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时候会有眼睛吗

　　“你名为无色的黑白之人，是从天而降的灰色天使……”一声声震动从枕头下面嗡嗡响起。熟悉的旋律、熟悉的节奏，闹钟的聒噪声就这样轻易打断少女的梦境。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吵。少女半眯眼摸索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八点整。混沌的大脑思考了一秒不到，得出没课继续睡的结论，就操控身体随手划掉闹钟再度闭上了双眼。

　　闹钟再度响起，以十分钟响一次规律反复。就这样关响关响来回折腾了三十分钟，少女才迷茫地睁开眼。

　　每一个没课的早上，她都要经历这么一遭。

　　少女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换上早已叠好的常服，眼睛半眯不眯爬下梯子去洗漱，直到脸与毛巾上的冷水亲密接触过后，冷水的凉意终于让她睡不醒的双眼完全睁开——活过来了，但是也死在了不想起床之下。

　　她呆了一会，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是九点左右。她安详地拉开椅子坐下小声念叨：“好早，先去找特维问好吧。”

　　她不喜欢吃早餐，这只是为了防止被念叨才叫一个舍友带给自己。带早餐的舍友今天出去买的很早，早餐已放在她的电脑桌上，现在变成了冰冷的早餐。懒得加热，随意凑合，抱着这种心态，她喝下了这碗粥。

　　少女的名字叫林茯游，是S地人，就读着B地的菲普大学。这所学校是比上不足比下勉强，不过林茯游本身的成绩不能算太好，不尴不尬卡在中下，与这座学校完美搭配在了一起。按她的名言来说，“既然总有人是排名在下面的那个人，那为什么不能是我？”性格也是这类随意的人，不太喜欢交际，喜欢和天南地北的网友聊聊天，日子过得还算轻松。

　　她网名叫做“Mayfly”，意思是蜉蝣。而与她最熟的网友叫“Twilight”，意思是朝暮。她两关系好，再加上结合起来是“朝生暮死的蜉蝣”，算得上好听，两个人也就此弄了个组合，对外都这么称呼。林茯游更是经常跟网友开玩笑说他们有缘，从名字都能看出来。

　　更有意思的是，林茯游和这位网友认识了七年，但两人从没提过现实里面叫什么、住哪里，非常有默契。

　　林茯游是觉得在网上暴露现实信息容易出事，变态哪都有，她有一点“被害妄想”，总是怕网上的变态顺着她发出的这些信息找到她，哪怕是跟她认识了七年的网友Twilight也都没有说过。

　　最开始只是谨慎，到后面很熟也因为对方没有提，所以她不主动说。而至于他怎么想，林茯游从未问过，也无从得知缘由了。

　　谁都有那么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小秘密，她不会问，也懒得探究。俗话说，太好奇的猫早从九层大厦掉下来了。

　　话说回来，林茯游吃完了冰冷的早餐，电脑早已打开。她输入密码后登入账号，点开头像是章鱼怪人，备注是“T”的人的对话框。

　　哈，果然小窗里有了一堆消息。

　　T：“你醒了没？”
　　T：“蜉蝣子啊，你到底来不来了。”
　　T：“蜉蝣我上分了！！有个大佬带我！！！你要不要蹭我车？我可以施舍你大佬的关爱——哦，但我们亲爱的蜉蝣酱还没睡醒，真是太可怜了，只能我一人独享大佬（猫猫哭泣.jpg）。”
　　T：“蜉蝣，你什么时候起床啊（猫猫咬被.jpg）。”
　　“……”

　　林茯游只感到一阵恶寒。这人又爱卖萌又爱犯贱，让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果然先吃早餐是对的，不然她这会已经无语到吃不下了，还要被这人叨叨叨。

　　但……既然你敢这么说话，也不要怪她现在下手无情了。林茯游冷笑，手下键盘一阵按动，噼里啪啦快如闪电马上就打下一行字，只见这屏幕上慢慢显示道——

　　蜉蝣：“朝暮暮酱，人家才醒呢～上分不愿意带我，我就不给你打C位了好不好嘛。”

　　林茯游边咬牙边按回车发送，只见对话框上面浮现了一个正在输入中，足足输入中了三分钟才有一句话显示在对话框里。

　　T：“？”

　　简简单单，平平无奇，只用一个符号就表达出了对方的疑惑和茫然，以及对林茯游反应的震惊。

　　中华文学，果然博大精深。

　　就你还跟我斗，林茯游小声嘀咕了句，对这人的反应不屑一顾，马上恢复了本性。

　　蜉蝣：“下次再这样说话就把你拿去当饲料喂。”
　　T：“……OK，我错了，下次一定好好说话。”
　　T：“话说蜉蝣，你是不是晚上还要去兼职啊。”
　　蜉蝣：“是，还挺有意思的。”

　　这份兼职是真的很有意思，林茯游想。人们都说看调酒师调酒是一种享受，可看着客人的千姿百态又何尝不是调酒师的享受？与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楼上看你是一样的。更何况，遇见各种各样的人，窥见他们人生一角的精彩故事也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T：“那我晚上就可以去酒吧偶遇你了！”
　　蜉蝣：“……？无语，连我在哪都不知道还搞偶遇。”

　　林茯游扶了扶额头，无言以对。就算知道地址又如何，人与人相遇的几率是七十亿分之一，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奇迹，哪有那么多被幸运女神眷顾的人。
　　她从不相信奇迹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也不觉得奇迹能轮到她这个普通人。

