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泪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黪淡万里凝

　　严冬真正地来临了，草原上的草早已经枯黄，西北风咆哮着用利爪撕扯着大地，大地的肌肤活生生地被撕开，沙石如斗草皮如盘随风乱走。大地痛苦地□□着。

　　阿雅亭坐在帐中，耳听得狂风肆虐牲口悲鸣，愁眉难展。在草原上兰族拥有两座山，为了过活，无奈卖掉了一座，买了些牲口、过冬的食物和衣裳，只要挺过了这个寒冬，生活虽苦总还是维持得下去，但是她这两天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又有什么灾难要降临。

　　“神啊！您保佑这冬天快快过去，保佑兰族平安。”她闭上眼默默祈祷。

　　“嫂子。” 兰乌可累的遗孀之一依可妹一掀帘子进来了，那是个年轻美丽的女人，十五六岁年纪，原来刚嫁到兰家不久，阿雅亭很喜欢这个弟妹，她明理聪慧是她大大的得力臂膀。

　　“什么事情？”

　　依可妹秀眉微蹙，苍白的脸色尽是担忧。她说：“嫂子，已经快一个月没下过雨了，天气异常干燥，这两天风又那么大，山上又全都是枯枝树木，如果有任何火苗，怕会……你看，是不是要派人日夜巡视。”

　　阿雅亭听得一阵心惊，她差点忘了这事。她立即站起来，微一沉吟说：“你赶紧让赤温老爹带全部的人在山上转一圈，清理一下落叶枯枝，到山下竖几块禁止用火的警示牌，派人日夜巡视除我族族民禁止外人上山。”

　　依可妹立即领命而去。阿雅亭在也坐不住了，去牛羊群堆里转了一圈，垫了些枯草添了些饲料有嘱咐看牲口的孩子一定要提高警惕防止狼群来袭。

　　半夜里，她忽然被一阵猛烈的风声惊醒，仿佛听得空气中噼噼啪啪的声响，鼻中也似乎闻到了一股烧焦的气味，猛听得外面锣鼓声大作，有人大喊：“不好了，森林烧起来了！”她顾不得披衣，赤脚急奔而出，只见远远地天际已是火红一片，她抢过一匹马，拼命拍马往远处驰去，奔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见风助火势，连绵百里的山体已是一片火海，热浪浓烟滚滚而来……她再也支持不住，跌落马下，两颗晶莹的泪水从她绝望的脸上滚落下来。

　　野火整整烧了五天五夜，待得熄灭，山已是光秃秃的一片。山上的野兽饥饿难奈又无处栖身洪水一样的冲入人们的聚居地。阿雅亭让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一起，烧起了一个巨大的火圈，又是整整的五天五夜，待狼群虎豹因讨不了好又饥饿难奈通通远遁，柴火也燃烧殆尽，阿雅亭等人都因为与虎狼搏斗而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幸好无人因此而亡。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半个月后，一场罕见的暴风雪袭击了草原，大批大批的牛羊牲口冻死了，这对已是处境危难的兰族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阿雅亭痛定思痛，难道天真的要亡兰族，短短几个月天灾人祸兰族已濒临绝境。“不！”阿雅亭大声地喊出来，“一定会好起来了。”她不甘心呢，也不敢甘心呢。

　　兰族的长老德别克本来就心有异志，只是碍于兰庭恩在世时势力强大，不得不伏小，但是现在情况大变，兰庭恩及其子具已死，只剩孤儿寡妇现在又连遭天灾物资耗尽就偷偷地劝服了大部分人跟他一起迁走。这日，趁阿雅亭和众人外出祭祀的时候，赶来所有的牲口带了劝服的人群约七百人一起远走。

　　赤温老爹得到消息，这位八十岁的老人又气又急赶去阻拦，大骂：“德别克，兰家待你不薄，如今将军刚去世，你怎么可以做不如此不义之事。”

　　德别克说：“深水已凅，朋石已碎，难道还留在这里听一女人的指挥吗？赤温，你也别固执了，跟我一起走吧。”

　　赤温老爹大怒：“放屁，我岂会跟你这种小人同流合污，你快快把牲口留下，要走你就跟我光着身子滚不去。”

