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无泪

　　凌晨四点多钟，建国终于回到了家门口，他使尽了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敲着门，门一开，他像根木头桩子似的直直地倒向门里，两腿挂在门槛上。

　　出来开门的父亲吓了一跳，忙叫：“建国，建国，阿么了，这是阿么了 ”

　　只见建国双目紧闭，牙关紧锁，不省人事。父亲与闻讯从屋里跑出的母亲一起把他弄到房里，平放到床上。

　　母亲急得直打转，嘴里不停念叨着： “这咋得了，神仙奶奶，我儿有啥得罪了你，挠来担着，你放了我儿吧。”
　　父亲一把推开她说： “在这儿瞎唸叨个啥，赶紧上医院，我去推车，你先给他嘴里灌点水。”

　　母亲拿碗盛了水，没给建国喝，却拿了三根筷子，又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块饼干和吃饭时剩下的一块饼，捌下两小块，一并放入碗里，然后把三根筷子放入水中，那三根筷子竟齐齐地立在碗中，母亲惊呼： “快看，他爸，国儿是给鬼捏住了。” 然后她对着碗双膝跪下，念念有词： “ 南无阿弥陀佛，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若有凶神恶煞鬼来临，求你大神显神灵。 ”

　　此时父亲已经回到屋里，看到筷子立于碗中也大吃一惊。

　　建国渐渐睁开眼，慢慢坐起问： “挠这是在阿里？ ”

　　母亲爬起又双手合十，大幅度地对那三根筷子拜了又拜。

　　父亲说，他可能是饿了，你给他弄些吃的，别光拿个馍馍，把那羊肉汤也热上。” 母亲端上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建国坐在厅房的饭桌边吃着。

　　母亲又回去伺候她的大神去了。父亲坐在桌边问： “咋半夜回来了？”

　　建国简单说了一下，母亲一下子从房里冲出来说：真把鬼给带回来了，你看那筷子还立着。

　　父亲和建国同时把头伸向里屋，父亲“啊”了一声，母亲说： “你看到了吧，它还没走。”

　　建国说： “现在时间还早，没有公共汽车，它走不了。”

　　母亲“啪”地在建国脑袋上拍了一下，说：”你胡说啥？神仙还用坐汽车，它想走咋都能走，它来时不也没有公共汽车嘛。” 说完又像是恍然大悟似地自己惊呼： “是附在国儿身上来的！” 然后她又跪下，双手合十，大幅度地摆动着唸叨： “天清清，地灵灵，求你大仙快显灵。”

　　“许是刚才咱说羊肉，它听见了却没给它吃，它不肯走。” 建国打趣道。

　　母亲立刻从建国的碗里夹了块大的羊肉放到立着筷子的碗里，说： “大神大量，挠刚才怠慢了。”

　　一会儿，三根筷子一齐倒下，母亲从里屋出来说： “走了，总算走了。”

　　建国问： “你咋知道？它走还跟你打了声招呼？ ”

　　“你个臭小子，别打岔，你看，筷子是倒向门口方向的，说明走了，要是倒向屋里方向说明没走。以后还会出来闹腾你。”
　　“还来个中场休息。” 建国不以为然。

　　父亲沉思片刻说 ：“你还别不当回事儿，咱不干了，谁爱干谁干，你明天就去说。”

　　“不干我吃么里？”

　　“再干就不是你吃，而是鬼吃你了。”

　　第二天建国向市场建设方反映了这一情况。这位工作人员也吓了一跳，略一沉思说：“你们先停下来，这个事我要向上反映一下， 这要建个市场，鬼老来捣乱，那谁还敢去。”

　　市场办找了公安局，公安局派出侦察人员查看了现场和周围环境，排除了人为破坏的可能。

　　他们又请了古海化学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和古海大学的老师一起开会研究。　　给出的科学解释是：人体的骨骼里含有较多的磷化钙。尸体在坟墓中腐烂以后，产生磷化氢，磷化氢是一种气体物质，会沿着地下的裂痕或孔洞冒出到空气中。 它燃点很低，一旦释放到空气中，就同氧气发生反应，燃烧起来，发出闪闪的光芒。同时质量很轻，几乎没有重量，风一吹就会移动。走路的时候会带动它在后面移动，当人停下来时，由于没有任何力量来带动空气，所以空气也就停止不动了， “鬼火”自然也就停下来了。这种现象就是民间所说的“鬼火追人”。

　　那位研究所的人员又有所感地说： “这是骨头在发光，是不是每个人的骨头里都有一盏高贵的灯，许多人屈辱地活了一辈子，死后，才把灯点亮。”

　　化学老师感慨道：“你好像一个诗人。”

　　市场办的工作人员说： “在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的眼里，这不算个事。”

　　“本来就不是个事嘛。” 研究所的人轻松地说。

　　浪漫终归要归于现实。对于要不要在这里继续建市场，分歧颇大，首先公检法方面提出异议：这里本来就是抢毙人的地儿，你们非要去占。

　　政府方面坚持，这块地就在市区边上，就因为它，人们众说纷纭，连公交车都不愿意往那边去，这城市要发展，不能死人往那儿一横，活人就不敢动弹了。

　　研究所的人进一步介绍称，尸骨分解含磷气体的高峰是80至100年，此类现象一旦集中出现一段时间后，便不会再出现。

　　最后确定，另在更远处划一块地给公检法，市场照建，而且要加大投入，说原来没想到工程量有这么大，问题这么复杂。另外由市政府方面出面，就近请那个部队的施工队负责前期工作，请他们将地浅层的骨头清理，挖深坑掩埋，平整土地。验收合格后再交给建国。而建国原承建费用不变。

　　建国喜出望外，他有些迷糊：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还偏偏砸中我这个倒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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