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一场大雨下了整整三天。

　　雨停后，树叶被润洗的格外翠绿，泥土松软地散发着雨过后的清香。
　　丑丑被关在家里难耐，几乎刚放晴，就迫不及待地跳到院子里，轻巧的绕着树荫转圈，嗅着不同味道的草。

　　池念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哀怨地看向沈宴：“我也在家呆的够久了。”

　　“没说不让你出门。”沈宴淡定道。
　　池念掰着指头数：“要天气合适，要外出时间不能太长，还要选合适的地点……你管的这么麻烦我都懒得出门了。”

　　“想出去吗？”沈宴放下手里的文件，“程路远说他那边要办一个聚会。”
　　他说的轻描淡写。

　　池念差点就要答应，忽然又犹豫：“可是我……”
　　她把丑丑抓过来埋在它的肚子上，闷闷道：“但是他邀请你，又不是邀请我。”

　　池念这些年几乎很少跟着池青松露面，在圈子里显得神秘又隐形。
　　聚会上的人，大约她一个也不认得，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算了算了，你去吧，我要留在家里。”

　　然而到了下午，程路远给池念打电话：“念念妹妹，不是上次说要请你吃饭吗，今天晚上来我家热闹热闹？”

　　池念张张嘴，还来不及拒绝，程路远就开始热情的问她有没有忌口，喜欢什么，用不用他开车来接。
　　花花公子惯会说话，一张嘴就是让人拒绝不了的甜言蜜语。

　　最后池念稀里糊涂就被拐上了程路远的聚会名单。

　　傍晚时候，司机开车载着沈宴和池念去程家郊区的别墅。

　　车上空间密闭，池念目光无可避免地落在沈宴身上。

　　大约今天是个放松的场合，他穿的也随性，手搭在窗边，修长指节分明。
　　深蓝色的衬衫幽深贵气，最上面的扣子没系，很随意地敞开。

　　沈宴从来都一副严谨禁欲的模样，偶然露出放松的一面，对比感格外强烈。

　　池念舔了舔嘴唇。

　　明明晚上出来前，她喝了点热乎乎的汤垫了垫肚子。
　　然而现在又莫名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沈宴莫名看着池念的眼神，觉得她好像在看一块肉。
　　“怎么了？晕车？”

　　池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诚实地摇摇头：“不晕车。”
　　她下意识扣了扣指甲，有点焦虑。
　　“很多人在吗？”

　　“不多。”沈宴淡淡道，“不喜欢就不用离他们，跟着我就好。”
　　他拿了水出来，拧开瓶盖递给池念：“别紧张。”

　　按理说，池青松该早些带着池念见人的。
　　就算她身体不好，也该在圈子里交几个熟人，认识几个朋友。

　　池念看起来脾气娇气一点，但放在富二代的圈子里几乎称不上毛病，甚至可以说是好脾气了。
　　有的是大把的人愿意哄着她、捧着她，让她开开心心的。

　　偏偏池念丝毫没有这样的概念，虚张声势地吓唬着外来的人，把自己封锁在小小的天地里。
　　像戴上了蚌坚硬的外壳，撬开里面全是柔软。

　　沈宴望过去。
　　池念扒在窗户上，正专心的看着外面的风景。

　　往常她坐车早就睡着了，今天却亢奋。
　　所以……还是喜欢的吧。

　　沈宴摩挲手指，沉默地把目光落在池念的头顶，眼神幽深难辨，看不出情绪来。

　　城郊这块地都被程家圈起来，一半是高尔夫球场，一半用作宴会场地。
　　程路远好交朋友，每天呼朋唤友一大群，这次正儿八经办个聚会，来了一大群人。

　　沈宴和池念到的时候，已经不算早。
　　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都年轻，看起来格外张扬肆意。

　　但是，从沈宴和池念走进来开始，玩笑声逐渐一点一点消失。
　　四面八方的视线望过来，无声地关注。

　　　 沈宴不动神色地往前面快走了半步，在池念前面挡住了这些视线。
　　池念怂不拉几地跟紧在沈宴身后，活脱脱就是个窝里横，一出门恨不得藏在沈宴的口袋里。

　　程路远掐灭了手头上的烟，快步上前：“宴哥，总算赏脸了。”
　　他顺手揽上了沈宴的肩膀，收获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白眼，嘿嘿一笑看向池念：“念念妹妹终于来了。”