　　德别克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理他命令人群继续前行。

　　赤温老爹怒不可遏，挺起长枪直冲过去，对方到底比他年轻力壮，左手抓住老爹的枪，右手挺出自己得枪，猛然刺中老爹的胸口。老爹一声惨叫，挣扎着拍马而回，到阿雅亭面前，翻身落马，奄奄一息地说：“德别克叛变带走了一大半牧民和全部的牛羊，我去劝阻，被他所伤。”说完，立时气绝身亡。

　　阿雅亭又痛又怒，亲自持旄蠹去追，终于在日落时分追上了队伍。

　　阿雅亭横马于前，插旗于地，执矛在手，怒发冲冠，大声说：“德别克，你要走我拦不住你，但是这些牲口是我兰家用山换来的，是我们孤儿寡妇赖以活命的，不是你的财产，你必须给我留下。”

　　德别克见对方虽孤身一人，但在如血的残阳下，竟如一团烈焰，那气势那愤怒竟叫人不敢迎视。

　　他恨恨地说：“我不想伤害你，但是这人这牲口我今天必须带走，你快走。”

　　阿雅亭朗声说：“众位兄弟姐妹，我阿雅亭，我兰家待你们不薄啊，今天你们要走，那是我阿雅亭没本事，不怪你们，但是你们不该把我们的牲口都带走，没有牲口我们怎么活下去，怎么捱过这寒冬？你们屈不屈心啊？如果你们想回来，请站到一边我阿雅亭决不会记得今天的事。如果执意要走，那就走吧，从今后我们桥归侨路归路，但是今天你们必须要牲口留下，否则就准备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一片死寂，没有人出来。

　　阿雅亭一声惨笑：“好，来吧，就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德别克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拿了她的族杖从此自己做族长算了。于是，立即挺枪扑了过去。两人纠缠在一起，阿雅亭到底是个女子，不到几个回合便已露败相。她绝望之及，不战是死路一条，站还是死路一条，算了，不如拼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举矛刺向对方胸口，谁知对方早有防备，挑落她的矛，一□□中她的肩膀，她大叫一声落马，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长枪用力地向她胸口刺来，她恶狠狠地瞪视着他，然后大喊：“我做鬼也饶了你！”

　　“当”地一声，一枝利箭破空而来射在枪头上打断枪头一起插入阿雅亭身边的地面。

　　“阿妈！”一个孩子大叫。

　　阿雅亭转头看去，只见兰格尔和萨庭吉并坐在马上，他们的身后有二十来骑铁甲骑兵护卫。

　　正是兰格尔射开了枪头。

　　萨庭吉一跃下马，欢呼着想母亲跑来。

　　阿雅亭大喜过望，她的两个儿子都平安回来了。

　　兰格尔催马而来，杀气腾腾：“怎么回事？德别克你想杀我阿妈？还有你们，这么多人都站在一边看一个男人杀一个女人。德别克，我今天决饶不了你。”

　　阿雅亭连忙把经过一说。兰格尔等人听得几欲气破胸膛。

　　兰格尔抽出马刀一把砍去。

　　“慢！” 阿雅亭制止了他说，“我们都是匈奴人不可以自相残杀！”

　　“德别克，你走吧，留下牲口，带着你的人，滚！” 阿雅亭大喝。

　　“滚，带着你们的人通统给我滚，以后不要让我看到你，看到你我决不放过你。”兰格尔大吼，声若洪钟。

　　德别克一见大势已去，自己虽人多，但手无寸铁，对方却有单于庭的卫士相护，决讨不了好，于是赶紧地率众上马而去。

　　“阿妈，他们是大单于派来护送我回家的，他们都是大单于的卫士。” 萨庭吉介绍身后的骑兵。

　　那些骑兵都下了马，交给阿雅亭一个包裹，恭恭敬敬地说：“夫人，大单于已经知道所有的事，大单于说你们家的男人都是好样的，大单于让我等护送小公子回来，顺便看看是否需要帮忙。大单于还交代让您好好栽培两位公子，将来为国出力，这些是大单于赏赐给你们的，希望可以帮上点小忙。”

　　阿雅亭连忙称谢，只说两个孩子已经回来，再无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二十骑兵就此作别而去。

　　母子三人互说别后情况，原来那日小王子和萨庭吉回到大单于身边，大单于感念兰家的好处于是就派人一路护送萨庭吉回来，路上正遇上送完最后一个老人回来的兰格尔，才知母亲已迁回呼伦草原一路寻来终于在最要紧关头救下母亲。

