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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天龙下商。
“王爷，赤河一战中已大败商息，现商息又起内乱，已再无精力大肆举兵攻打我天龙，王爷是否也……”离忧与颜衢相对而坐，平静说道。
颜衢轻一挥手，举杯浅尝一口香茗，“商息虽有内乱，但难保洌若如掌控大权再举兵突袭。”他垂眸看了眼飘绕的热雾，淡淡道：“下商不可放。”
离忧劝道：“天龙帝位空悬已久，国不可一日无君啊。王爷应回广泽主持大局，平各方权利争斗。”
颜衢两眼一横，沉声道：“六弟还在帝位之上，岂容你说如此大不敬之话？！”
离忧眼中哀色漫溢，略略哽咽道：“颜斐与素妃已一同堕涯了！！”
“放肆！”颜衢怒，一拍案桌而立，“当今皇上的名字岂可直呼！本王要替六弟治你忤逆之罪！”
离忧叹气，“扑通”一声跪下，道：“王爷息怒。在离忧心目中，只要先帝一人才是皇上，颜斐他……”离忧一侧头，看向旁边的青砖上。
颜衢想起颜甄，心中也是一痛，叹息道：“十二弟已逝，六弟登基掌政是乃顺势而为，你也莫要再纠缠旧事了。本王也甚思念十二弟，等局势真正平稳下来，本王与你一同去皇陵拜祭十二弟。”
“但，但卑职有何脸面再去见先帝？先帝把素妃安慰托付于我，可我，可我不但没保护好素妃，还独自苟活于世！”离忧越说越是激动。他跪立在地上，挺直腰背，举起右手三指对天起誓：“皇上，离忧今日以性命起誓，待局势真正平稳下来，战火不再，便去广寻颜斐，若他健在，我便为皇上与素妃报仇，若他已死，我便一死以谢保护素妃不力之罪，再来见皇上，任凭皇上处置。”
“你！！”颜衢震惊，后退两步，“离忧！我念你对十二弟一片丹心，多次赦免你的死罪，如今你竟当着本王的面，说出这般话来，要本王还如何保你？！”
离忧低头，“卑职只忠于先帝！”
“你！你！”颜衢指着离忧，气得话不成句。他稍顺气息，道：“离忧你竟如此不识大体！本王看在十二弟的情面上一再保你，你却也和弟妹一样浅薄见识！大不敬的话也广而言说！若不是如今战局不稳，正是用人之际，本王便已让你陪十二弟去！”颜衢转身，一拂广袖，沉声道：“来人啊！”
守卫推门而进，跪下道：“属下在！”
颜衢看着流云，终道：“把离将军带下去，掌嘴一百，并赐其消音丸监其服下。”离忧我只废你言语之能，你一身武功便用在保家卫国之上，别再留下罪证，让我不得不把你双手也废去。
离忧一笑，平静道：“离忧谢王爷恩典。”他既要治自己对颜斐不敬之罪，何不重治？他一再有心护着自己，是念在先帝的情分之上，还是亦相信自己和素妃之话，认为颜斐弑君夺位？罢罢，他们虽非一母所生，但终归还是兄弟！
颜衢呆望着浅金色的天际，幽幽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弟妹你和六弟究竟遇到了什么？不是三哥不信你，实在是那牵连巨大，没有十足的证据与把握，是万万不可啊！你何苦要置自己于险地之上，十二弟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这般。”
天渐渐地昏暗下来，连天边的金丝流苏云也灭了下去，缓缓浮起厚厚的深蓝。下商本是荒野的边境之地，又在靠近战事前线，入了夜，四际寥寥，只剩下蛙虫鸣叫，趁着清寂的月色，越发显得阒静。
颜衢拿了壶酒一人坐到院中独饮，想着素素与颜斐的事情，仰首对着满月灌了一大口，“弟妹，你不该不听三哥的话啊！你不该，不该啊！”夜静清凉，不觉颜衢便把那壶酒喝得了见底，趴在桌上，喃喃道：“三哥自知六弟本性，你斗他不过的，白白陪了自己进去，让我日后如何有颜面见十二弟！”
商息永州。
洌若如大怒，随手拿起桌上的瓷杯飞砸出去，“让你们接个人回来都办不好，你说还能办好什么事情？！”
那侍卫不敢躲闪，瓷杯砸在眉骨上，割破皮肉，顿时鲜血直流，低头不敢吭声。
“说！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本王的美事？！”
“是静雅王的人，说贺州之内由不得我们强抢，并把我们的人赶出城外。”
