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的女学渣

　　天色渐晚，下班后的宿舍区格外拥挤，走廊里家家户户说话、做饭的声音响个不停，热闹极了。

　　种种声音之下，只有一家显得格外安静。

　　一个小女孩可怜兮兮的站在两个盯着试卷的大人面前，像是在等最后的审判。

　　只见其中的女士盯着试卷上红色的16 ，左手拳头缓缓握紧，眉头紧皱，面色发黑。

　　“程桂华，你这和考了零分有什么区别，你说？”女士右手猛地一拍桌子咆哮道，小女孩瘦弱的身体被吓得一抖，眼睛瞬间泪汪汪。

　　“菊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旁边的男士看到泪汪汪的小女儿，赶忙安抚怒火中的妻子。

　　“你这是长了一个猪脑子吗？你说你上学干什么了，是不是都玩了，说。”女士一把拨开丈夫的手，愤怒完全控制不住。

　　“没有玩，”洋娃娃般的小女孩的眼泪瞬间无声无息落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流湿了脸颊，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看着无辜又可怜。

　　“没有玩？没有玩你考这么少，你是不是考了倒数第一，过来，你看我打不打你。”说着举起手扬起巴掌。

　　旁边哥姐看着心疼，想过来阻止，却畏惧母亲而不敢动，只敢拿眼睛偷瞄父亲，期望能帮忙。

　　“走走走，我们冷静一下。”父亲表示收到，赶忙半搂半拖着妻子来到里屋的卧室。

　　“你不要动我，我一定要和她说说。”母亲挣扎着，但无奈力气不如父亲，只得被拖走。

　　眼见父母房间的门关上了，哥姐赶忙过来准备安慰一下可怜的妹妹。却只见她们眼中可怜的妹妹瞬间收起哭泣的表情，小胖手胡乱抹了一个脸，要不是眼睛还是红红的，简直完全看不出刚才哭过。

　　“哥哥，我想吃糖。”桂华每天可以吃一颗糖，她决定自己要把今天的份额吃掉，要是一会儿妈妈出来，她就吃不了了。

　　哥姐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只觉一腔真心错付了，果然安慰神马的都是假的，戏精需要安慰吗，需要安慰的是他们才对吧。

　　另一边。

　　“你说，你拉我回来干嘛，你看没看你女儿的成绩，16分，长点脑子的都不能考这么少。”隔着门都能听到李菊花的怒气，她简直不能信，她和孩子爸都是学习不错的人，不然在这个年代也不能考进厂里，老大和老二也学的不错，从来都是班级前三的成绩。怎么到了老三这，就变了呢。

　　自家出了一个学渣，李菊花拒绝相信这个事情，一定是程桂华没有好好学而不是学不好。

　　“你不要骂孩子，你看桂华被你吓的，有话好好说呗，孩子还小，慢慢教就好，就算真的学习不好大不了我多出点陪嫁，也能嫁个好人家。”程海表示问题不大。

　　“现在城里工作这么紧俏，要是没点学历，以后她能干啥，以后能找个什么好人家。”她是享受了学习成果的人，要是没有考上初中，她想嫁到城里吃供应粮，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就不能找个好人家了，咱们桂华长得多好看啊！”程海反驳。
　　只能说男女的思想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就你是亲爹，我是后娘行了吧。”李菊花讨厌他出来当好人，白眼瞥他。

　　“哪能啊，哪有这么美丽、贤惠、温柔、能干的后娘啊！”随着一个个好听的词从程海的嘴里说出来，李菊花冷着的脸终于绷不住了，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

　　李菊花今年31岁，家是农村的，上头有三个哥哥，家里就她一个女儿，人从小又聪慧懂事，所以很是得宠，上学期间学习成绩也一直不错，家里就咬咬牙一直给供到了初中，要知道这在当时的女娃中已经非常了不得了，村里的许多女娃不说小学，根本就不上学，大家普遍都觉得要嫁出去的女儿没必要浪费钱。

　　初中毕业后，刚好县里的纺织厂招人，她就很幸运的考到了工厂上班，自打她上学后，她妈就说嫁人要擦亮眼睛，一定要嫁个条件好的，她挑来挑去，看中了程海，程海虽然长相一般，但是自己脑袋聪明，会开车有手艺，家庭条件也好，爸妈都是工人，家里唯一一个姐姐也已经嫁出去，在当时这可是数一数二的条件。

　　而程海呢，家里条件是不错，但是要找一个出挑的姑娘也不容易，当时家里就倾向给他在厂里介绍一个，这样夫妻双职工以后也能分到房子，他爸妈都是农村上来的，唯一的房子也是厂里分的房子。不过二十多平，见得多了三代同堂的拥挤，他们更是想早点打算。不然等儿子结婚，再生孙子，小小的房子哪里够住呦。

　　所以等厂子的大姐一说合，李菊花不但是初中毕业，人也爽快能干，家里虽然是农村的，但是父母兄弟都是肯干的本分人，也不会拖后腿，双方都比较满意。

　　两人结婚后，到如今一共生个三个孩子，大儿子程桂林今年11岁，二女儿程桂香今年8岁，老三就是小女儿程桂华今年6岁，程桂林和程桂香都像爸妈，长相一般，唯独小女儿程桂华结合了父母的优点，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

