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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炭的老人已经在路边蹲了许久,她双眼无神地看着茫茫一片的地面,周身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窝在老人怀里的小孩扬起脸,“奶奶,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粗糙长满茧子的手搭在男孩的头上,安慰道,“把炭卖出去就可以回去了。”
大雪漫天,本以为是卖炭的好日子,哪里想到根本没人出来。
一辆马车忽然停下,一个穿着灰色披风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他们面前,“老人家,这炭好多钱?”
老人看着眼前眉如墨画面如桃花的女郎,定了定心神,道,“一篮三十文。”
篮子里是普通的黑炭,卖上三十文已经是顶天了。
“天寒地冻的,老人家也不容易,”乔苹拿出一串钱递给女人,“我都要了。”
老人兴高采烈地把炭搬上马车,乔苹看到留在原地的小男孩,红扑扑的脸蛋皲裂起皮泛黄,身上的衣服遍是补丁,他绞着冻得红肿的手指,眼神瑟缩,不敢看乔苹。
乔苹蹲下来,对上小男孩的眼睛,柔声问,“多大了?”
“三......三岁了。”
乔苹掏出一个盒子,挖出一块膏抹在小男孩的脸上,手指轻柔地晕开。
“贵人,使不得使不得,”老人见状忙喊道,“我们皮糙肉厚,用不上这么精贵的东西。”
乔苹似乎没听见,“你们去年的收成如何?”
说到收成,老人的脸便苦了下来,“收成不太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个冬天过了。”
“种地多久了?”
“打出生的时候就在地里了,有快四十年了。”
乔苹抹完小男孩的脸,又挖了块膏抹在他的手上,“我有个庄子,正好缺个侍弄农活的,一日五文钱,三餐皆可在庄子里吃,你愿不愿意?”
一日五文,三十日便一百五十文,三餐不愁,富贵人家的庄子怎么也比她的茅草屋挡风耐寒些。
老人连忙跪下来,“多谢贵人,贵人大恩大德,一定长命百岁福泽后代。”
乔苹扶她起来,“若是真心想谢我,便把农活干好。”
老人连连说是。
乔苹把装着脂膏的瓷盒递给小男孩,“涂个三五天便好了。”
小男孩呆呆愣愣地接过绘着他说不出名字花朵的瓷盒,嗫嗫地说谢谢。
乔苹回到马车里,帘子放下,便挡住了外面一般的寒气。
跟上来的玉珠把暖炉放到她的手上,“女郎心善,见不得这样的可怜人,可是不知女郎的霜花膏能在那孩子的手里停多久。”
农人多是重女轻男,指不定现下老人就把霜花膏拿走了,回去便给家里的孙女用,男孩再也见不着霜花膏了。
乔苹看着晃晃荡荡的车顶,没有说话。
陡然胎穿女尊世界,纵使生活在官宦世家,但物质水平骤然下降,社会条件俨然不同,她怀念那个小康社会,所以也想着在这个世界里尽自己所能解决他人的温饱。
乔苹被马车晃得摇摇欲睡,到家了,才睁开眼悠悠醒来。
嘴馋突然想吃火锅,便喊玉珠准备食材,用上今天买的黑炭。
母亲喊人回来告知今晚在官署加班,不吃晚饭,满满的一桌子的食材便剩下乔苹和父亲两人,幸亏乔苹正处于长身体的年纪,不然都不知要吃到什么时候。
乔苹才把鱼肉放下锅,坐在对面的父亲开口,“等过了二月初一,你便十六了,可是有什么喜欢的男子。”
乔苹夹着豆腐,没有接话。
“你姐姐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与人定亲了,现在第二个孩子都快要出生了。”
乔母只娶了乔父一人,生了两个女儿,岁隔三年,一年前因升职从江南搬至京城,大女儿则留在江南当差,二女儿便随着一起上京。
乔父见乔苹不说话,猜测道,“你难道喜欢江南的男子?”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你喜欢你表兄?”