　　沈宴瞥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程路远咳了一声：“好吧。”
　　他早就习惯了沈宴这副脾气，又转头跟池念说话：“第一次来，走，我跟你介绍介绍这里。”

　　程家的庄园太大，直接叫了辆车，程路远细致地给池念看每一处。
　　他养了两只德牧，到这儿时池念几乎走不动路，趴在栏杆上眼睛都移不开。

　　“好帅气，好漂亮。”

　　程路远打开栅栏：“阿酷和阿乐性格好，不咬人，要进去看看吗？”
　　沈宴先一步回答：“不行。”

　　池念和程路远齐齐看向他，一个眼巴巴的的想撒娇，一个则是一脸不可思议。

　　程路远：“不是吧，沈宴你怎么管的越来越多了。”

　　沈宴铁面无私：“过敏，不行。”

　　好吧。
　　池念只好隔空多看了几眼，看着两只大狗狗热情的把程路远手舔的湿漉漉的，羡慕的几乎要飞进去。

　　程路远毕竟是聚会的主人，逛了一圈下来后，刚一到大厅，就被叫走了。

　　池念仰头问沈宴：“你是不是也要忙。”
　　刚刚她就注意过，周围有不少人想上前攀谈。
　　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她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

　　沈宴却丝毫没放在心上，反问道：“忙什么？”
　　他坐下，叫服务员榨一杯果汁给池念：“不是说来放松的吗？”

　　沈宴靠在沙发上，动作慵懒，领口敞开的肌肤在酒杯盈盈的光泽下显得格外不同。
　　池念被他的情绪感染，逐渐也放松下来。

　　紧接着，有人主动上前：“沈总，我是青岩集团的马轩。”

　　沈宴几乎下意识就感受到，旁边池念绷紧了身体。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像是安慰，然后点头和马轩寒暄几句。
　　对方像是受宠若惊一样，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简单聊了几句后，沈宴忽的提到：“青岩和池家似乎也有合作？”
　　马轩愣了一下：“是。”

　　沈宴回头对着池念说：“池念，池叔叔有跟你提过吗？”
　　池念呆呆道：“没……”

　　马轩脑筋转的飞快，几乎是下意识就反应过来，立刻站起来：“池小姐，怪我没认出来，跟你陪个罪。”

　　池念慢半拍摆摆手：“没事。”
　　她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说什么。

　　马轩立刻非常上道地聊起了池青松，说起了池总对他提携。
　　池念果然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甚至还觉得有趣。

　　等到马轩走之后，她还意犹未尽的感叹：“这个马先生太会说话了……”
　　健谈又有趣。

　　沈宴看她不抗拒，眉头渐渐舒展开。

　　马轩确实是个人精，沈宴心里有数。
　　几乎不上一小时，聚会现场的人都弄清楚跟在沈宴后面这个女人的身份——池家的千金。

　　在场的人几乎下意识就在池念身上打下一个标签：
　　不好惹。

　　池家的背景，沈宴的照顾。
　　这种来头的女人，绝不能轻慢。

　　沈宴的目的恰在于此。

　　想要来找沈宴攀谈的人几乎络绎不绝。
　　池念一开始还饶有兴趣听得认真，后面就逐渐有些不耐烦。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珍珠粉色长裙的女孩子过来，有些怯怯地跟沈宴打了招呼：“沈宴哥，三哥让我来带池念去鹦鹉。”
　　她显然怕沈宴，声音弱的在空中几乎能飘散。

　　沈宴跟池念简单介绍：“这是程路远的表妹，程安安。你想跟她去吗？”
　　池念刚好想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程安安，觉得这个人不讨厌，就干脆利索地回答：“想。”

　　沈宴又啰啰嗦嗦交代她注意安全，才放她离开。

　　等到看着池念的身影消失在大厅门口。
　　沈宴收回视线，程路远不知不觉坐在他身边，给他满上了酒。

　　沈宴摇头：“不喝。”

　　“行。”
　　不喝就不喝。

　　程路远放下酒瓶：“你不喝的话，跟我我说说怎么回事？你对这个妹妹怎么这么上心。”

　　沈宴淡淡道：“我妈让我好好照顾她，她跟池叔虽然离婚，但关系依旧不错，你不是知道吗。”

　　程路远：“我知道啊，但是……”

　　沈宴打断他的话：“长辈的要求，不好拒绝，我看起来有那么冷漠无情吗？”

　　“有。”程路远回答，“不是看起来像，是你明明就是。”
　　他盯着沈宴的脸，果断道：“你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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