　　家里面积还算大，虽然不到三十平，但是这在众多职工中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这个房子分了不过4年，当时新楼建好，不知道有多人盯着呢，能分到这么好的房子还是因为他们夫妻是双职工，李菊花是个产线小领导，同时程海有手艺，不但会开大车，有什么问题自己也能修理，所以才能有机会分个面积大的，就这都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眼气，酸话说了一箩筐。像普通的双职工住房面积不过二十平多平，要是单职工的话，那只能一个人住宿舍，根本分不到房子。

　　屋子里的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程海觉得李菊花脾气比较暴躁，还是由他去跟孩子谈比较好，这边走出房门，发现三个孩子现在已经玩在一起了，程海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小孩子忘性大。

　　他把桂华抱在怀里，两个人坐在椅子上聊了一会儿，桂华表示，她上课也有听讲，但是就是不太懂，望着可爱乖巧的小女儿，程海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

　　无奈决定去和他们班主任聊一下，看看孩子到底是什么问题。

　　桂华上的小学是工厂的小区，附近所有工人家的孩子都在这里上学，桂华的班主任是一个工友的妻子，恰好这个工友还程海还认识，不好意思空手上门，刚好自己前几天出车买了糖回来，带着一包糖，上门拜访。

　　对于桂华的成绩，班主任表示，桂华不是调皮的孩子，上课的时候也不会东张西望，和其它的孩子聊天之类的，她就是一直有在好好听课，对于她的成绩考成这个样子，她作为老师也是很诧异的。

　　她教学这么多年都没怎么看见过这种情况。孩子一般就分为两种，努力的和不努力的，努力的呢，无论怎么样，学习成绩就算不会太好，但也不会太差。

　　不努力的呢，除非是非常有天分，会学习比较好，剩下的大部分都学习比较差。

　　桂华属于努力的，但同时学习还是比较差的，班主任表示，希望家长多关注一下吧，加上家里面有哥哥姐姐在上学，现在刚好是放暑假期间，可以利用这个时间给补一下功课，把前面漏掉的知识点追回来，程海无奈表示，也只能这样了。

　　程海回到家和李菊花一沟通，李菊花的满腔怒火，也顿时息了，班主任都说了不是孩子不努力，而是努力了也还是这个样子，那怪孩子也没有用啊。

　　对此夫妻两个还反省了一下，觉得他们之前确实对桂花的成绩不是很关心，因为前面桂林桂香都是班级的学霸人物，这让他们觉得桂华的成绩也不会太差，结果没想到大大的打了他们的脸。

　　补课吧，刚好几个孩子现在已经放暑假了，就让她的哥哥姐姐每天给桂华上课。

　　未经过当事人同意的一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桂华呢，桂华觉得自己的日子从来没有如此难过过，自从把成绩单带回家，经过妈妈的怒火之后，虽然哭泣让她躲过了挨打。但她其实还是有些后怕的，结果不知怎的，妈妈竟然消了气，她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结果没想到她水深火热的日子就此展开，每天早晨父母上班之后，先由姐姐给她补课，一上午的时间是姐姐的，这个时间哥哥可以做自己的事，然后等到午饭结束，下午开始由哥哥给她补课，姐姐可以自由活动，只有桂华一个人是整天不变的。

　　桂华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她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无比想念自己可以自由奔跑的日子。

　　不止学的人痛苦，讲课的桂林桂香觉得更痛苦，没有什么事比你干讲，但是别人听不懂更让人挫败的了。

　　“三加二等于几”
　　“四”
　　哥姐晕倒。
　　“听懂没”哥姐日常问。
　　摇头，桂华日常回复。
　　“鸭子听雷”、“对牛弹琴”
　　这简直就快成了他们两个人活生生的写照。

　　桂林桂香难得陷入自我怀疑中，难道我讲的是外星语吗？

　　其实桂华端着可爱的小脸听得很认真，也很在状态，结果讲完一问，人家还是不懂，那刚听得那么认真是什么鬼，搞得大家都以为你听懂了。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教了两天，他们终于受不住了，这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和父母讲，他们是真的真的是教不会了，如果父母坚持的话，那就父母自己给桂花讲好了，他们真的是不行了。

　　程海、李菊花经过各种威逼利诱都没用，无奈，李菊花决定自己上，每天利用下班后的时间给桂花补课。

　　这课真是谁上谁知道啊，李菊花本来就是暴脾气，现在每天做如此考验耐心的事，感觉自己要爆掉了。

　　李菊花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怎么有如此愚钝的猪脑袋。

　　“你怎么这都听不懂，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啊？”

　　“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桂华每天被训的眼泪汪汪，连续教了两天，李菊花连续发了两天的脾气。

　　教到最后李菊花终于放弃了，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一个学渣，谁能拿学渣怎么办呢，就算她是亲妈，她也没办法啊。

　　现在她对桂华的要求就是，先勉勉强强的学一点，最起码不成为一个文盲，以后如果哥姐学习好，能够考进厂里的话，过些年孩子奶奶的工作就可以让桂华接班，这样找对象的时候也有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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