了整个字体的干爽利落。

　　心中闪过一丝理不清的烦乱，搁笔，理了理发丝，便匆匆往帘处而去。

　　“你个贱婢，居然敢勾引太子，太子就是一直被你们这群贱婢给挑唆的，蒲柳，还不给我拖下去，打！”

　　“是，太子妃息怒”，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匆匆响起，接着便响起匆匆的脚步声和红襄求饶的哀怨声。

　　葳蕤急行了几步，大殿中，几个宫女拖着红襄直往外面而去。

　　“太子妃，太子妃，婢女犯了什么错，婢女没有勾引太子，太子妃。。。”，红襄哭闹着挣扎，手脚捆缚只能被一群宫女直直的往外拖。

　　“你个贱婢，还有脸说太子，太子就是被你们挑唆的，大婚三日，太子除了第一日来我房里，其他的便不知所踪，说，是不是你们这些贱婢挑唆的太子，看我不打烂你们的脸，看你们以后还怎么勾引太子！来人，给我掌她的嘴！狠狠的打！”

　　“婢女叩见太子妃！”葳蕤心头跳的厉害，匆匆紧跑几步，跪拜了下去。

　　“给我打，怎么还不打！你们也想挨打吗！”陈阿娇一声历喝，顿时把一群宫女吓的慌了神，拖起红襄“劈劈啪啪”便开始打了起来。

　　“太子妃，太子妃饶命啊”，红襄哭喊着，惊惧使她的嗓音尖锐到了极致，凄凄的呼喊在整个大殿中显得尤其绵长，众人心里不禁同时凛了神。

　　“婢女是皇后派来的，太子妃看在皇后面上绕了婢女吧，婢女没有勾引太子啊”，红襄凄厉的哭声让葳蕤心头频频跳的厉害。

　　“还敢提皇后，皇后让你来是让你勾引太子的吗！还有脸说，长的这么妖艳怪不得能勾引太子，给我狠狠的打，把这张脸给我打破了，让她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太子也是你们这种低三下四的下贱人可以教唆的吗！”

　　掌嘴的宫女们听到这话，木然着神色，似乎不是自己的手般打的更是狠历，大殿里“噼啪”声响亮震人耳朵！

　　“太子妃，太子妃，婢女冤枉啊！婢女真的没有啊，太子妃饶命啊，绕了婢女吧！”红襄哭泣的声音听在葳蕤心里无比响亮。

　　“太子妃，请太子妃手下留情！”葳蕤匍匐前进，头叩地跪求。

　　一旁叫蒲柳的宫女在陈阿娇耳边低语几句，陈阿娇顿时把目光转向葳蕤，尖锐的脸庞转向葳蕤，纤长的手指直指她道，“你就是葳蕤，听说太子对你很不错？”

　　“婢女是伺候太子的，太子对婢女好是婢女的福气，也是太子心慈仁厚，婢女做牛做马报答太子和太子妃”，葳蕤匍匐在地，叩头答道。

　　“瞧这小嘴会说的，怪不得太子都被你们蒙蔽了，来人，给我一起掌嘴！让她以后再敢在太子面前卖弄，你们这些贱婢，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来人，还不给我掌嘴！”

　　陈阿娇一声令下，伺候在旁的一群宫女登时气势汹汹走了上来。

　　“住手！”

　　“噼啪！”响亮的巴掌声同时响起。

　　“住手！”含着怒气的声音从门口匆匆响起，在那一声住手响起的时候，葳蕤心头那绷紧的惧意和紧张全部化为乌有，一丝释然取而代之的没入心田，黯然低垂的眼中只看到他骨节泛白的手指，紧握的双拳青筋蹦起。

　　刘彻怒气冲冲的看了宫人们一眼，冷冷的一瞪眼，“太子”，宫人们伏身请安，诺诺的停下了掌嘴的动作。

　　“你这是干什么！”满含的怒气使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葳蕤头次看到刘彻的怒气，一直在她心中的那个孩子果然已经长大了！抬头注视着他，午后的阳光映照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身影照的颀长挺拔，那宽阔的肩膀再也不是那个瘦弱的孩子了！

　　“我这是执行宫规！”陈阿娇丝毫不惧刘彻的怒气。

　　“她们犯了什么错，要你执行这样的宫规？！”刘彻铁青着脸，甩着袖子大踏步进来。身后跟着的王平偷偷的瞄了葳蕤一眼，暗暗给她打了个颜色。

　　葳蕤心中恍然，原来是他通风报信！心中蓦地又一突，王平不是随身伺候刘彻的？……何时？……想到这里，眼角中闪过他黑色的袍子，随着他快速的走动而发出阵阵摩擦声，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顿了顿，不禁有些许暖意浮上心头。

