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玫

　　秋季逐渐走到末尾，空气里糖炒栗子的味道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即将迎来的冬季清冷感，初冬过后，首都学校的学生们将会进行期末统测考试，而后就是长达数月的假期时间。

　　首都学校和外界其他学校不同，一年到头一个学年只在年末进行一次期末统考，不分上下学期，这样算下来除去月休，学生们一年也相当于只有一个较长的假期，总体学习时间也被加长了许多，教学质量稳步就是这么抓出来的。

　　夏泽已经回到学校开始重新上课，考虑到他的特殊情况，August 向校长申请心理医生的单独关照——实际上也不算申请，而是他单方面告知校长，安校长纵然有千般不愿，但想到对方的身份，和前不久才因为自己的安排而经历过无妄之灾也只能默默接受了。

　　时间过得很快。

　　下课后当楚柠回宿舍在信箱里发现奶奶又一次给她寄过来的一封信时，这是她最清晰的第一反应。

　　她逐字逐句将信认真读完，目光只在掠过“拖得太久”“安校长着急”和结尾处的“希尔玥”这几个地方时微微变了变。

　　楚柠就知道安校长不是个省油的灯，在她这里得不到好处只能向奶奶去打小报告，回忆起上次她和August从夏泽家的别墅回来隔天她就火气很大地“杀”去了安校长办公室，August怎么都拦不住最后没办法只能陪着她一起去的事情。

　　掰扯到最后，也不过是得了一句轻描淡写的“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不会安排你们去的”解释和一个没什么用的道歉“对不起。”

　　想到这里，楚柠扯了扯嘴角，在心里把安校长这个表里不一的老家伙翻来覆去“问候”了一遍。

　　她把奶奶的信收了起来，和上回寄过来的一起叠整齐了堆在抽屉里，转身又去把宿舍里的窗户关上了，最近的天气逐渐开始冷了，班上很多学生都感染了感冒，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生病拖后腿。

　　希尔玥。

　　洗过澡以后，楚柠裹着浴巾翻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了希尔玥的联系方式。

　　她先试探着发了一句消息过去：奶奶说你要过来找我是吗？

　　那边回得很快：是的，我下周三早上的飞机，下午三点到首都机场，我找不到那学校在哪儿，阿柠你记得来接我。

　　楚柠了然，随后抬手直接拨通了希尔玥的电话：“玥玥。”

　　“阿柠！”电话里，希尔玥的声音听起来激动极了，“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一出去这么久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啊啊啊……”

　　“我这不是怕你在外面四处奔走不方便嘛，之前每次给你打电话不是没有信号就是在忙。”楚柠难得心情好，柔声解释着。

　　希尔玥大她五岁，自小无父无母，三岁时被奶奶收养，没过多久楚柠也被送到了奶奶身边，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直到希尔玥十五岁时被一名前来呼格吉勒游玩的吉普赛女郎看出占卜天赋并带出玫瑰庄园游历四方传授知识两人才短暂分开一段时间，而后希尔玥虽然长时间在外四方游走但也经常会抽空回庄园看望楚柠，就在楚柠来到首都学校的前一天给希尔玥打电话告知的时候，希尔玥都还在没有信号的偏远山区无法接通电话，这么一晃，两人都好几个月的光景没有联系了。

　　希尔玥继承了吉普赛女郎的占卜能力，又被带着云游各地得到了诸多调教，现如今已是一名优秀的占卜师，拥有自己专属的占卜罗盘。

　　楚柠想起奶奶寄过来的信，问希尔玥：“玥玥，是奶奶让你过来的吗？”

　　希尔玥说：“没有，你学校的事奶奶只是之前和我提过一些，是我自己想过来的，因为听奶奶说事情好像有点棘手怕你一个人搞不定。”

　　“可能……”楚柠叹了口气，“不仅只是有点棘手。”

　　希尔玥心态很好：“没事，总归翻来覆去就算再难也只是那些事而已。等过几天我到了你那儿我们再一起聊。”

　　“好。”

　　楚柠才掐了电话，下一刻August 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怎么你电话一直是占线？”

　　她实话实说：“刚刚在和一个朋友聊天。”

　　“朋友？是在之前家乡的吗？”

　　楚柠点了下头，忽然又反应过来隔着屏幕August 看不到，于是开口：“对，她刚好过两天要来我们学校一趟，下午的飞机到首都，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和我一起去接一下她。”

　　虽然不是周末，但楚柠的文化课其实可上可不上，August 也不是老师不用时时刻刻守在学生旁边，抽点时间出来接希尔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现在方便吗？我在你宿舍楼下。”August 没有回答楚柠的话，他似乎轻叹了口气，气息有些沉重，“最近有点忙，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楚柠抓着手机的手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摩挲了一会儿：“也还好吧，其实我经常都有看到你，只是你在忙就没和你打招呼了。”

