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剑

　　凭什么我就不行！我偏不信！

　　淳于娟在庭院中腾转挪移，手中的佩剑幻出道道凌厉的剑光，竹叶儿被劈落一地。

　　班头们要将她从校尉营打出去的消息激起了她的愤慨之情，她骨子里是倔强和不服输的，不然也不会逆水行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转眼就到了正午，欧阳晴早收了势，见她还在苦练，劝道：“淳于姐姐，这都三个时辰了，歇一歇吧。”

　　“再练一个时辰！”

　　淳于娟汗如雨下，手未停，剑未歇，朝后吼了一声。欧阳晴见她跃到了稍远一点的假山上，翘首而望，还欲相劝，一个怯怯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师……妹……”

　　这声音离她非常近，几乎就是从她身后发出来的，但她已练了四个月的武功，视听都要比以前灵敏许多，有人走到她身后她不可能一点声音也听不到，除非是像她师父那样的高手。

　　欧阳晴也没多想，扭头就往身后看，没想到一张苍白、木然到极致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的眼中。

　　鬼！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字，瞬间全身的汗毛就都站了起来，尖叫一声，赶紧跳开了一丈来远。

　　木然脸也吓了一跳，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师妹，对……对不起，吓……吓着你了，我……只是想叫你。”他不善与人打交道，喏喏了半晌才勉强说了一句整话。

　　欧阳晴心口呯呯狂跳，小小的脸蛋一阵红一阵白，刚站定就往地上觑了一眼，见他脚下有道浅浅的影子，心中这才安宁下来。忙将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那人看上去三十来岁，长得颇高，身体也很壮实，身穿布衣，脚蹬布鞋，衣裤都洗得发白，布鞋却是崭新。他右手提了一把宝剑，左手却背在身后，不知有何名堂。

　　“你是何人？为何突然站我身后吓我！”

　　“没……吓你，不是故意的。”

　　木然脸急得双手连摇，欧阳晴这才看到他左手拿了一朵盛开的栀子花，心想一手拿剑，一手拿花，这人还挺奇怪的。

　　“你也会武功？”

　　欧阳晴话刚问出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人必然会武功了，说不定还是一位高人，不然怎么会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身后，突觉自己叫这人为“你”极为不妥，她实在该称呼这人一声前辈。

　　淳于娟这时才走了过来，她气喘吁吁，向来人抱拳，“柯……”

　　本想叫他柯大哥，但柯茂文才十九岁，比她还小三岁多。叫他前辈？他同她一样都跟着展昭练武，叫他前辈，那叫展昭什么。叫他小柯？他武功可比自己高出太多了。

　　想了想，改口道：“柯先生。”

　　“淳于……姑娘，”

　　“先生”一词对柯茂文来说是全新的称谓，他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瞬间就全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师父……传了我三招剑法，让我来……打给你看。”

　　淳于娟浑身一震，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南侠展昭要传她剑法！南侠展昭是江湖上公认的剑术大家，十年前他刚出道那会儿就是以剑术和轻功名闻天下！

　　柯茂文这时又说：“师父说……淳于姑娘敢于向世俗挑战，巾帼……不让须眉，他很是敬佩，所以……让我打三招给你看，助你一臂之力，至于……你能不能考过，就看你自己的了。师父还说……这不是传你，是我们平辈切磋武功，相互演练指教。”

　　淳于娟明白展昭的用意，他既然知道了校尉营的几个班头要为难她，就不方便直接授艺了。

　　如果直接授艺，会被人说徇私，更有踩校尉营之嫌。

　　还有就算以后她凭自己的本事考过了，也会有人怀疑是不是展昭帮她通了关系，暗地里操作的结果。

　　多了一个人就不一样了，柯茂文和她同辈，同辈之间相互切磋较量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就算柯茂文教她武功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因为柯茂文名声不显，不会有帮她一飞冲天之感。

　　见展昭替她思虑周祥，她深深地被感动了。她想当校尉一事，身边虽有不少人反对，但也有很多人支持她和帮助她，比如黄梨，比如展昭，比如白玉堂，比如蒋平……这些人给了她战胜一切的勇气。

　　欧阳晴这时候却对他口中的师父很是好奇，往旁挪动几步，靠到淳于娟身边，悄声问：“他师父是谁？很厉害吗？与我师父比又如何？”

