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雕像

　　“天使，你今天怎么不太开心？”
　　“我真恨透了自己。”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能力帮助别人。”
　　“什么事情啊？也许我能帮你。”艾茹问，她心里隐隐想，该不是看到有人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东西，他看到了却无力阻止之类的吧？
　　天使叹了口气，“今天早晨，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到这里来祷告，她妹妹得了眼癌，需要在两个星期内移植眼角膜，可是没有人捐献，她妹妹又坚决不肯接受她的眼角膜，因为妹妹怕移植眼角膜后癌症还会继续扩散。”
　　“她们没有其他亲人了？”
　　“好像是地震幸存者吧，家里没有其他亲人了，也没有手术费……”
　　艾茹坐到他脚边，“举步维艰的状况呢。”
　　“如果我是人，就好了。”天使感叹。
　　“做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艾茹靠着天使，觉得冰冷的金属热得发烫。

　　这一天，天色灰暗，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艾茹迟迟没有来，天使心里空荡荡的，她今天不来了吗？
　　当午夜两点过艾茹出现在他眼前时，他虽然欣喜若狂，但却故意淡淡的责备她：“怎么来得这么晚？而且你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半夜到处游荡，很容易出事的。”
　　艾茹微微的把伞举高，露出一个明亮的微笑，“天使是在担心我吗？”
　　“是……啊，你这样很不安全。”天使吞吞吐吐。
　　小茹脱掉鞋子，爬到圆台上坐在他脚边，天使突然怪叫道：“地是湿的，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艾茹靠着天使的腿，闭上眼睛，轻轻说：“因为，靠着你让我感觉很安全。”
　　两人顿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中。

　　“天使，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给你一天能变成真正的人的时间，你会做什么？”
　　“只能是一天吗？不可以一直变成人？”
　　“哎呀，都说了只有一天嘛！”
　　“只有一天的话，我会先告诉每天在这里做清洁的工人，往右一百多米的地方，那里的护栏被压断了，弄坏护栏的人把断了的那节钢管接到原处，只要有人轻轻的靠在那上面，肯定会掉进长江。”
　　“然后我要……”
　　“到了下午，我就去那个需要移植眼角膜的女孩的医院，说我愿意捐出我的眼角膜。”
　　“做完手术出来，应该已经是夜晚了，打个电话叫你买些吃的东西，把我接回这里，边吃东西边聊天，最后就等着变回雕像。”
　　艾茹笑了笑，“你这一天要做的事情真多！不过，幸好，这一天里有我……我会陪着你一直到你变回雕像的。”
　　天使闷闷道，“如果真的只有一天的话，也太悲哀了。”
　　午夜的风呼啸而过，艾茹冷得打了个颤，拢了拢衣服，她低声喃喃，“有那一天的话，也足够了吧？”

　　一连好几天，艾茹都没有出现。
　　“这个丫头，怎么还不来呢？”
　　“今天不也不来的话，明天也不用来了！”
　　“等她到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骂她！说过每天都会来看我找我聊天的，怎么可以食言？”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千万不要有事啊……”

　　一个星期后的又一个雨天。
　　一个女子撑着绿色的伞缓缓走来，她把伞撑得很低，就连身边两米左右的人也看不到她的脸，可是天使知道是她来了。
　　这样的走路方式，这样的脚步声，不都是自己这一个月以来每天期盼的吗？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
　　女子淡淡的笑声扬起，“最近有点忙。”
　　“以后呢？不会一直这么忙吧？”
　　女子弯下腰，脱掉鞋子，爬到圆台上坐到她最喜欢的那个位置，“以后不会再忙了。”

　　“艾茹啊，你在读书吗？”
　　女子轻轻笑出声来，“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你上大学？”
　　艾茹摇了摇头，“我没有上学了。”
　　“那你……”
　　“我们家，打算年底移民，到加拿大。”
　　“为什么？”
　　“因为九龙坡这里办加拿大的签证比较容易。”
　　“我不是问这个，为什么要到加拿大去，你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吗？”
　　小茹静默了许久，“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又是一阵可怕的静默，待天使犹豫的开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惊恐的发现四周一片沉寂，艾茹紧紧靠着他的身体，温度低得不正常。
　　“艾茹？”
　　“艾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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