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无泪

　　陈技术员调回二车间没几天就接了个“大活”。

　　这天一大早，天蒙蒙亮，起床广播刚一响完，文昌德就敲开了任书记的家门，任书记披着衣服站在门口问： “啥事么，你这么日急慌忙的？”

　　“她不让我睡觉，请领导给我做主。”

　　“谁呀，谁不让你睡觉？” 任书记纳闷 。

　　“就她嘛。” 文昌德声音渐小，到后面基本消声了。

　　任书记恍然大悟似地说： “噢，我知道了，是不是又让你跪搓板跪了一夜？” 自打“小姨子”事件之后，据说，他们两口时常吵架，他有过跪搓板的历史。

　　“不是，哎呀，你咋还不明白？” 文昌德显出焦急而又无奈的神情，还外加挤眉弄眼，任书记突然像大彻大悟似地笑了，说： “噢，噢，你先回去，叫你老婆起来，我过会儿就到你屋去，看看是弄啥呢么，真是一天没球子事做了。”

　　“任书记，你可得来呀，我现在只有靠组织了。” 他真是拉下了脸，不管书记嘴里嘟囔啥，转身要走时，还又扭头叮咛了一声。

　　现在，为了照看小孩，他们两人倒着上班，文昌德这礼拜上白班，昨天晚上，他给小孩喂完奶粉，抱着在地上转了若干个圈，这小孩总算睡着了，他又洗尿布，洗完又去厨房收拾，按正常的工作量，他可以休息了，但今天他要好好表现一番，好多天没办事了，他有想头了。于是他屁颠屁颠地忙前忙后，把屋里零乱的物件一一归整，桌上的摆设擦得一尘不染，地板拖得铮光发亮。完了坐下抽只烟，环顾一番，自查一下，自认可以博妻子一笑了，刚躺下看看已经十一点多了，怕睡着就又爬起来，他今晚的服务要完美收官，他要为她煮碗鸡蛋面条，先暖暖她的胃，当然希望也能温暖她的心。

　　自打生完孩子回来，苟爱琴整个一X冷淡，到现在已搞的没一点名堂了。晚上你要是几个星期不碰她，她会幸福得不行。在床上跟你回忆过去，畅谈现在，展望未来，滔滔不绝。只要你稍有动作，她立马换了个人：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就象大病在身，死期将至，不是猛一转身，就是给你一脚。

　　如果被你软磨硬泡，不得已而为之，她就如同一具僵尸，挺在床上，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催：“快点，快点” 完事后还啰里啰嗦，抱怨你当天什么事没做好，明日什么事必须做，这事不做你会死呀等等，有时还对着痰孟干呕，发出“喀、喀”的声响，搞得你一点兴致都没了，怪谁呢，还不是自己做下那事让她心里不爽呗，文昌德这么想着，真是心字头上一把刀，只能“忍、忍、忍”。

　　妻子回来了，看到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条，屋里整齐干净，喜上眉梢说： “今日挺勤快，雅雅没吵吧？”

　　“没少吵，当然她还是想要妈妈，不过最后还是被我拿下了，你快吃，完了我好收拾。”他来了点小小的炫耀，不过是想为今晚办事顺利加点分。

　　他兴致勃勃地上了床，一晚上的心理准备早已使他心潮澎湃，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她一动不动，但也没有反对，他的手开始动作了，不料被她一把推开，说： “累死了，你还能不能让人安安稳稳睡会儿觉。”

　　刚刚激发的激情被一盆冷水浇灭，他羞愧难当，气愤之极，抱了一床被子就出了里屋，身后“呯”的一声，门关上了。

　　他辗转反侧，想起他们相爱的漫长和壮丽，一路相携走来的艰辛与激荡，而现在随着社会环境的改变，他自身的价值应该是升值的，她之所以如此，可能还是那个事的心结打不开，唉，这女人真是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以为只有管饱肚子的快餐店，这满街上明的、暗的、雅的、俗的、贵的、贱的管身心愉悦的快餐多了去了。

