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题爱

　　晚上九点，乘坐地铁的人还是很多，周知与一众弥漫着疲倦气息的年轻人一样，静默地刷着手机。排队进入车厢，无人说话，除了地铁与轨道之间刺耳的摩擦声以外，唯一声源是来自手机外放，是那个带着茶色眼睛的老年人在和女儿视频。周知和整个车厢人默默听着父女间对话。

　　有多久没和爸爸通过电话？周知想不起来，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给爸爸打过电话。

　　每次和妈妈通话时，妈妈总要把电话交给旁听的爸爸来结尾。

　　他等着电话那头出现那个威严的声音，但一系列压低地，厌烦地声音断断续续动从电话里传出来，直到关门声响起，也说不上是期待落空。

　　只是等妈妈重新说话时，他配合着妈妈的尴尬，遮掩着那个老头子的倔强，倔强到落荒而逃也不愿接电话说一声：“儿子。”

　　他站在两节车厢相连的空余处，像是站在浪上一样，左脚和右脚一上一下。但他身体是平衡的。

　　这些年，他好似总是这样，平衡地，平稳地，如爸爸妈妈老师他们期待那样，向上向前发展，但他总觉得不真实，他不像是他，他在扮演着一个众人想象中的周知。

　　时间久了，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他自己，他好像把自己弄丢了。

　　带茶色眼镜的老人下车了，车外又排着一长条队，他站的位置，不会挡住任何一个上上下下的人，所以未曾挪动。

　　目送老人下车走远后，再看着门口上方路程图，下一站就到了。

　　列车启动的一瞬间，往前的惯性会让人晃动，他靠在那里，看着松散的人群往前往后晃动，然后再平稳的列车上站定。

　　其中有一个并未站定，看着是要从这节车厢到旁边那节车厢。

　　因为一车子的人，就她一个人在走动，很招人眼，再者，她本人也很招人眼。

　　周知的视线跟着她，然后落到了自己正前方不动了。

　　整个车厢有的是空处，女孩偏偏选择了和他同样的位子，都站在了车厢连接处。一个人站在那里还显宽裕，两人就有些拥挤了，过往的人并不能大方走。

　　很好看的女孩，她视线不曾离开周知，用意很明显。

　　周知没有看向她，自然地偏转头要换地方。

　　女孩跟上了，她说：“帅哥，看着很面熟，加个微信呗。”顺手就亮出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他笑着摆手拒绝，继续往前走。

　　女孩也并未有受伤害的感觉，对比起来，她拒绝别人的方式更有杀伤力。

　　不过，他的眼睛也太好看了，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她站在车厢连接处，回味着那个笑眼。

　　没想会遇到这种事儿，不过，他有自知之明，他是有女朋友的人。想到筱清，他在想：她会不会遇到这种事情呢？或者，她会不会主动做这事儿呢？

　　由此，又想到了那天晚上，筱清的主动，他摇摇头，觉得筱清还是有可能的，她可不是一个表面上文文静静的女孩子。

　　见到筱清面，他把带来的奶茶和蛋糕递过去，自己却拿出了一杯冰激凌。

　　只有一杯吗？

　　筱清眼巴巴看着被周知咬了一口的螺旋角。这样冷的天，晃荡在这明明暗暗的夜中，只有吃冰是最过瘾的。

　　奶茶是热的。

　　只有冰激凌是冰的。

　　周知看着手中已经没了尖尖的冰激凌，无奈地摇摇头：“奶茶不好喝吗？”

　　“嗯，你尝尝。”奶茶是好喝的，不过，与冰激凌比起来就要差一些。

　　她把奶茶递给周知，周知就着她喝过的吸管抿了一口，甜甜得还不错。

　　“那让我尝尝你的冰激凌。”

　　周知把冰激凌用勺子舀起来，就那样喂到筱清嘴里。

　　她眯起眼睛，感受着冰凉的柔软的化成水的冰激凌淌在她唇舌间，那种沁凉得感觉，简直美妙极了。

　　筱清又含了一大口，热量在消失，她被冰地张嘴哈气，旁边的周知也舀上一勺子也喂进自己嘴里，真得很冰。

　　两人被冰的不知所措，像个小孩子坐不住似的，也因心里高兴，蹦蹦跳跳跑起来。

　　两人你追我赶着，到了地铁口,搭乘末班地铁。

　　“到哪里下？”

