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无泪

作者:凤尾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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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回婆家



      从医院回来后,小孩什么药也不用了,人家医生就没给开药,只好等着命运的宣判。
      工具室一位天津师傅拿来一盒天津出的中药丸:启脾丸,说你试着给孩子吃吃吧。这药的主要成份是山楂,可能加了蜂蜜,酸酸甜甜的,小孩自己都吵着要吃“屁屁丸”。
      上天眷顾,当地就有一家药厂生产这种药,巧的是一位同学的爱人在那厂当领导,买药没问题,吃了一段时间,没想到小孩竟慢慢地好了起来。
      老三来了,到医务室找大夫开单子准备打掉,翁大夫与她关系不错,说:“你打了干什么,像我一样两儿一女,多好,再说你这老二不一定保得住, 生吧,生了给你一个指标。”
      陈技术员还是不死心,跑到医院找了她当大夫的高中同学,这位同学因习惯性流产至今没有孩子,经常遭丈夫家暴, 她说: “你生下来,要是儿子给我。”
      她犹犹豫豫地在回家前还是到医院妇产科门口站了一会,听到里面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她退却了,于是回家专心致致地做起了生女儿梦。
      同事送来据说是宫庭里流传出的生男生女表,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男男女女,按怀孕月份找表格上对应的月份,就知道是男是女。她把那些表翻来覆去地查,怎么都是女的。她又到据说看相很准的一个女人处,她折腾了半天,吐出一个字:女。
      她当时别提有多兴奋,可后来一回想,这女人一开始就问了她现在有几个小孩,是男是女,她如实相告,傻子也会说出个“女”字。
      愚蠢的她被捉弄了一回,可那种生女儿的期盼却与日俱增。
      一些日子以来, 陈技术员的脑子里总是浮现着女孩儿那红扑扑的小脸,黑油油的头发,奔跑时扎的小辫儿随之跳动的景象, 这时她的心情会空前的好起来。她无比惬意的躺在床上,就有了甜蜜而松软的睡意,昏然的睡意中,一个女孩儿像天使般张开双臂向她飘来,她正准备张开双臂去迎接时,不见了,一转身,他正坐在床上,大大的圆眼睛,胖嘟嘟的小脸,他是女孩吗,怎么看不到小辫子,整个场景在一种似是而非的意境中展开,她焦急万分想去找那飘来的仙子,眼看就要追上了。
      “人呢?我回来了”老公的大嗓门一下子把一个完整的梦变得不尽人意、七零八碎、无头无绪了。
      “你打断了我的美梦,我梦到生了个女孩。”
      “别玩这种骗人的把戏了,甭管是男孩还是女孩, 生下来谁带才是当务之急 。”
      “叫你妈来给帮个忙吧。”
      “我先写封信。”
      “还是回家一趟吧,结婚后还没见过公婆,也顺便看看东北松花江。”
      当时陈技术员已经调回了生产科,徐科长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在原先科里管生产准备的那位高富帅的上海交大高材生调到局里后,这位科长就多方活动,终于把她要了回去。 知道他要千里迢迢回东北,善解人意的科长就让生产科配件库的一位老丈人在北京的师付,去北京出趟差,顺便帮助陈技术员一家在北京倒车。
      丈夫家在农村,那里只种大米,而东北人一向认为好吃不如饺子。于是托人从粮店挑了一袋50斤的面粉。
      走的那天,怕面粉蹭一身白,陈技术员专门找了一个包袱皮,四角拴上绳子把面袋包住。纤瘦的丈夫蹲在那里,拽着面袋的两个角,慢慢把那袋面拦腰挪到肩上,欺世盗名的农门弟子,竟然龇牙咧嘴地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
      妻子说: “算了,还是换成粮票带回去吧。”
      送她们走的校友反驳道: “你到哪里去换那么多全国粮票,就是换到了你到东北又到哪里去买,每个粮店都只供自己片区内的住户。”
      身强力壮的校友扛起那个死沉的东西,人扛车载,终于送上了东去的列车。