　　她想起了爱萍，那个让他销魂也带给他痛苦的女人。他老丈人来信说她已经招工到县上的汽车修理厂，挺好的，让他们放心，还特意感谢他，说是他的电机的功劳，看来那事他们至今不知，那就当它没发生过吧。

　　可触景生情，那床、桌子、灯光甚至空气都曾流淌过浓浓的爱意。但回到现实，一个女人这样对我，在生理上对我是莫大的折磨，每天我睡在她身边却对我完全没有欲望，我觉得很自卑，也觉得自己很可怜，这扫了我一个男人的脸面，伤自尊，太伤自尊了。还不如离婚算了，可想想小孩那么小，让她一个人怎么办，要不送回上海，找个人带，她肯吗？再说她除了这个，其他方面也没什么大毛病，我凭什么就为这个让小孩将来失去爸爸或妈妈？他决定还是找组织给她做工作。

　　文昌德走后，任书记想自己一个大老头子对着一个年轻媳妇，这话咋开口，于是他找到陈技术员，简要说了情况后，要她到文昌德家去一趟。

　　陈术员就比文昌德大两岁，对着一个年青男子说这种事实在还是有些拗口，可使命在身，现在就是装也要装出个成熟女干部的形象。

　　陈技术员跨进中间屋，看到沙发床上被子还没叠，里屋没有动静，苟爱琴应该是还在里屋睡觉。 “分床了？” 陈技术员冲跟着进屋的文昌德问。

　　“同床不能同房还不是一样。” 文昌德没好气地大声回答。

　　苟爱琴突然从里屋冲出来，手指着文昌德大声喊： “文昌德呀文昌德，什么文昌德，叫蛮缺德吧，你，你也真，真，真不要脸，这种事也好意思往外说。”

　　看到有车间干部在场，文昌德似乎腰杆子也硬了起来，他指着苟爱琴说： “你不好意思，我也不好意思，那就太没意思了。你是我老婆，我就有这个权利，这是受法律保护的。”

　　“你还好意思提法律保护， 那不受法律保护的事你都干了，这受法律保护的就免了吧。” 看来在气头上曾经那么大度地冠以“本事”的那件事，在她心里依然是一片阴云，都说时间足以磨灭一切，可依然没有磨灭她心中的梗。

　　陈技术员以为苟爱琴还在为当年的事在报复，于是说： “都过去的事了，文昌德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怎么还没完没了了，你看你们现在小孩都这么大了，长得又这么可爱，好好地过日子吧，一天还瞎折腾个啥！ ”

　　“我一个大男人能不折腾吗？我娶了老婆，天天睡在我身边，可我还要过和尚清心寡欲的生活。” 文昌德据理以争，一付公事公办的架式。

　　“哎哟 ！ 他实在太贪，一天把那当吃饭似的，我就像那被追的羊羔，时时提防，比如，一看出他有那个意思，我就一个人在外间看电视，直到半夜，让他的那火慢慢平息。如果他执意等我，我就像一个木头人，闭上眼，任他折腾，有时实在忍无可忍，我们就在夜里又为这事开了仗。” 苟爱琴说话也不含糊。

　　陈技术员纳闷，她用了“贪”字，为什么不用“色”字，也可能是怕伤及令妹，或许她真的把那当“本事”了。

　　“噢，合着我是那，那个什么狼。”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苟爱琴破口大骂。

　　这两人像是乌眼鸡似的斗红了眼。

　　“别吵了，要是吵得清楚，那你们自个吵吧，我走了。” 陈技术员转身做出要走的样子。

　　“别，别，陈师傅， ” 苟爱琴拉住陈技术员的一只衣袖，她像是在心里给自个鼓了劲似地说： “既然他不要脸了，我也豁出去了。”

　　陈技术员听出她是有话要说，于是对文昌德说： “上班了，你还不走。”

　　文昌德悻悻地走了，临走还冲陈技术员说： “拜托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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