　　从此，阿雅亭等带着众人逐水草而居，生活虽然艰难困顿但总算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春天来了，春天又走了，夏天来了，夏天又走了，转眼又入秋了，阿雅亭等又忙着准备过东了，可是一场灾难又悄悄地降临了。

　　那日狼狈逃去的德别克贼心不死，又卷土重来了。

　　早晨，兰格尔带着弟弟和族中的一群孩子一起去打猎。营地里只剩一些妇女和老人。

　　阿雅亭和依可妹等人刚刚剪完羊毛准备回帐篷歇会，隐约听得有隆隆之声，忙俯身贴耳于地面细听，不禁大禁失色：“快，远处有大队人马奔来，恐怕是土匪马贼，大伙快上马前去肯古山去避一下。”

　　阿雅亭连忙只军众人牵马逃跑。走不多久，敌人便已蜂拥而至，原来德别克竟勾结一大帮马贼，说兰家的寡妇各各如天仙，是草原上少有的美女，于是一个要女人一个要名利财产一拍即和联袂而来。

　　阿雅亭和依可妹等人在最后，待族人都进山完毕，自己刚要进去，敌人便已经追到。贼头霍顿见阿雅亭和依可妹等女子体态美妙，早已神魂颠倒，立即拖出驮在马背上，继续追赶众人。

　　来到上下，饶之三遍没见兰格儿兄弟身影，欲深入搜寻，却因路陡坡滑林密谷深而未敢冒进。后得知兰格尔兄弟并不在其中便撤队而去。

　　兰格尔兄弟早得别的牧民通告，知道家遭横祸母亲等众多妇女被俘，连忙想北逃亡去大单于处讨兵。

　　军臣单于爱惜兰氏兄弟立即派三千精骑一举端了马贼的老窝。兰格尔见到母亲和组中妇女时，见她们各各云鬓散乱双眼血红神情痴呆，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兰格尔悲愤欲绝，他大吼一声，怒目圆睁，拿起马刀乱砍乱杀，血污了他的身体头发，他浑然不觉只觉得要把心中的悲愤全部宣泄出来，“德别克我跟你此仇不共戴天！”他一边吼一边杀，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他终于累得跪倒在地。众人怔怔地看着他，都被他的样子吓怕，他仿佛已经成了魔！

　　兰格尔一把火烧了马贼老窝，救出了母亲和族中妇女，立即去找德别克，谁知狡猾得很早就不知去向。兰格尔又气又怒，却也无可奈何。他命弟弟仔细照看母亲，阿雅亭原先贵为须卜居次，后为兰家长媳，一生尊贵，今日受此大辱，她又性情刚烈，兰格尔怕母亲以死表节。

　　谁知，阿雅亭连睡了三日，起来后说：“我并不肮脏，我的心依旧高贵，我的身子依旧清白。他们用武力胁迫我侵犯我，肮脏的是他们该死的是他们。而我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兰格尔，你们的阿妈没那么懦弱，阿妈还要看着你们兄弟俩看着兰家重新发出昔日的光彩。这些天我想了很久，这个草原我们不能在待下去了，这里气候反复，流寇众多，多少人野心勃勃地盯着咱们孤儿寡妇，这片草原太美了，太多人想要。我们成全他们都给他们，土地，山，我们走，远远地离开这里，去一个草肥水美的好地方，好好的养精蓄锐，好好的强大自己，总有一天我们会再回来，称霸这片草原，到时候我们要让他们全部在我们的脚下□□！”

　　“可是我们去哪？”兰格尔犹豫地问，有那么好的地方，多少人要抢，论得到他们吗？

　　“你来看。” 阿雅亭拿出一张地图，“你看，我们现在在这里，向西离我们千里
　　有一块净土，没有人住，因为没有人可以闯过包围住她的死亡区，缺氧，干旱，风雪，可是只要越过她，我们就可以进入天堂。我知道怎么可以进去，因为，曾经有个须卜人无意之中闯进去过。是的，那里是人间的天堂，那里有雪山有大糊有草地有成群地野生动物，而且气候宜人，在那里我们可以衣食无虞，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来袭击我们。不过尽管我知道怎么可以进去，但是我们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我们一定可以闯过这关。”

　　“好，阿妈，我们都听你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逃是为了更好地保存实力。我这就去把人全部召集起来，告诉他们。”兰格尔大步出去了。

　　阿雅亭也出来了，她望着天际，那里正有一丝红光透出来，那是光明、温暖、希望啊。她看着看着，不觉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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