　　“哼，表弟要说什么？是要说她们无辜还是可怜？可惜了，她们勾引太子，掌嘴已经是最小的惩罚了”，陈阿娇坐在锦踏上丝毫不动，声音凛凛然也是带着怒气，对于刘彻的问询不以为意。

　　“简直是信口雌黄！你非要闹得整个皇宫鸡飞狗跳你才安心吗！堂堂太子妃，跟两个宫女争风吃醋像什么话，你们这几个婢女，平时是不是你们在太子妃耳边胡言乱语，乱嚼舌根？！得意，给我拖出去各打十大板！”刘彻是真的生气了，指着宫女的手直颤抖。

　　杨得意手一挥，顿时走过来几个宦官，一把拖了陈阿娇身后的蒲柳和几个宫女就要拖出去行刑。

　　“表弟，你为了这两个宫女敢打我的侍婢！”陈阿娇一脸不可置信，眼睛气的都红了起来，“你。。。我要去告诉母后！”

　　“太子妃！”身后的宫女急急追了上去。

　　望着远走的几人，刘彻脸上阴晴变换，一张脸紧紧崩着。

　　“太子”身后杨得意轻唤一声。

　　“太子”，红襄欲语，凄凄哭出了声，捂着红肿的脸泪水扑簌簌落。

　　“好了，先下去敷药吧”，刘彻看了她一眼道。

　　两人点点头进去。

　　“葳蕤姑娘，太子让奴婢取的雪梨化瘀膏取来了”，杨得意拿着一盒膏药在帘外轻唤道。

　　“杨公公进来吧”。

　　帘动，杨得意手上捧着一个精致的青铜小瓶走了进来。

　　葳蕤取过瓷瓶，笑道：“谢过杨公公了，红襄那边送去了吗？”

　　“让小常子送去了，姑娘不用担心，太子一会便过来”。

　　葳蕤一愣，“太子没有去皇后那里吗？”

　　“太子的事，奴婢也不太清楚，想来太子心中自然是知道的，奴婢只是奉命办事，姑娘高估奴婢了”，杨得意笑着道。

　　“杨公公客气了，太子凡事还要依仗杨公公的伺候”，葳蕤笑道。

　　杨得意笑了，“姑娘心慈仁厚又是打小伺候太子的，太子自小便对姑娘不一般，奴婢以后还要仰望姑娘的好”。

　　葳蕤讪讪，“杨公公说笑了”。

　　杨得意笑笑，“奴婢这就告辞了，太子一会便过来”。

　　葳蕤伏了一礼送他，杨得意连说不敢。

　　没有一会，刘彻便进来了，见她坐着望着窗外发呆，板转了她的身子在她脸上一逡巡，顿时眉头一紧，恢复了几分的脸色再次有些铁青，“怎么还没擦药？”

　　光从他的脚步声，葳蕤便知是他来了，回头见他蹙眉，淡淡笑道：“没事，一会擦就是了，没有红襄伤的重！太子妃可是手下留情了”。

　　“她会留情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刘彻的语气出奇的低沉。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没有注意到他怒气的脸，葳蕤叹息低喃，长门赋原就是这样形成的吗？是可怜、可叹亦或是可惜、可恨？数不清，道不明吧。。。

　　刘彻眉头微蹙，“这么轻说什么？”取过一边的膏药瓶掀开了盖子，顿时一股清香萦绕了出来。

　　“我自己来吧”，葳蕤忙接过刘彻手中的膏药。

　　刘彻眉头轻蹙，看着她不语。

　　“皇后那边。。。我和红襄一会过去解释吧”，葳蕤望了眼他手中的小瓶道。

　　刘彻挥了挥手，“不用！她这是无事生非，就算是到了母后那边也说不过去的！即使。。。我还小，但毕竟是太子，不用担心！”。

　　葳蕤点点头，不再多言。皇后之位，纵然高贵，却也高处不胜寒啊！

　　刘彻看了她一眼，晃动了下小瓶混匀了，微一倾斜，便有少量膏药状乳白色液体从瓶口流泻而出，轻沾了些便往她脸上抹去，微凉的感觉覆上脸庞，方才被煽过的地方炽热的感觉便消散了许多。

　　“我自己来吧”，伸手欲拿刘彻手中的瓶子。

　　“别动！”刘彻按下她的手，轻手又抹了些细细在她脸上擦了，眼底的深沉始终凝聚在她的脸上，一旦探入便让人找不到出口，葳蕤微微垂目，却始终不敢去纠察他眼底浓稠的是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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