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空

　　那一年，姜小丽只有十五岁。有着超过一米六的身高和发育正常的胸部。亲戚熟人时不时会说上一句：“一眨眼的工夫，小丽都长成大姑娘了。”

　　在富功村，长成了大姑娘就意味着，三天两头，家里都有说媒的婆婆婶婶们上门。说是闲着无事过来聊聊天，但是每一句话都绕不开哪一户人家适合姜小丽，愿意出多少彩礼。现在村子里女孩少，如果中意的话，具体出多少彩礼，还能商量之类。姜小丽藏在角落偷听这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正在拍卖，价高者得。

　　姜小丽蹲在墙角，全身都在发抖，最后的一丝理智她用来控制住了呼吸。

　　婶子又来了，带着满脸的笑容，仿佛前面几天两家人心里积攒的怨气，说出去的风凉话都不存在。说是来拿杯子，杯子就放在手边，婶子反倒是坐下来，嗑起了瓜子。

　　蒋云芳笑着说，借了你的杯子，还要你亲自来拿，真是过意不去。

　　婶子利落地吐掉瓜子壳，直接入了主题。“云芳，你觉得我家浩安怎么样？”

　　蒋云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故意装傻：“什么怎么样？”

　　“别装了。我们家浩安跟小丽啊。你先琢磨琢磨，行不行，要行呢，条件咱们慢慢聊。”

　　“唉呀，我们都姓姜的。”

　　“出了三服了，能结婚，没问题的。”

　　“浩安今年都21了吧，比我们家小丽大了六岁啊。”

　　“六岁算什么。昨天你没听见李老师说啊，去上海读护士，读五年。上海啊，你就不担心，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心野了，跟外面的小子跑了。”

　　蒋云芳沉默了好半天。心思动了。“婶子，你还是说说浩安的事吧。”

　　婶子眉开眼笑。“其实啊，是我们家浩安，相中小丽了。小丽这闺女，我也是看着长大的，又听话又懂事。这样，小丽在上海读书这五年，学费我们家出，不止啊，每个月再给小丽五百块生活费。五百块，怎么样？”

　　婶子右手的五根手指，气势非凡地在蒋云芳面前张到最大。

　　姜小丽的心缩成了一团，隐隐地疼了起来。

　　蒋云芳却是皱了皱眉头。“婶子你这账算的，钱都花在小丽身上，再过几年，她进了你家的门，成了你家的人。你家人财两得，我家什么也没有，不行不行，没有这么办事的。”

　　“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浩诚和小丽都去上海读书，家里就只有你们两口子，地里的农活，村里的事情，就我家，三个儿子。齐刷刷地，稍稍搭把手，云芳啊，你们两口子，一年到头，享不尽的福啊。”

　　“不行。”蒋云芳拒绝得非常干脆，“我养着小丽，就是为了给浩诚娶媳妇的。婶子，你家要是有个闺女，这事还有得谈。”

　　屋子里的气氛僵硬起来。婶子的脸红了白，白了又红，咬紧了牙关。“一千，每个月你们两口子，从浩安的网吧里拿一千块。分多少给小丽做生活费，你的女儿，你们说了算。”

　　蒋云芳没想明白。“婶子，跟你说句心里话。小丽去上海读书的事，我还没想好。你也说了，上海啊，那个书小丽要读五年，花花世界都让她看了，哪有不心野的，咱们这个穷乡僻壤的，怎么回得来。”

　　“但是，上海医院的护士啊，又有钱又有脸面。云芳，你就不动心？”

　　“要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好了。”蒋云芳想着。

　　“两全其美的法子，有啊，在我这儿啊。上海那种地方，等小丽的翅膀硬了闹腾了，你们根本就防不住！所以啊，必须的，提前准备，拿婚事栓住她的脚。年龄不够不能领证没关系，小两口在村里长辈的见证下，把酒摆了，名份先定下来，立了规矩，以后就是我们家浩安的媳妇。我们家掏钱送儿媳妇上学，天大的恩情啊，就是放到上海，道理也在我们这边，哪怕是在大街上把人绑回来，谁敢说个不字。”婶子张开的五指终于收了回来，握成了一个紧紧的拳头。“云芳，说吧，还有什么条件，趁着现在，只要我们家拿得出来的，只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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