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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车撞了
已经入了伏。
热气在公路上蒸腾。柏油路很亮,像被人泼上了油,血浸上去,其实瞧不出什么不同。周舟猛地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她隐隐作呕,但仍抑制不住好奇心去看。
气味来源在一辆跑车的前面,地上的人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周舟估摸了一下现在的地面温度,不禁皱起了眉。
长头发,应该是个姑娘,可能是怕晒,大热天的外面还套了件黄色的格子衬衫。
等一等,黄色的格子衬衫有点眼熟,周舟有些懵。她僵着脖子,有些恍神地将视线往那人的腿上移。
那人的两条腿瓷一般白,只是右腿膝盖往下,右小腿后方,有一枚硬币大小的烫伤的疤。那是她七岁时坐周江立的摩托车,被露在外面的排气管给烫的。这么多年了,其实已经不太明显,若让别人看,不一定会注意的到。
但,那是自己的身体。
周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是那种常年不见日光的白,这分明是她。
可躺在地上的那人,也是她没错。
周舟这才注意到,没人靠近这辆车以及地上躺着的人。
一旁打电话叫救护车的,还是看热闹的,都对她这个突兀的存在不感兴趣,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们看不见。
救护车终于来了,周舟有了时间缓冲,接受了自己也许变成了一缕魂魄的事实。
她很顺利地跟上了救护车,顺便理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今天是她第3次心理复诊,情况并不太好,尽管医生没说,但她自己知道。
她掉头发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从一开始的晚上只能睡三个小时到依靠安眠药能睡一两个小时再到现在的完全抗药性。
昨晚她盯着天花板醒了一夜,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周江立轰隆的鼾声响了一整夜。
周舟是想做个了结的。
从医院出来,她想去看看外婆。
周舟从小被外婆带大,最难熬的那段时期,她总是想起头发花白的老人。
然后再一次又一次挣扎着把自己拉回来。
外婆家在县城里挺偏僻的一个小村子,独独村口连接外面的公路修得旷而远,倒是吸引了一批赛车手。
那个时间段本不应有车的,可偏偏出现了一辆,那段路上也本不应有人的,可偏偏站了个小孩。
周舟想起来了,她推开那个小男孩,车并没有减速,直直地撞过来,她被带飞了好几米。
“嗑药了吧?”是周舟失去神智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医院里忙忙碌碌,周舟的魂跟着跑起来的病床一路看过去,大多数人都面无表情,大概,众生只有在死亡面前才是平等的。
周舟正感慨原来死后还能在人间游荡,视野里突然就闯进来两个熟悉的身影——周江立和程茉。
周舟很久没在周江立的脸上见到这种类似于悲哀的多余但清醒的神情了——他一直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医生应该是对着他们讲了些不太好的话,程茉腿软,跌坐了下去。
片刻,回过神来似的毫无形象地大哭。
她看了看躺在床上面色平静的周舟,并不明白她有没有求生意识。
可她心里有些发冷,刚从医院进来时想起的那句“众生平等”在这一刻,在那些滴滴作响就是在烧钱的仪器面前显得多么可笑。
周舟从来都穷,周家也从来都缺钱,心底那些最深的窘迫,大多有关那几两碎银,这个家,经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周舟知道,她是不配躺在那里的。
她有些不舍,看了看哭到失了声的程茉和呆在原地的周江立,她只能残忍的做一次决定——离开。
“对不起!”
是对程茉,是对周江立,也是对周舟。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请节哀顺变。”这是医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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