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前同人]相逢恨晚

　　垂钓的人起身，缓缓回头。
　　“老伯？你是哪里人？”寸心一时失落，细看对面男子的脸，也约摸近六十岁了，他鬓角点点斑白，木色发冠束发，唇边生了文人大夫样的髭须，只是他出尘的气质也能让寸心感觉出，他并不是什么乡野渔夫，恐怕他年轻时，也是位颇有盛名的美男子。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难得香玺海有这份佳境，我只是个来这里垂钓的闲人。”
　　“你能听懂我的箫声？”
　　“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箫声的曲调并不复杂，只是相思之意缠绵悱恻。”
　　“这首曲子，其实我只听过一次，那夜有人吹与我听，可惜我喝了许多酒，酒醒后记不住全部的曲调，我也是后来琢磨了许久，才能勉强吹出曲子的调来。”
　　“其实吹奏乐器，音色并不在关键，心情才是。”
　　“老伯，您似乎懂得很多。”
　　老者笑了笑，“当我的脸上还没有皱纹时，我也有过相思的心情。”
　　“真是奇怪，我就住在这附近，可我并没有见过您，请问老伯名讳？”
　　“哈哈，我无妻无子无财无名，是个无名氏，今日才流浪到荆州。”
　　“我倒是有一个故人，身形，口音与您有些仿佛，不过他是个年轻男子。”
　　“姑娘，这个男子，是否就是那夜，与你吹奏曲子的人？”
　　“是的，不过我很久没见过他了。其实我独自一人在附近的竹林里隐居，我已经很久不与熟识的人往来了。”寸心说着，声音有几分落寞。
　　“我看你是个痴傻的，下着雨，倒是独自一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伯递出一方干净的素帕，“擦擦眼泪，哭鼻子就不好看了。”
　　寸心方才吹奏时，心底凄凉，不知不觉眼角盈泪，她却全然不知。
　　“不要怕，我年轻时笃信一句话——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结果呢？无妻无子无财无名？”
　　“你倒是不给我留面子。”老者捋一捋胡须，颇有仙风道骨，玉函金篆之姿，“人总归会变，你倒不如一直在心里记得他最好时的模样，何必为难自己？”
　　“老伯说的轻巧，可我宁愿现在就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有短短几载光阴，而不是怕他会改变，所以宁可和他不见。”
　　“回去吧。”老者默默从随身带的渔具里抽出一把伞，“雨势变大了。”
　　寸心刚才语气有些激动，看着递来的伞，有些发愣没有接。“怎么？难道让我替你撑伞，送你回去吗？”
　　“不，不是。”寸心摆摆手，“只是您说您无财，我怎么还能要您的伞？”
　　“我会再来取的，到时候，我就在这片竹林找找你隐居的小屋。”老者已然转身走了，末了回头一笑，似乎是叹息她的痴傻。
　　转瞬又过三年。
　　一日晌午，寸心嫌弃天热，在庭院里的凉亭里纳凉，石桌上的棋盘愈演愈无聊，寸心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落子，眼皮昏昏沉沉。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对面，他衔一黑字落定，棋盘仿佛活过来了。
　　“老伯？”寸心笑，“三年过去了，您倒是不见老，反而年轻了，之前是一甲子，现在看起来，像五十多岁。”
　　“难得姑娘还记得我，三年过去了，姑娘容颜也未见有丝毫改变。”
　　“我在这里隐居，统共就没见过几个人来，您给我的伞，现在都放坏了。”
　　“我当时流连于勾栏里的评书先生讲的话本子，居然忘了取伞。”老者气定神闲地下着棋。
　　“话本子里都讲了什么？”
　　“讲司法天神杨戬妹妹私配凡人，还请来嫦娥仙子主婚，夫妻二人现在正在华山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奇了怪了，三圣母杨婵有她哥哥护着，嫦娥仙子无所依靠，又怎么敢去蹚浑水？”