　　“要不到永松门下。”

　　“啊？”筱清家是在前池门附近。

　　“跟我回家，可以吗？”他找到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静静等她回答。

　　一时半会儿，筱清没有说话，既没答应，也未拒绝。

　　末班地铁人很少，乘客坐的松散，周知和筱清两人坐在一起，空隙之间，是她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举目四望，未曾有人分给她们半点儿眼神。筱清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真实感，对于周围的人和事来说，她觉得自己就像隐形人。

　　工作会有新人顶替上，房子会有房客租，常去的饭点不缺她这一个食客，同事对来来去去已经司空见惯，最多的关心也只会停留在朋友圈点赞，同学，谁会在乎她这个可有可无的人呢？她，一点儿都不重要。

　　她也就只剩下手中握着的这一点儿真实感。

　　周知于她而言，是关心，是了解，是坦诚，是尊重，是在这大城市里，唯一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人，是让她有了真实感的人。

　　她不会天真地认为，一个男生邀请女生到家里去，只是到家坐坐而已。

　　到了这一地步，似乎往下也是水到渠成得事情。

　　永松门到站，筱清跟着周知站起来，下车。两人之间像是按了静音键一样默默无言。

　　在这静谧的密闭的电梯里，筱清的心随着跳动得数字而动，她眼神无处可逃，只能紧紧盯着眼前的电梯键，她好似都能听到自己不同寻常得心跳声，咚咚咚。

　　她觉得自己此刻的手心定然被汗浸湿了。

　　周知不难受吗？他就要这样一直牵着手吗？松手吧！

　　电梯门开，她被周知牵着往家里去。楼道灯光打在周知身上，在米黄色地板上投出一道影子，那影子的怀里搂着另一道影子。

　　门合上的那一刻，周知吻落下来了，他站在筱清面前，捧起她脸，仔仔细细看着，他问：“在地铁上，为什么不回答？”

　　没等筱清说话，他的吻就轻轻落在她额上，轻轻地，封住了筱清要说得话。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为什么不回答？”

　　他循循善诱着，在她闪烁不停得眼上吻着，然后是氤氲的脸颊，他唇到了她耳边，对着她，轻轻地说：“回答我。”

　　筱清大脑一片空白，她觉得身体要飘起来了，她攀着周知的脖颈，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趴在周知肩上，身体软软地贴合他，他手顺着背往下，从后面绕到前面，他话又来了：“可以吗？”

　　“可以吗，可以吗，不可以行吗？”

　　为什么要问她，筱清被陌生的情愫支配着，她轻轻地，用近似□□的声音回答。

　　“嗯。”只这一个音节，高高扬起的尾音，她自己都不敢听。

　　她们是怎么进房间的，筱清到现在还是没有回想起来。那时那刻，她的注意力全都在身上。

　　她被他放到床上，床头的台灯是唯一的光源，金属拉环被放手后的晃晃荡荡，她眼睛随着。

　　他在抽屉里翻出套，其实，大部分时间，筱清的眼神没在那颗晃荡的金属拉环上。

　　结束后，筱清全身黏腻没了力气。

　　此时已经深夜两点，静悄悄的夜里，只有她们两人清浅的呼吸声，筱清觉得有了些力气，起来去洗澡间。

　　周知跟着进来，她一抬头就看到靠在门边的他，他目光灼灼看着她的身体，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筱清不自觉双手环着自己。

　　“站那里做什么？别看。”

　　周知眼含着笑，也站到喷淋头下。这下，两人又贴在一处。筱清转身，不想和他面对面，转身的瞬间，身体接触时的触感，让她心里又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她同样感受到他的反应。

　　真的，不能再这样了。明天还得上班。

　　筱清觉得脸上都要滴下血来，主动和周知保持距离。

　　洗完澡后，换掉床单，再次躺上去已经是三点，距离起床，还有五个小时。筱清心里默默想，社畜真的放纵不得。一放纵，都是消耗身体做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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