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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汝声殿。
大殿正前的榻上,端坐着一位妇人,这届皇宫组好像都不太喜欢太过繁复的衣饰,故而这妇人穿着未见有多华丽,看着也不是很年迈的模样,依稀之间还能瞧得出年轻时候的芳华。
这位是大典如今的太后,程茹。
当年程茹算是空降成为皇后的,听闻她当时是布衣身份,江唯就给她抬了程氏一族的身份,大大方方迎娶进宫做中宫之主,几乎没人知道这一无名小卒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使得江唯对她如此看重。
后来她膝下也一直未有子女,宫里淑妃过世,淑妃的两个皇子名正言顺的便过继到她名下。
这一举动她获益太大了,坊间一时都在传是她下毒害了淑妃,将两位皇子过继到自己名下,这样宫中再无人可以对她的后位产生威胁。
不过宫里却人尽皆知,她自入宫以来便只与淑妃一人交好,为人也谦和柔软,又怎会害她,况且当年淑妃的死经查证也是另外一位妃嫔所为。
但坊间传闻却一直未停下过,她倒也不在乎,一口黑锅就这么背了十几年也一声没吭过。
百姓以为是这位太后心虚,殊不知他们骂的乃是曾经救他们于危亡之间的那位清平将军,殷柔。
她怀里抱着一杆枪,枪身通透秀气,泛着点光。和喻君一般的漂亮,不过这杆枪上却没有梅花,而是它的红缨,像是有生息一般漂亮的很。
她手里拿着布帕,一下一下擦拭着枪身,就好像是在对待一位老友,就好像这枪是个活物而不是死物。
这就是当年清平将军的兵器,凫仙。
“素箬,咱们该为凫仙找个新主人了。我老了,凫仙在我手里也是糟蹋。”
素箬赶忙道,“您这是哪里的话,您在奴婢这儿永远都还是殷家大小姐。”
她低笑,“嘘,你听,小清来了。”
她老早就听到了脚步声,数着步数,从宫门到大殿外总共一百二十八步。
是江祈来了。
还未等有人通传,她便命人去将殿门打开,将江祈请进来。
江祈已然是习惯了,向她行过礼,而后温声开口道:“母亲。”
她将凫仙收好,起身沿着阶梯一步一步走下来,“我还好奇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江祈钝了片刻,低了低头,这时她已经走到他面前,“想问就问,阿娘对你没什么好隐瞒的。”
“母亲可否告诉我,当年父亲被害的真实原因。”
殷柔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找了身边的素箬姑姑端一些她平日亲手做的一些茶点,领着江祈往内室走。
江祈就一直垂着头,直到殷柔示意他坐下,他才木讷地落座,抬眼望向她。
“想听?”
江祈点点头。
“那阿娘讲给你听。”
“开国之时,你曾祖父立功最大,本该由他来荣登大宝。江显,也就是后来的太华帝却先入了城,倒也不是故意的,但情形所迫,只能由江显先登上帝位稳固民心。”
“后来你曾祖父入城之时也就做了人臣,不过江显也是个有良心的,当时的传位诏书上写的是你祖父的名字。本来以为一切安定,却不知当时的三皇子居心叵测,寻了个空子将你祖父暗杀了。”
“那时折月还小,无法继位,否则他当时也得死。”殷柔说这话的时候觉得心绞痛得很。
“后来他长大,成了将军,又与我成了婚,当时的江唯也不知为何就盯上了我,兴许也有我的一部分成因在里面,”说到这里,殷柔 很明显的苦笑一声,“他当时可能想着既得不到我,那便都毁掉。”
旋即接着往下说。
“生下你后一年,江唯赐了毒酒,我不知道那酒里有毒,折月没让我喝。”
这么多年了,这段说辞早就在脑海里编撰过无数次,就等着这一天告诉江祈。
“他是死了,死之前还告诉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他说他从没有觊觎过皇位,不过江唯既然给他选了结局,那他也不得不走。”
“所以你按着他告诉你的活路,孤身一人杀进太极殿逼宫,找江唯要了后位,将我交给淑妃娘娘,而原本的二皇子,替我死了?”
“对。”
江祈点点头,殷柔又道,“小清,你想做皇帝吗?”