洌若如站起来，踱了两步，哼笑了一声道：“乔司琮啊乔司琮，我本还不想对贺州用兵，和平招安了对你我对百姓都好，你竟是如此不识抬举，那别怪我无情！”他转身对那侍卫道：“去叫军师过来！”
那侍卫领命赶紧退下去传人。
陈崔放乃洌若如的军师，虽说是军师一职，但年纪不过二十二三，生得斯文白净，眉眼秀气。陈崔放也不惧洌若如正在盛怒之中，缓缓步入厅内，一拱手行礼道：“王爷，急传崔放过来，不知是何要事？”
洌若如听是陈崔放的声音，收起怒容，转身道：“军师不必多礼，过来说话。你为本王效力操劳，染了病，可是全好了？”
陈崔放浅笑上前，在洌若如旁边坐下，“托王爷鸿福，已无大碍。”
洌若如微微探身，问：“军师可曾探得滇国状况？”
“王爷莫急，待崔放细细与王爷道来。滇国日前皇帝驾崩，现举国哀丧，民间丧期三月，宫中丧期三年。各皇子之间争权夺利，太子并未能顺利继位，朝政乃是由众大臣与太子商议定夺，如此局面，想要助天龙联手攻打我国，怕也是有心无力。”陈崔放浅呷了一口雾兰，问道：“王爷是要起兵夺权了？”
洌若如缓缓地点了点头，肃道：“嗯，本王正是此意。军师可有良策妙计？”
陈崔放摇头，“当日崔放劝王爷不要急于一时，起兵围城不可名不正言不顺，但如今再说此话已是晚矣。王爷围城不攻不夺，是为下下之策，如今之计，亦只有调兵攻城，夺下大权方为解决之道。”
“好！”洌若如一拍桌子，道：“那便依军师之言，明日起兵，我亲上银沙夺下大权！”
陈崔放微微一笑，那笑却别有意味。他不疾不徐地道：“那崔放恭贺王爷马到功成！”
商息贺州。
素素对镜梳妆，插上金簪，手顺着耳后的两束细细的长发一直抚落下去。她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脑中闪过几个片段，再一细想却皆无果，唯一忆起的竟是曾经做过的那个仙园飘飘的梦境，满处皆是梨花树，还有树后衣袂翩飞的他。究竟是何处，究竟是何人，却一无结果。
素素又掏出那面金色的小令牌，前后翻看。记得相公曾经说过，此令牌乃是她一兄长所赠，以前已曾细看过，不得结果，如今再阅，亦是如此。究竟她犯了什么过错，要把从前全都忘得一干二净？素素无奈之下只得把令牌又再包好，收进包袱之内。相公也曾说过她能弹得一手好琴，确是，但她却不能从琴音之中忆起丝毫。
郁思烦乱之中，素素又抬手抚上了琴弦。一点一点，仿似人迹罕至的高山雪峰，冰凌消融滴落泉水的丁冬之音。琴音渐渐奔走而起，忽而跳跃忽而连绵，就像春风吹开了遍山烂漫之景，一路而下，落至山脚的暖暖春色，百花融融。
“王爷。”被安排过来照顾素素的丫鬟秀莲福身行礼。
乔司琮听着素素的琴声，心情极好，浅笑着一挥手让其无声退下。他听素素弹奏的竟是《凤求凰》，轻轻一摇头低笑出声，“素素啊素素，当日那般回绝于我，无人之时却又偏躲一旁舒你心意，真是……”乔司琮环臂抱于胸前，低头浅笑，“只是这曲，该由我奏与你听，由你所弹，毕竟是大胆了些，叛经离俗了些。这般，当日你又缘何断然回绝于我。”
乔司琮缓缓走近，嘴角的笑意渐扩渐深。他听素素已换了琴曲，却听不出是何名目，像是随心而发。他听着那飘绕的琴音，就像看到她着一白纱裙赤脚在溪边为自己漫舞。裙边沾了溪水，她一旋，便扬起水花点点，打在自己的脸上，盛阳之下，全无暑气，只有水珠子滚过脸颊，渗出丝丝凉意。他一笑，追上前去要抱，她却又是一转，溪水把他俩的衣裙湿了半身。她嗔笑着望他，与他隔开半丈余许。
乔司琮自在脑中描画着景象，含笑轻步踏入西院他安排给素素的房内。
素素专心在琴音之上，并未察觉有人进来。
乔司琮踏进房内，看见抚琴之人却是一挽发插簪的少妇背影。那少妇身段纤细，发如稠丝乌黑亮泽，流云髻间的金簪精细繁复，并非凡品。她着一身碧绿薄纱罩裙，里面一件草绿绸质长裙，配着扬手拨弄琴弦时所露出的一截藕色玉臂，与微粉的十指纤纤，一时让乔司琮心旌摇曳。
素素弹罢一曲，才让乔司琮回神过来。他上前一步，皱眉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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