　　T：“先不提偶遇的事情，我说真的，你要小心变态啊，每回我都要跟你说上一回，最近全国每个地方都不安宁，多注意安全。”
　　蜉蝣：“转移什么话题啦……好好，我知道的。真有人骚扰我就用法律的刀枪剑把对方给干掉，怎么样啊男人，满意了吧。”

　　林茯游长吐一口气。她看过很多普法视频，这都不是白看的。学习不好不代表什么，兴趣广泛就是她最大的武器。

　　蜉蝣：“行了，我去肝ddl，打游戏的事情再说吧。”
　　T：“懒鬼，现在才起床。不然早写完作业陪我打游戏了。”
　　蜉蝣：“……早起的社畜真可悲啊。我走了。”
　　T：“你又暗讽我！还炫耀！”
　　蜉蝣：“对，有本事你找我真人决斗，看谁打谁。”

　　林茯游按下最后一个字，关掉了社交软件。

　　开着社交软件肝ddl很容易分心，对于一个有点喜欢拖延的人来说，总会时不时找借口点开对话框或者去群里面看看消息。

　　明明心里面不想摸鱼，但是实际行为上摸了鱼。可能这就是主客观上不统一吧。

　　为了避免这种主客观不统一，林茯游关上所有社交软件，开始认真写着论文。

　　林茯游是考古系的，前段时间刚去实践过。虽然还没有放假，但调酒师那边的兼职林茯游还是有在做，就挑着有空的时候去一下。酒吧店长非常好说话，给林茯游的工资按日算的，完全不在意林茯游经常因为专业的事情请假，又或者偶尔课忙不来上班，根本就是一副破产也无所谓的姿态。

　　好吧，反正店长都不在意了，甚至他还相当欢迎林茯游这样半读半工，林茯游就一直没辞职，不断学习调酒经验来丰富自己的业余生活。

　　话又说回来，写论文不知岁月，每次写论文光是找材料就能让林茯游花个好半天，等真找完材料构思好大纲，时间也过得差不多了，这还是没动笔的准备阶段，林茯游感觉自己就只是眨了几次眼，时间一下就到了下午三点，而她连午餐都还没吃。

　　她摸着肚子陷入了沉思。舍友都在外面，看来是打算晚上才回来了。这是何等的毅力啊，一没课就出去玩，和她这种喜欢烂死在宿舍阿宅完全不一样。也正因为没人回来她才一直没有意识到现在都这个点了，果然下次还是要设个闹钟？可想到一半思路被打断很不爽吧……不，为了身体健康，还是设一个比较好……林茯游一边想一边随便点了份外卖继续凑合。

　　菲普大学的外卖只能送到楼下，不负责上楼，只能自己去拿。林茯游点完外卖，卡着外卖送到的时间提前五分钟下楼。她不太喜欢等到外卖来了再急忙跑下去。

　　林茯游吃完她迟来的午餐，电脑屏幕上又亮起来一行一行密密麻麻的资料。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直到安静的气氛被电话铃声所打断。

　　“喂？晔妈咪？”
　　“蜉蝣，七点半了，来酒吧。”
　　“好，我马上过去。”

　　林茯游查看了一下有没有保存好资料和文件，关上电脑随便收拾了几下就出门了。

　　她走到酒吧花了二十多分钟，离学校不算很远。这家酒吧是属于清酒吧，比起其他酒吧安静一些。

　　酒吧名字叫“Michelada”，取自一款墨西哥风味鸡尾酒的名字，原意是“我的冰淡啤酒”，一般叫它啤酒鸡尾酒。店长很喜欢这个酒，就连主打酒也是这款。

　　调制一杯Michelada需要用上辣椒酱、青柠、盐等东西，滋味也因此非常奇特，又辣又清爽。店长认为“人生就像一杯Michelada，它是自由、包容和有趣的，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本或长或短，或平淡或刺激的故事。这款酒表达出来的人生态度也好，滋味也好，都如此受他喜爱。这类酒能加番茄汁，也能加辣酱油。每一杯都是不一样的，正如每一个人类也不相同。毕竟，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一片树叶。”

　　正是店长的这些想法，林茯游才会这么喜欢这家店，哪怕因为留在这里而遇到了一些……她完全不在乎的小麻烦。

　　林茯游想到那些小麻烦轻轻笑了笑，推开了酒吧的后门。

　　林茯游来的时候酒吧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开吧准备完毕，就等着店长开门营业。她换上衣服洗好手走进自己平常待的位置，在旁边吧台的同僚们笑眯眯的向她打着招呼。

　　“晚好蜉蝣……你今天看起来状态不错。”
　　“青馨哥，晚上好。”
　　“蜉蝣终于来了？晚好。”
　　“晔妈咪，晚好。”

　　打了遍招呼，林茯游探头望向店长的位置，跟店长招呼：“店长，什么时候开门？”

　　店长像是屏蔽了全世界的声音，什么都不听，只低头看手表，一定要等秒针转到八点整才起身开门。

　　林茯游来了那么多次又不是不知道他开店时间几点。多此一举的问题店长才懒得回答，更何况谁更比踩点更重要？

　　“……嘎吱。”是门开的声音。

　　才营业就有人进来了？林茯游挑眉，看着开门的客人一路径直走向了自己。嘿，一般来说酒吧是十点左右才开始热闹一点的，他们这家酒吧是八点开门，比其他酒吧要晚一点，这个人是等着开门多久了……林茯游心中腹诽，脸上挂着标准的营业微笑说道：“您好，想点杯什么？”

　　来人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侧坐着面对林茯游，笑吟吟地回答：“你好，请来杯黑色Michelada。你看着很眼生，是这里的新人调酒师吗？啊，是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楚月青，请问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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