　　一定是比不上的，她师父是南侠展昭，南侠展昭武功天下第一，哪里有人比得上！

　　欧阳晴仰了仰头，骄傲得很。

　　淳于娟抹掉眼泪，哽咽道：“他师父就是你师父。”

　　啊！

　　欧阳晴大吃一惊，指着木然脸道：“你说他是我师兄！”

　　淳于娟点了一下头，柯茂文拘束得很，但还是扯动嘴角，羞涩的向眼前少女笑了笑，这一笑倒给他的那张木然脸增添了一丝生气。他低头看了一眼拿在手上的栀子花，缓缓伸向她：“给你的。”

　　欧阳晴意外极了，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师兄，虽然这师兄看着比师父老好多，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向她传递着最大的善意，她大方地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栀子花。

　　“可以……插发上。”

　　柯茂文指了指她的发髻，今日她梳的是双髻，一左一右各插了一支蝴蝶钗，蝴蝶的两须上各是一颗白白的珍珠，白色的花倒也配得上。

　　欧阳晴低头看了看栀子花，又抬头看了看一脸热诚的师兄，头微微一偏，就将栀子花插在了左边的发髻上。

　　“谢谢师兄！”她歪着头，甜甜地向他笑了。

　　“不……用谢。”

　　柯茂文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向师妹摇摇手，又忍不住摸摸脖子，似乎那样也不得劲儿，又将手叉在了腰上，他此时羞得像盆花，恨不得将花盆倒扣到自己头上。

　　淳于娟见堂堂一位武林高手此时却扭捏得像个大姑娘，“噗嗤”一声，掩嘴而笑。

　　“师……师妹，师父说等会儿你可以看，但不能练……得循序渐进。”

　　柯茂文嘱咐了欧阳晴一句，就在两个姑娘的注视下，紧张的走到院中。他拿住剑，拔了半天才将手中的剑拔了出来，“这是……达摩剑，共一百零八招，我打的三招是‘剑指人心’、‘虚实归一’、‘千佛幻影’，虽不是杀招，却是变幻无穷的招式。虚即是实，实即是虚，虚虚实实，无我无相，最后才能达到千佛幻影。”

　　他话音一落，剑随心起，道道剑光幻化出无穷无尽之感……

　　一个时辰后，柯茂文才让淳于娟自己打了一次，又将自己的剑递了给她，“此剑‘碧尘’，我师父几年前送我的，一直没用，这次……借你，你考完校尉就……还我。”他一脸郑重的说。

　　欧阳晴看了一会儿就偷偷的离开了开封府，她跨上了她爹送她的一匹纯白色的矮马，一夹马肚，向北而去。出了城门，继续往北，她此行的目的地是北郊恭王府，来之前她已问明了道路，每日练完武功他爹都会派人送她回家，今日她练功耽搁了，也正因如此才被她寻到了偷溜的机会。

　　不想，还在途中天空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没一会儿，大雨倾盆，还伴随着电闪雷鸣，她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只落汤鸡，眼见前方有一处农家小院，连忙纵马而去。

　　到了院前才发觉还有一伙人在此处避雨，那伙人衣衫奢华光鲜，有一辆宽敞的马车和几匹马，还跟了不少丫鬟和扈从。

　　几个扈从打了伞请了马车里的一位少年公子下了马车，一丫鬟连忙将手中的一领披风与他穿上。

　　欧阳晴见这伙人要进屋避雨，她一个女子不便与陌生男子同屋，只得拉了马站到屋檐的边缘位置。

　　少年公子这时在丫鬟、扈从和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见屋檐下站了一个身穿葱白衣裙的少女。那少女一手抓着宝剑，一手拉着缰绳，发梢和衣衫直往下滴水，冻得直哆嗦。

　　会武功？

　　少年公子心中好奇，走到那少女身边时，禁不住往她脸上看去，见她约莫十三、四岁，脸圆鼻尖，柔媚可爱。发上一左一右各一支点翠蝴蝶钗，蝴蝶的两须上各是一颗白白的珍珠，那四颗珍珠随着她的动作颤动不止，除此之外，她左边发髻上戴的花也被雨水打得只剩一个花心了，跟她的人一样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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