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自己生孩子还是会被催婚

　　先凤君薨逝后，皇帝便把尚且年幼的晋阳养于膝下，直至晋阳成婚开府，也多宿于宫中。
　　乔苹第一次来晋阳的府上，朱门绿窗琉璃瓦，回廊飞桥高殿堂，主殿的建材都是择一千于千木的荆杨之材，相比起来，怡亲王府真是弱爆了。

　　夏文把乔苹带到主殿后的水榭，晋阳已经坐在那儿品茶了。
　　“乔苹问晋阳殿下安。”
　　晋阳站起身，走到乔苹面前，“你见到我就会说这句话？”
　　乔苹摸不着晋阳此时的心情，试探着，“池边水寒，莫要着凉。”
　　“我这碧春绿塘被你说成池边水寒。”
　　晋阳靠得极近，和乔苹几乎脸贴着脸。

　　乔苹斜觑泛着漾漾金光的水面，后退一步，她好像知道怎么和晋阳说话了。
　　乔苹把玉珠吃力捧着的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画，“我有副画想送给殿下。”
　　四十余尺长一尺宽的画全部展开，画面里峰峦叠嶂青山叠翠逶迤连绵，幽岩深谷流溪飞泉，青绿设色没骨细腻，晋阳上前想伸手去摸，又怕把画弄坏了，胸怀沟壑，下笔才有山河。

　　晋阳收到过太多珍贵的礼物，却没有一份如此画这般送到他的心坎上，“当真是送给我的？”
　　“画得有些粗糙，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她在白马寺待了一个多月，就是为了作画送给自己，觉着被冷落的晋阳决定原谅乔苹了，他拉着她一起坐下来，“这画取的什么名？”
　　乔苹取名一向简单粗暴，画什么取什么，“山水。”

　　晋阳诧异，“你怎么取这个名字？”
　　乔苹拧眉想了半天，换了个名字，“青山绿水？”
　　晋阳是知道了，乔苹当真不会取名字，不过也没关系，都是她作的画，她想取什么名就取什么名。
　　乔苹喝着晋阳亲手煮的茶，看着他和悦的笑容，思忖了一会儿，说：“我有件事要告诉殿下。”

　　晋阳舒展躯体，微微靠着乔苹，心里舒畅得如下面的一池春水，“什么事？”
　　“等考完试，我要回一趟江南。”
　　“回江南？”晋阳顿时一股莫名的恐慌感涌上心头，他直起身子，问乔苹，“你娘和你爹都在京城，你回江南做什么？”
　　“我娘亲和爹爹虽然在京城，但是祖家都在江南，我想回去看望他们。”
　　晋阳看着乔苹的脸，似乎想要看出点其他东西，“当真？”
　　乔苹心下打鼓，紧了紧握茶杯的手，对上晋阳的目光，“当真。”
　　“撒谎。”
　　撒谎两字从晋阳嘴里吐出来的瞬间，乔苹当即后背发凉掌心冒冷汗，她咬着牙，“我没有欺骗殿下。”

　　“乔苹，你话上说着没有欺骗我，”晋阳突然抓着乔苹握住茶杯的手，严声厉问，“那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僵硬？你有事瞒着我，你回江南到底要做什么？”
　　乔苹惊异晋阳敏锐的观察力，她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数个借口，没有一个用得上，她完全没有准备，她本以为只是和晋阳说回去思念亲切回去看望祖辈就好了，她到底没有在官场上历练过，没有那群玩政治的人会演戏，以至于一下子就被晋阳看穿。
　　“为什么不说话？”晋阳眸如寒霜，“你回江南与我有关？”

　　乔苹有一瞬间想告诉晋阳，她回江南就不打算回来了，可她知道，依着晋阳的脾性，话一旦说了出来，她今天别想踏出晋阳君府。
　　“殿下多虑了，我自幼在江南长大，如果不是母亲此番调任，恐怕除了考春闱便不会踏入京城。对我而言，所谓的家，也不过是熟悉的人和物。这次想回去，主要也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离开生长的地方，心里惦念。江南风景极好，尤其春景，千里莺啼，绿树红花，我送予殿下的画，画的便是江南的山水，可我的画比不上江南山水的万分之一。”

　　晋阳不作声。

　　“我初初来到京城，心里很不痛快，我的官话没有京城腔调的纯正，时不时会惹来笑话。一时不懂得国子学的规矩，还以为同岳庭书院一般可以畅所欲言，被师长好一通责罚，做的功课问的问题也都太过官方，我都不会，连甚少约束我的娘亲和爹爹也开始对我严加管教。那时候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京城，我想快点考完春闱，快点回江南。回到江南，我便是乔家的二女郎，家里的梁由姐姐顶着，我可以做我喜欢做的事情。”

　　在江南，她是飞翔在朦胧烟雨中自由自在的鸟，来到京城，她便被锁进了笼子，后来即使笼子被打开，她也不想飞了。
　　“可我毕竟已经十六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什么事都依靠姐姐，姐姐也有自己的家庭，我也要长大了，不能再如从前那般孩子心性了。所以，我想回去看看从前的自己，再顺便和她道别。”
　　晋阳说，“你不必和从前的你道别，你依旧可以孩子心性。”
　　乔苹微笑，她为晋阳斟了一杯茶，看着他，认真道：“后来，我便喜欢上了京城，因为这座城里有我喜欢的人。”
　　一缕红晕爬上了晋阳的双颊，一时间，欢喜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清了清因为乔苹的话而变得甜腻的嗓子，“你回江南不是为了相看人家？”

　　乔苹说了一大通话，脑子还活跃地准备着下面的长篇大论，没有想到晋阳来了这么个问题，她的心脏仿佛被挤满了酸水酸胀不已，有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告诉她，她走错路了。
　　她错了吗。
　　乔苹看着晋阳的脸，有的人生来就是天潢贵胄，立于金字塔尖，有的人皮肤被冻得皴裂，一辈子是望到头的贫穷，在这个时代里，差距的鸿沟不是想填就能填上的，即使她是尚书之女，可离着帝王之家，有着她终其一生都望不尽的距离。
　　“我回江南不是为了相看人家，我不会娶我不喜欢的人。”

　　这是乔苹的真话。
　　晋阳看出来了，也读懂了，他伸手抱住乔苹，“这话你可不能骗我，骗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乔苹闻着晋阳身上的熏香，怀里天家尊贵的皇子搂她搂得特别紧，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回抱，“我不骗殿下。”

　　她没有打算成亲，遇到晋阳之前就不想，遇到晋阳之后就更不会想了，人这一辈子果然不能太早遇到惊艳的人，不然往后的一生都活在曾经的迷梦幻影之中。
　　晋阳赖在乔苹的怀里，懒懒地问，“江南都有什么好去处？”
　　“江南多水乡，行船多过走马，因着水汽氤氲，很多时候都笼着一层朦胧的烟雨......”乔苹
　　同晋阳讲着她记忆中的江南，从草长莺飞到水势浩洋，从翠袖芙蓉到琵琶萧管。

　　讲着讲着，乔苹发现晋阳睡着了，她的声音是有多催眠，好歹她侄女还能撑几回合的小蝌蚪找爹爹，怎么晋阳这么快就睡下来了。
　　乔苹看着晋阳恬静的睡颜，从额头到眉毛一一细细地看过，似乎是要把人深深地刻画在脑海里，她看了许久，最后无奈地闭上眼睛，怎么办，无论如何都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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