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无泪

　　一天半夜，苟爱琴起来喂奶，感到雅雅出气粗了，伸手一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开灯一看，吓了一跳，雅雅满脸通红，双眼紧闭，胸部一鼓一鼓地起伏着。
　　她急忙光着脚跳下床，踢倒了凳子，她赶紧往奶瓶里灌水，手发抖，水洒一桌，回头一看，小孩的呼吸急促起来。
　　苟爱琴穿衣出门就往医务室跑，翁大夫跟她来到家里，一看，马上说，赶快送医院，我去派车。车来了，翁大夫拿着退烧药说： “先给她吃上。”
　　一到医院，急诊科人满为患，她抱着孩子排队，好不容易挨到医生跟前，医生一看，给个体温表，说：下一个，她被拨拉到一边去了。
　　5分钟后，医生的脸都变了，惊愕地说：“40.6度， ”飞快地开了处方说： “赶快去打针。”。
　　她把小孩紧紧抱住，翻过来压在腿上，把那小屁股露出来，护士用蘸着酒精的棉签优雅地一圈一圈地擦着，那小人儿开始哼起来，一针下去， “哇”地一声大哭，那小屁股也像触了电似的往上一跳。
　　“压住”，护士大叫一声。
　　苟爱琴的泪唰地就掉下来了。
　　看到药一点点推进去，总算那针拔出来了，不想一转身那护士又来了。
　　苟爱琴说： “还打？”
　　“那一针是防抽的，这一针是退烧的。”
　　现在她手里还有一张单子，是抽血化验单，她生气地找到医生说： “还抽，还抽，你抽我的吧。”
　　“她是急性扁桃体炎， 嘴里还有疱疹，不化验怎么知道是细菌引起的还是病毒引起的，炎症都到了支气管，搞不好都到肺上了。”
　　医生开了住院单子，但手续办不了，没带多少钱。
　　她着急啊，想去打个电话，可小孩吊着水呢，离不开，再拖下去，那床位可能就没有了。她感到了无助，她忽然觉得，有那个人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想起来，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那么有诱惑力，只可惜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冷彩莲一上班就找到任书记说： “书记，昨晚上苟爱琴的孩儿病了，大半夜送医院了，肯定病得不轻，到现在都木回来，哎，也怪可怜的。当初就是不听我的话，报应啊，报应。”
　　任书记不耐烦地说： “说啥呢，人家都那样了。” 稍一沉思他就来到了小马的工位，说： “你师傅小孩病了，你今天活先搁一搁，到医院去帮个忙。”
　　“哪个医院？”
　　“你到医务室问一下，再开个记账单。” 说完又想一下说： “你先跟我到家去一趟，带些钱，住院自个还是要花钱的，估计她晚上一时想不到。”
　　小马使尽全力蹬自行车来到医院，到小儿科找到苟爱琴，把记账单交给她说： “任书记还让我带了些钱。”
　　苟爱琴两眼放光说： “真是太及时了，我这就去办手续。”
　　雅雅倒安静，睡着了，平时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睡觉时，却眯成了一条比棉线还细的缝。鼻子小小的，像透明的三角形果冻，熟睡时的小嘴还不停地在动，好像在吃奶。
　　小马看着挺新鲜，于是对苟爱琴说： “师娘，她饿了，想吃奶了， ”
　　“是啊，大半天了，我回去拿吃的，你在这儿看着，别让她乱动，当心针头拔出来，吊针快完了，就叫护士。”
　　“我行吗？”小马犹犹豫豫地问。
　　“不行也得行，要不怎么办。”苟爱琴无奈地说。
　　临床的一位中年女人搭了腔说： “放心去吧，我帮你看着。”
　　苟爱琴一出医院，就一路小跑来到汽车站，排队上了公交车，又倒了一趟车终于上了往厂子去的车，她不断地看表，恨不得这表也能跑起来。
　　汽车终于愰愰悠悠到了站，她又一路小跑到家，拿了东西匆匆赶回来时已快到中午，小马要回厂上班了，这时她再一次意识到还是围城里温暖。
　　早上任书记给小马交待去医院时，庆云知道雅雅住院了，下午看到小马上班，她焦急地问了情况，好不容易到下班，她径直到了医院。
　　雅雅已经打完吊针，脑袋上的针眼清晰可见，苟爱琴正抱着给她喂牛奶，看到她来，欣喜地说： “你来了，刚下班吧？”
　　“是啊，怕你一人忙不过来。” 说着端起床下的两个盆：一个盆里是尿布，另一盆是污物，问： “肥皂呢？”
　　“在那儿呢。” 苟爱琴指指床头柜，又推让着说： “还是我去洗吧，你来喂吧。”
　　“不用，我去洗，你也累一天了。”
　　洗完东西回来，娄庆云坐在床边陪雅雅看已撕过又粘好的识字书，她指着上面的一个苹果问： “这是什么？”
　　“苹果。” 稚嫩的声音从那红红的小嘴里流淌出来，庆云故意逗她，说： “不对，是橘子。”
　　“嗯，不是，是苹果。” 雅雅小手摆着，脑袋摇得像波浪鼓。
　　“我们雅雅真聪明，” 说着庆云将她抱起，高高地举过头顶。
　　当她将雅雅放下时，一个人走了进来，他高个，方脸庞，白皮肤，浓密的头发，走路的姿势，不对，他太纤细了，没关系，小赵25，他还只有21，再过四年，他也会强壮起来。
　　他手提饭盒走上前来问： “我师母呢？”
　　“找医生问小孩病情去了，你给你师母送饭来了？”
　　当她把雅雅重新抱在怀里时，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妙之感，它像一缕阳光，让你的心灵豁然开朗，像一泓清泉，让你的情感即使蒙上岁月的风尘依然清澈澄净，她喜欢这种感觉，她意识到：这就是母爱，借用一句小品“懒汉相亲”里的台词：俺23了，俺也喜欢孩子。她确实23了，1955年生人。
　　母爱是无由的牵挂，她一次次往苟爱琴家跑，怕是已远远超出了助人为乐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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