　　“不过是话本子罢了，那些神仙如何想，我们又如何知道。”
　　“有道理，那老伯，您有听过关于阐教事端的话本子吗？”
　　“阐教一向无事。”
　　“可是有个人跟我说，阐教有了凶险，这么久过去了，倒是连点风声也没有啊。”
　　“……”
　　寸心见对面没了回应，“呀，我要输棋了!”她忙慌慌起身，捂住了老者的眼睛，“不许看，我要悔棋。”
　　她起身捂住他双目的瞬间，他眼前最后一个画面是她柔嫩雪白的脖颈。
　　老者自然就是阿泽，他无声地叹息，寸心，我成了如今这幅模样，现在和你相认，是否还太早？
　　“你不该耍无赖。”他无奈地笑笑。
　　“那过几天是端午，我请老伯去香玺海看龙舟比赛，算是赔偿好不好？”
　　“我看你是怕自己一个人寂寞。”
　　“好不好嘛？”她眨眨眼。
　　“好。”
　　端午那日很快就到了，寸心一身鹅黄色襦裙，头上扎了两个发髻，蹦蹦跳跳扯着老伯的衣袖来到热闹的香玺海下游，泛舟游览，进行龙舟赛的人熙熙攘攘。
　　寸心在一旁跟出租船只的老太交涉，“老板娘，那条船我包了。”她豪气地排出一列碎银。
　　“姑娘出手真阔绰。”老太眉开眼笑，“刚才站你旁边那个，可是令尊？”
　　寸心回头望着在桥上沉思的老者。
　　“不是，”她凑到老板娘耳畔，“他是我的情郎？”
　　“什么？”老板娘吓得脸色一变，寸心已经自顾自走到了桥边，挽起了那位男子的胳膊。
　　“瞎，大惊小怪。开染坊的苏老头近日新娶了的娇妻，一个八十一个十八，苍苍白发对红妆，一树梨花压海棠，一个图色一个贪财的买卖。”旁边的客人喝了酒，嚷嚷了几句。
　　“糟老头子坏得很。”老板娘看着阿泽的背影，狠狠地骂了一句。
　　阿泽:为什么感觉背后有寒气？
　　龙舟上，寸心稍稍施了个法，一时间便落下了纷纷细雨消解暑气。烟雨行舟绿水前，美不胜收。
　　“老伯，你知道吗？我之前喜欢过一个人，就是教我吹曲子那个人。”
　　寸心侧身对阿泽道。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他的模样非常好，尤其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只要他愿意长久地盯着你看，你永远会有一种一见钟情的感觉。”
　　“是么？”阿泽愣着，“咳咳，看来你是喜欢好看的。”
　　“也不全是。”寸心目光灼灼，一步一步凑近。
　　不知不觉，她的鼻息甚至吹到了他的下巴上。阿泽的呼吸也不由得变得急促起来，他连忙后退了几步，甚至有点踉跄。
　　“姑娘你？”
　　“别说话!”
　　桥上舟上的人注意到二人。“哎呦，光天化日之下。”“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为老不尊为老不尊。”
　　“现在在舟上，怎么，你要飞啊？”寸心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再后退，就退到船舱里了，里面的香炉床具都是有的，我就当你欲拒还迎了。”
　　“你…我真是看错你了，我当你是正经人家的女子!”
　　“我就是太过于寂寞了，瞧老伯虽然年纪大，可是长相还是龙凤之姿，何况无妻无子，也没人会找我的麻烦了。”
　　阿泽倒吸了一口气，“你别逼我跳河。”
　　“没那么夸张吧，你就让我抱一会就好。”
　　“就抱一会？”
　　“嗯。”寸心扑到他怀里，小脸蹭到他的胸口，“老伯，你心跳好快。”
　　“我是惊吓过度。”
　　“下一次你来看我，我不会又要等三年吧。”她在他胸口蹭了蹭，撒娇道。
　　“……你若如此，我怕再也不敢来看你了。”他叹了口气，语气很软。
　　“你抱着我，抱着我好不好？”
　　他的手缓缓环上了佳人的细腰。那一刻，时间流动得也温柔。
　　“你这样下去，我可不知道我会忍不住对你做什么。”
　　“怎么？这次你还是以身相许吧。”
　　下船之后，阿泽自然是头也不回地跑了，好像生怕寸心会强行拉着他去“以身相许”，背后还挨了群众几声“色老头”的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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