　　自从上次两个人从夏泽家的别墅回来以后，August 忙着学生期末相关的种种事宜，整天在学校里各个办公室来回奔走。楚柠虽然不用考试，但为了避免不好的影响产生也还是要和其他学生一样听课学习，在班级里做做样子，即使在一个学校，但各有各的事情要做，一来二去他们见面的次数的确大大减少了很多。

　　再加上，她的确心里头到现在都还悬着一根说不清道不明的刺。

　　“小玫瑰，你是心里有什么事吗？”August 心思敏捷，注意到楚柠的答非所问，“你这段时间好像一直都有点奇怪，对我爱搭不理的？”

　　事实上，他也想到了，会不会是因为在夏泽家的别墅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才导致楚柠开始疏远他。

　　还有那天林西野究竟为什么会出现，一直是他心里疑惑的点。

　　但因为楚柠并没有主动提起，她既然不想说，所以August 也没有轻易开口询问。

　　没有取暖设备的屋子里还是稍稍有点冷，楚柠裹紧了身上披着的浴巾，感觉自己说话底气不太足，声音嗡嗡的：“没有，你别多想。”

　　“要下来吗？”August 又问。

　　楚柠这次没犹豫，很快就答应了：“好，你等我穿个衣服。”

　　他叮嘱着：“有点冷，记得多穿点。”

　　“嗯。”

　　实实在在是冷了，楚柠一出门随便呼了口气都在空气里缓缓缭绕成白雾。

　　她还在心里纳闷着难道这个地方的四季交替都如此明显吗，她想起来家乡呼格吉勒，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天气很好，很适合居住，人们基本上感受不到寒冷。

　　那一刻，楚柠心里忽然有种格外强烈的想法，突然很想回家看看。

　　想家了，想奶奶了。

　　那个总是一脸慈祥，皱纹爬满脸庞却仍旧温婉和蔼，永远煮着一壶滚烫的玫瑰花茶等着她回家的奶奶。

　　“楚柠。”

　　熟悉的声音叫回楚柠的思绪，她抬了头，对着大门口正紧紧盯着自己看的August 微微笑了下：“刚才在想事，没等很久吧？”

　　他摇头：“没有。”

　　说完，看见楚柠因为凉风刮过而瑟缩了一下的脖子，August 英挺的眉毛皱了皱：“不是说了让你多穿点衣服的吗？”

　　她没想到夜里温度会这么低：“我以为没这么冷的。”

　　她刚想说要不我再回去加件外套的时候，忽然看见August 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衣外套，二话不说就扣到了她身上，还伸手替她扯了扯有些过长的衣袖。

　　楚柠被熟悉的男性清爽气味包裹着，有些愣神地想起第一次穿他的衣服时，好像也是和现在差不多同样的夜晚，也是同样的清冷寂寥。

　　她的鼻尖被风吹得有点红，像感冒了一样，拢着大衣领子，抬眼小声问：“August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楚柠斟酌着，一个字一个字往外面冒：“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August 原本一直保持着没有表情的脸盯着她看，冷不丁听到她问的这句话，忽然嘴角一动，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开了来：“楚柠，是我记性不好还是你记性不好？”

　　“什么？”

　　“我记得，就在一个月前，我和你说过我喜欢你。我为什么对你好，这很难解释吗？”August 顿了顿，接着说，“更何况，我并没有觉得我哪里对你很好了，我分明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最基本的事而已。”

　　对August 来说，喜欢一个人就习惯性地对她好，关心她的一切，尽所能为她付出，这是他的本能。

　　但听在楚柠耳里，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而已。

　　他这么说。

　　楚柠的眼神微微变了变：“嗯，我知道。”

　　模糊的夜风里，August 的面容逐渐变得严肃：“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为什么最近你变得这么反常？”

　　“没有，没什么，我其实一直都这样。”楚柠在心中挣扎许久，还是摆出了一开始和他认识时的那副样子，客气而又疏远。

　　“你最近很忙吧？我上次去校长室听校长说临近期末了很多文件材料都需要你经手。”见August 不说话，楚柠手心捏了一把汗，开始没话找话，“校长也真是的，这学校里高层那么多，为什么什么事都非得找你，你得让他给你涨工资啊，不然可太吃亏了。

　　他依旧一言不发，用一种仿佛能看进她心里的眼神直勾勾望着她，盯得她心里直发毛。

　　楚柠终于败下阵来，决定打退堂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呢，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今晚真的太冷了。”

　　“楚柠，你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别瞒着我在心里默默评价我然后又慢慢疏远我，”August 说着这话，目光有些落寞地别向一旁，“至少你得让我知道我错在哪儿了。”

　　表白的那时候明明还好好的，不知道她这会儿心里又都在想些什么。

　　十多岁小姑娘的心思真的很难猜。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