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售精英

　　节后第一个工作日，宋衍征回到了办公室。先跟大家互致新春问候，接着他就跟李静交代节前安排发货的情况。部门里的同事基本到齐，只有黄璐除外，林鼎文并没有如期回公司，据说是因病住院了。
　　临近中午，宋衍征接到黄璐电话，她说国内市场部有个项目需要海外部提供一些资料，让他去找吴忱。
　　宋衍征敲开了国内市场部的门，吴忱正坐在座位上跟一名业务员在吞云吐雾聊着什么。见宋衍征进来，吴忱忙向他招手说：“来，小宋。”
　　宋衍征边走边说：“黄姐说您找我。”
　　“对，对，是这么个事儿，有个客户呢，要买我们的设备，想看一下我们RS-H2型产品的海外市场业绩，还要看合同，你去准备一套电子版的发给我，好吧。”
　　“好的，吴经理。可是合同上都带有金额，是不是要隐藏一下？”宋衍征已经在销售岗位紧锣密鼓地干了半年，对一些商业信息的敏感度有了基本的把握。
　　“这倒不用，你们卖到国外的价格要比我们卖到国内的高，不怕他们看见。业绩表也要列明合同价格。”吴忱说这话的时候内心是有些虚的，他管理的国内市场部在销售额上能跟人家海外生产部打个平手，但利润却仅占两成。国内市场竞争太激烈，不拼命压低价格根本拿不到订单。
　　宋衍征虽然心里并不认可他这种说法，却仍然点点头，毕竟人家是领导。正在宋衍征转身要离开之际，吴忱又嘱咐了一句：“小宋啊，这个客户是跨国公司，很重要，你好好弄，把业绩表做得漂亮点。”
　　宋衍征回到自己办公室，给国内市场部准备资料。到下午的时候，他已经把所有该型产品的海外销售合同凑齐了，又用一张表格把重点信息列了出来，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问题，就通过内部电邮发给了吴忱。
　　过了不多久，吴忱一个电话把宋衍征又叫了过去。吴忱对宋衍征说：“小宋啊，你这个文件做得……水平还是需要提高的。黄璐做得还是很不错的，你多虚心跟她学习学习，不要不好意思，这对你有好处。”
　　宋衍征最反感在具体工作协调过程中乱发评论，有什么要求就提，他照做就是，那些评语完全出自吴忱的情绪，于解决问题毫无用处，全是废话。他心里这样想着，却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还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以免传递出他内心的反感。
　　见宋衍征不说话，吴忱终于开始说正题：“你看你给我的这些合同，都没有盖章，让客户怎么相信它的真实性？”
　　“吴经理，这上面都有签字的。”
　　“谁能知道上面的签字是真的还是假的？”
　　“国外的合同都是这样，签字是有效的，总不能因为中国人只认印章就让让世界迁就咱们吧？”宋衍征此刻有点瞧不起吴忱的无知。
　　“那怎么这两份合同上有章？”吴忱从中找出两份合同反问宋衍征。
　　宋衍征无言以对，也懒得跟他继续争论下去。只是顺着他的思路问了一句：“那您是不是要我跟这些客户联系一下，在原先的合同上补敲一下章？”
　　“不用了，来不及。但你们平时签合同要注意一下，不能客户说不盖章就不盖了，合同没有法律效力能保护我们的权益吗？”
　　宋衍征对于这种讨论真的很厌烦，决定拿出林鼎文做挡箭牌，便道：“我们的合同都是林总签的，要怎样签我说了不算的。”
　　吴忱当然不敢直接说林鼎文是错的，但他并没有停止指出他认为宋衍征工作中的不妥之处。他指着电脑屏幕上宋衍征做的业绩表，问：“这几项为什么没有注明币种？”
　　宋衍征也顺手指过去，回答道：“这些前面已经注明‘in Euro’了，是以欧元计的。”
　　“小宋啊，你这样标注太不显眼，很多人会看不到。你看，我刚才就没看到，如果有人不认识英文怎么办？你回去统一改成欧元符号。”
　　宋衍征心想，堂堂外国在华企业的员工会看不懂欧元的英文单词？那提供给他们这么多英文合同他们怎么看？尽管心里这样想，他嘴上还是说了句“好的”。
　　但吴忱并没有因为宋衍征暂时示弱而偃旗息鼓，他继续挑着毛病，说“另外，公司的标志太小了，你再放大一些。”
　　“这个logo已经最大了，再放大就出去了。”宋衍征解释道。
　　“来，你看看，”吴忱又找出一份文件，指着左上角的三南工业logo说：“怎么人家就能放大？”
　　宋衍征看着变了形的公司logo，难掩心中的不屑，说：“这个不是等比例放大的，已经变形了，这好看吗？”
　　“你不会就说你不会，怎么不好看？好不好看是你定义的吗？你不会，你还不谦虚，总有理由，怎么让你做点事就那么难？你回去按我说的，把业绩表改了。”吴忱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
　　宋衍征未置可否，转身就走，留下心怀不满斜瞪着眼的吴忱坐在座位上。
　　回到办公室，宋衍征长舒一口气，没在吴忱手底下工作真是幸运，林鼎文有时候批评自己两句，最多是对自己过于严厉，或者要求过高，而吴忱简直就是无理搅三分，拿自己的无知去指导别人。生了会闷气，宋衍征还是按照吴忱的要求把业绩表改了发给他。
　　此刻的宋衍征倒是有点盼望林鼎文早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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