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玫

　　愈江张了嘴，下意识地就扯开嗓子喊了一声楚柠，但她埋着头脚步飞快并没有听见，他也就闭口不喊了。

　　他又想起那天在食堂，她那么冷漠的话和对他阴冷疏离的眼神，心里突然五味杂陈起来。

　　算了。

　　愈江叹了口气，收回殷切落在楚柠身上的目光。

　　“班长。”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又沙哑的声音。

　　他随即扭头，看见来人，吃惊地说：“夏泽？你今天怎么会在学校里？”

　　愈江和夏泽同学这么几年，虽说对他并没有非常熟悉，但也大概了解了一些。知道他性格孤僻平时就不喜欢和班上其他同学交流，周末或者放假更是从来不会在学校看到人影，估摸着不是窝在宿舍睡觉就是收拾行李回家。

　　今天却破天荒看见了，并且这个人居然还头一次开口叫住了自己的名字，愈江属实是有不小的震惊。

　　夏泽的脸还是他熟悉的那样，没什么表情，大约是有事想要麻烦他觉得面无表情不太好，就逼迫自己生硬地动了一下唇角努力挤出笑的样子：“班长，你现在有空吗？”

　　他这个样子其实比不笑还渗人，唇角拉成一条死板笔直的线，总感觉看起来怪怪的，愈江赶紧摆摆手答非所问说：“呃其实夏泽你要是不想笑就不用笑的，不用在意我的，真的没关系。”

　　夏泽听完，几乎是一瞬间，就川剧变脸一样恢复了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重新问：“我说，班长你现在有空吗？”

　　愈江低眉看了看自己手里还没读完的书，又抬头：“没多大事，怎么了？”

　　“那能麻烦你跟我去后山一趟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这里不太方便，那里人少。”

　　愈江眨了眨眼，不明白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说的：“为什么一定要去后山啊？那里好偏僻的，安校长之前开全校大会的时候不是还说过让我们尽量不要去吗，听说那个地方有蛇什么的防止我们受伤。”

　　夏泽这时轻轻晃了晃脑袋，伸手撩开了额前微微挡住眼睛的刘海，露出一双黑得惊人、瞳孔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的眼睛，蛊惑人心一般放低了声音说：“去嘛，去了你就知道了。”

　　四下无人，周遭静得可怕，他的眼睛同时微微绽放了暗光。

　　愈江的眼珠当即失去聚焦，大脑瞬间不再受控制。他点点头，保持着抱着书的僵硬动作，机械一样跟在了夏泽身后，：“好，我和你去。”

　　楚柠爬上二楼时不经意间抬头往下操场上看了看，看见愈江熟悉的背影，他前面还有一个男生，两个人在空旷的操场上显得非常突出，他们似乎忙着要去哪里，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她自己也着急去和August 汇合讨论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并没有把这一幕放在心上。

　　她继续低头往楼上走，凭着记忆找到了理事长办公室。

　　“August ？”楚柠一边推门而入一边喊着。

　　书桌上单手支着下巴闭目养神的August 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见她，眼神里飞快闪过一丝不自在：“你来了？”

　　她问：“你在干嘛？”

　　“没干嘛，看文件看得眼睛疼，就休息一下。”August 只要在学校里都是西服笔挺神采奕奕的，但这会儿楚柠和他离得太近，还是清楚发现了他眼底的那抹深深疲惫之意。

　　“你什么时候醒的？”

　　“大概是三个小时前。”

　　她咂了咂嘴，心说果然她要自己要娇气一些，两个人明明一起失去意识回来的她居然才刚刚醒。

　　她从一旁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毫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地说：“那个林西野，是它们的头头，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只要制服他，这个学校就能太平了。”

　　楚柠一边说着一边轻微皱眉：“但有点棘手的是，他能力大于我，不好对付。”

　　August 沉默片刻，沉声问：“他是不是之前，我们在会议室里交过手的那个人？”

　　她犹豫了一下，点头：“是他，很狡猾。”

　　他捏了捏眉心，往下滑又是鼻梁，按住了就轻轻揉着，明显情绪不太好，有些烦躁：“嗯。”

　　楚柠早就习惯了August 一贯吊儿郎当的性格和言笑晏晏的脸，此刻忽然看他又憔悴又疲倦连个表情都懒得做的样子，就一下子无所适从了：“你……还好吧？”

　　闻言，他轻轻掀了掀眼皮，沉静如水的视线望了过来，嘴唇微动。

　　其实他想问，你和那个林西野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有交集的，为什么他一个异魂之首却要死死缠着你不放，又为什么他会在明明有足够把握打败我们的情况下还要放我们离开。

　　从那个虚构世界的幻境回来后，自从恢复了意识，August 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思考这些问题。

　　只有面前安静坐着的人可以给他回答。

　　“August ，”长时间的宁静过后，楚柠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低着眉小声说，“你是不是，还不太习惯现在的自己？”

　　突然从一个正常人，变成眼睛可以看见异魂的半人，换成别人可能一时间都是没有办法适应的。

　　她很显然想太多了，August 坚决地摇了摇头：“这不算什么大事，也不存在什么习不习惯，接受就好了。”

　　“我只是从回来以后就非常不舒服，一想到那个林西野，心里头是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他双手交叉着抵在额头上，轻轻扭了扭脖子，咯吱作响：“楚柠，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我也是，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楚柠的一只手放在了桌子上，有些迫切地开口，“先不提林西野，我们现在得先去找那个夏泽，我有很强的预感，八九不离十。”

　　他们暂时无法凭自己的能力对抗一族之王，但收拾一些小喽喽还是绰绰有余的。

　　August 也同意她的提议，但眼下这个时间点并不好展开行动，他说：“可现在是周末，学生们基本都不在教室。”

　　她微微颔首，面上浮现了势在必得的笑容：“这个时候就需要你滥用职权了，理事长。”

　　这声理事长喊得笑意满满，对上楚柠静美的白皙脸庞，窗外有温暖的光霞照了进来，不偏不倚投射在了她的身上，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被笼罩在层层的暖金光环中熠熠生辉。

　　鬼使神差一般，August 忽然很想俯身过去，尝尝她唇边凹陷下去的那个小梨涡是个什么味道。

　　会不会也和她的笑容一样，甜美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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