“皇兄治国有方,如今大典山河无恙,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他是天生的帝王,皇帝之位由他来坐再好不过。”
殷柔将眼角的泪撇去,看着眼前跟晏阳如出一辙的儿子,忍不住在心里对他说。
晏折月啊,你赌赢了,你儿子还是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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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明绥像往常一样在将军府呆着,每日早起练功,傍晚就抱着秋池去隽艺院寻赵隽练习,倒也一点儿没闲着。
偶然一个雨天,这场雨来得及时,刚好解决了上京城周边几座城池的饥荒。
雨丝也并没有很大,如烟如雾,无声的飘洒在屋檐上瓦砾的缝隙里,正要冒芽的新叶,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
明绥早就问过明征了,江祈今日会去洗星堂听算法课。
此刻乘着马车就快要到洗星堂了。
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素白色衣裳,束腰上挂着的香囊里装着的昙香比往日多上了些许,发髻也像往日一样半束起来,系着绸带,插着素簪,配上她的姿色,更显清新灵动。
她摆了摆衣袖,双手规规矩矩交叠在腰前。
“怎么样,好看吗?”
诗情原本在斟茶,瞧见她的举动也没意外,只是依言道:“我家小姐怎样都是好看的。”
明绥心下蛮兴奋的,不自觉笑出嘴角的梨涡。
刚从小几上拿起茶盏抿了两口,外面车夫便说已经到了。
诗情下车为她撑伞,明绥钻进去之后跟诗情说自己一人前去便可,让她就在此等候。
诗情应下后就回了马车。
明绥深吸了口气,活动了下嘴角上扬的弧度,又低头理了理裙摆。
待一切都完成后便进了洗星堂的大门。
门前的小厮把她拦下,她就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腰牌,“我是将军府的小姐明绥,来洗星堂找我二哥哥落下的书本。”
两位小厮确认无误后也就把她放进去了。
洗星堂早在开国皇帝时期便由皇室大力推助修建,因此其内装潢大气,大多是木质建筑,明绥早就打听到了江祈的位置,干脆直接朝着那边过去。
此时许是没在上课,院子里不少公子哥儿都在玩闹,一眼瞥见这么个可人儿顿时便移不开眼。甚至有几个都凑到跟前来问她是来找谁。
洗星堂内设有男女两院,是分开讲学的,自己来找江祈,那么来得必然是男院。
明绥深知自己这样不大合规矩,因此也波澜不惊地径自向前走,都不带给旁边人一个眼神。
这儿的人也都没什么坏心,毕竟那些纨绔也都进不了洗星堂。众人见她这样也就皆散去了。
唯有一个身影,他站在屋檐下,托着书本端正立着,看见院子里那抹白色,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明绥没走两步就到了江祈所在的屋舍。室内同室外的风格大相径庭,入眼皆是原木色彩,很亮眼。
门口处有专门放伞的地方,明绥将自己的伞放下。
往里走了几步,在最里侧的隔间看见了江祈的随从奉昱。
明绥向他打了个招呼,让他进去通传他家主子。
未过多时,没看见奉昱出来,倒是先看见了江祈。
他很随意地靠在门边,抱着胳膊从头到脚扫视了明绥一遍。
明绥瞧他那眼神好像在说:你这小瘪三来找本王做甚?
两人离得并不远,明绥抬手,有些迟疑地挥了挥手,“···嗨?”
江祈:“嗨。”
明绥将目光往上抬,江祈好像注意到了,将身子往里偏了偏,不过她还是看见了他头上那支簪子,本属于她的簪子。
他今日服饰倒也无大差,那簪子带在他头上不只是怎的,一点也不觉得违和。
“殿下可知您这举动就叫,”她故意迟钝了一下,伸了食指在空中比划两下,最终抵住了江祈的鼻尖,“口嫌体正直。”
江祈白他一眼,问她:“你来干什么?”
“说好的啊,来教你数···算法。”明绥直接想要进去,却被江祈抬手拦住了。
他神色有点不自然,眼睛不断往里瞟,“我让奉昱送你回将军府。”
明绥诧异:“怎么,宜安王殿下您这是金屋藏娇了?”
江祈干脆别开脸,“姑娘家家的,跟外男共处一室像什么规矩。”
明绥这人什么时候要过脸,带了点力气措不及防就推开了江祈直接进去,“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早晚也得是我的人。”
江祈活了这么些年,头一回见这么一不要脸的。
隔间的中心位摆着个矮桌,上面胡乱摆着几张帛纸。
明绥随便抽一张起来看,还没看见上面的字,江祈就先给她抢走了。
“别人的东西别乱翻。”
明绥:“我先看看什么题啊!”
江祈让她背过身去,明绥笑了笑,估计他是觉得面子过不去,倒也听话地转过身。
江祈将几张帛纸上自己的草稿都勾掉之后才叫她转回身。
明绥接过帛纸简单扫了一眼。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明绥觉得自己实在是高估这时候的数学水平了。
这哪是初中水平,撑死也就小学五年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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