      当时老二身体还是很弱,动不动就发烧,根本用不着体温计,一摸烫了,就给塞半片面上压有“ABC”字样的止痛片。那时也买不到奶粉,把牛奶装在瓶子里,带了一个酒精灯,吃时用小锅热。可跑遍各车厢,人家都不让点,又不敢下车,用开水泡,车那么挤,为打杯开水也要跑好几个车厢。温不热,喝了凉牛奶就又拉肚子。
      终于到了西安,第一件事就是给老二看病,母亲还专门找了医学院小儿科的教授,那教授把小孩检查了半天说: “回去把馒头在火上烧焦,然后碾成粉末,用开水冲服。” 吃了几天好些了,想不到堂堂的医学院教授也用这土方子。
      托人买了上北京的车票,把一直待在西安的老大也带上上路了。奇怪的是那时好像没人觉着几千里地背一袋面粉有什么不可思议,于是这袋面粉又跟着他们上了北京。
      科里那位师傅去接了站,他和他爱人一块儿回了北京。
      这师傅一家很热情,半夜里将他们接回来,自己一家住到也在这院的丈母娘家,给他们腾出了一间房。
      这是个最一般的大杂院,各家的平房都贴着围墙,房间的门和窗框都显灰旧,失了原色,墙上的青砖洼痕累累,房上的鱼鳞瓦长满青草。原来有点面积的院子被各家各户用半截砖、 油毡搭的小厨房扭曲得不成方圆, 仅存的比巴掌大点的空地上倒挤挤挨挨地摆满各色花草。 花草全不是名贵品种,栽在灰瓦盆或破脸盆里,不图娇艳,只图枝枝蔓蔓爬着那个繁茂,有那么点生机活力,看上去舒服。
      早晨,天刚亮日头就升起,小院里的坛坛罐罐都洒上阳光,院当间的老槐树上蝉已经在长鸣,院子里嘈杂声起,开门的吱呀声、 院子里自来水龙头下水桶的碰撞声不绝于耳,陈技术员赶紧起来,出门就见师傅的爱人端着牙缸子,含着牙刷,满嘴白沫从对面屋里出来,站在小厨房门口, “噗”地吐出了一口水说: “昨晚睡的还好吧?一会儿过来吃饭,我妈大老早就起来了。”
      丈夫家距吉林市20多里地,他弟弟、姑妈等一大帮亲戚都住在吉林市,当时开吉林市的火车是隔天一趟,另一天是开平壤,要在北京等车票。
      在北京住了五天,白天,师傅的爱人,有时是两口陪着她们到公园或商店去玩, 晚上就看他们一家人忙碌, 师傅的丈母娘领了那种四方的线围巾, 四边的线穗是用针缝起来的,有时陈技术员也帮着一块缝,一边说着话,小孩就和院里的小孩一起玩,真有点其乐融融的感觉。
      走时还是那位师傅帮他们把那袋面送上车。
      公公、弟弟一堆人到吉林市去接的,回到农村的家已是下午。
      到了这里才知道什么叫“辽阔”,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水稻田边大片的土地上长着齐腰高的草,叫草甸子。水塘遍布,他弟弟下去就摸上两根又白又粗的藕,吃鱼就用一个网子往上捞,不由想起“棒打獐子瓢舀鱼”的民谚。 这里不像关中平原那样,村落很大,几十户人家聚集而居,多数还同族一姓,有的村头还有城墙和门,而是几户人家一凑就安营扎寨,这可能与他们闯关东的历史缘渊有关。
      公公早年读过私塾,战争年代当过农会主席,几次要跟着队伍走,被婆婆死死拽住走不了。解放后当过小学□□和大队会计,所以对干农活不太在行,基本也是由婆婆操持,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全靠她,在他们十分艰难地说出想请她去古海带小孩时,她说:你妈不是大夫嘛,让她给你打了。说她自己就到长春做过。
      当时陈技术员听后心里还挺不舒服,那有婆婆这么说话的。可在家住了十多天看到:早上三点,公社的大喇叭就开始叫了,婆婆早在这之前就起床,先把鸭子赶到水田里,回来做一家人的早饭,当时两个弟弟高中毕业也在家劳动,几个劳力走了她才收拾屋子,屋里屋外、院前院后的打扫,接着又是做饭,下午还要到菜地里劳作,就是这个刚强的女人用她那不太厚实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家,把六个子女,除一个当兵外,全部培养成知识分子(两个小的是恢复高考后考上的)。真是:婆婆走了这家就塌了。
      婆婆是一个纯朴厚道而且豁达的女人,在去世前给老伴交待:我走了,你别去麻烦老二,人家困难时咱没给人家帮忙,多好的老人啊。
      旅行了几千里带回去的面粉真不争气,黑还不筋道,真是挺对不住人的。回来时家里给带上了一袋白花花的大米,它逆行着与面粉同样的旅途回到了古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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