乔苹的表兄是江南有名的美人,身姿绰约才华横溢,世家无出其右者,求娶的人家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乔苹自幼生长在江南,和表兄待在一起的时间长,可以说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她要是喜欢上了也不出奇,只不过......
乔父客观分析,“他家世高,我们家现在虽说是京官,可官至三品,你姐姐才六品,你如今一无官名二无才名。这偌大的京城砸落个瓦片都能碰着个官,只怕他家看不上你,你就别想着他了。”
“我没想他。”
表兄冷冷清清,待姐姐都比待她亲近,且她对表哥没什么感觉,棚窝的家畜都比他有意思多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趁着冬日无事,我帮你相看。”
乔苹看着汤水翻滚咕噜咕噜,她多大,放现代也才刚上高中,饶是高中生情窦初开,心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着结婚生子,可是放这里,便是成家的年纪,婚姻压力堪比泰山压顶。饶是家长开明,让选个自己钟意的,但恐婚还是恐婚。
乔苹磨磨蹭蹭,在乔父的眼神压力之下,吞吐出:“长相端庄,性子温和,会认些字。”
乔苹这话说出来,乔父的脑海里涌出一大片男子的名字,“只有这些要求?”
“只有这些要求。”
男子向来高嫁,女子向来低娶,乔苹在江南时的称呼是乔意的妹妹,在京城更是没有名,如今条件摆着,难不成还翘首想着天家的皇子。
“若是只有这些要求,你去上元节灯会,看对眼了把花灯递过去,都不用我为你相看了。”
“哪里有这么简单?”
“哪里没有这么简单,”乔父说道,“我和你娘便是在庙会上认识,一见钟情,你总爱胡思乱想东搞西闹,春闱亦不指望你能取得好名次,若是要你像你姐姐一样连中三元可比你娶个男子回来成家难多了吧。”
活在乔意学神光环下的乔苹低头认怂,“娶娶娶。”
“行,明日随我去怡亲王府给你舅舅过生日。”
乔苹的舅舅是怡亲王侧君,颇受怡亲王的宠爱,生有一女一儿,他的生辰宴适婚人士出现率极高,乔父的意图显而易见。
乔苹一脸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一刀早死早超生的神态。
“你前些日子画的那副山寺桃花叫玉珠装好,作生辰礼给你舅舅。”
乔苹虽说文章不行,却尤善丹青,兼具形神六法,但是在这个注重功名的社会里,擅长丹青也并没有什么用,最起码对于乔苹而言,除了静心凝神之用一无是处。
“既然我的画这么拿得出手,我想准备一副四十余尺长的画用来做聘礼,何时画完何时下聘。”
依当下的尺寸换算至现代,四十尺约为十二米,真画起来是个大工程,乔苹明显想拖时间。
乔父微笑,“你明日回来便开始作画,何时画好,何时再出门。”
乔苹张口,“我还要上学呢。”
“反正你娘和我已经做好了你春闱考不上好名次的心理准备了。”
话是这么说,但乔意作为前一届的状元,锋芒毕露,乔苹素日里表现得满不在意,但乔父还是会怕考得不好会对乔苹造成打击。虽然没想着乔苹能在官场上大放异彩,可是也不想看到她因为考试受挫而闷闷不乐。
于是,才吃完,乔苹就被赶回去温书了。
乔苹在书房里握着毛笔,好半天,在纸张上画出了一架耧,她不由苦笑出来,都来到这里多少年了,刻印在基因里的东西真是难以改变,小时候刚学会拿笔就把曲辕犁画出来,随着年岁的增长,农用具也一一都做出来,回忆着军事与农业频道学到把套种嫁接的方法实验出来了,一时间,粮食产量增加了不少。
乔苹叹气,罢了,春闱没考好,就去求作为工部尚书的娘亲给自己安排个的工作,她画图纸比写文章在行多了,只希望公正廉明的娘亲不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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