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剑

　　“我……”

　　展昭抬头望着那个男人，想到他住到他家时才三十来岁，那时他穿着破旧的僧袍，很能吃，每顿都要吃几海碗米饭，小小的他每次看到他吃饭总是很惊奇。

　　如今已二十二年了！

　　他说他视他为亲子，他又何尝不当他是另一个父亲！

　　他张了张嘴，想说“要杀”，但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他难过得别过脸，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泪。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哭哭啼啼地成什么样子！站起来！”

　　“为什么要逼我！”

　　“刚刚不是你拔了剑想要杀为师么，才这么一会儿就变卦了？拔剑！再来杀为师呀！”秦尧目光陡然锐利，朝徒弟大声地喝了一声“拔剑”。

　　展昭被这声“拔剑”给震住了，他现在心很乱，全身更是止不住地颤抖，茫然无措地伸出左手，哆哆嗦嗦地按在桌上的那柄宝剑上。“你送我的剑……”

　　“早知你如此无用，当初就该把这把宝剑毁了！”

　　秦尧将徒弟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哀痛表情：“凡成大事者，父母妻儿皆可杀，若为师拦了你的路，你就不该手下留情，你应该杀了为师！这就是你的缺点，心软又重情！成事之后，你可以心软，可以重情，但在成事之前，这两样都是大忌！若你刚刚能当机立断杀了为师，说明这些年你在江湖上就已经学会了要心狠，为师就算死了，也是高兴的！可你呢！”

　　面对师父的逼迫，展昭流泪满面，不住后退，不断说：“别逼我……别逼我……”

　　“昭儿呀，为师对你给予厚望！为师费劲心血让你上少林，让你习得达摩剑和少林大挪移，你说这为什么呀，还不是为了让你有实力继任教主之位！”

　　秦尧紧紧地抓住徒弟双臂，他都已经将路给他铺好了，他不明白徒弟为何不愿接受，“天下共主”可以说是全天下男人梦寐以求的愿望，偏偏最有可能实现这愿望的人不愿去实现。

　　展昭在听他说到达摩剑法和少林大挪移时就呆住了，“你说什么！是你让我习得？”

　　“你想想你为何会去少林，你去了少林就正巧有弟子偷了少林大挪移，还正巧被你追回。昭儿，天下哪有那么多巧合之事，全是为师安排！”原来淳风自小就跟在秦尧身边，在二十年前被他安排进了少林，一为少林的绝世武功，二为探听情报和监视少林诸僧。

　　秦尧为了展昭，提早报废了这颗棋子。

　　展昭听后，不由得大吃一惊，禁不住问自己这些年还有什么事情不是他安排的。他脑海里也反反复复重复着师父那句“全是为师安排”，他的安排太恐怖了，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会顺着他的安排去行事。

　　他住他家的那些年，他有意无意显露少林武功，令他一家都错误得以为他和少林相关，所以他失踪后，展昭才会第一时间想到上少林找他，只要他一去少林，后面的事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他并没有惊叹师父安排巧妙，反而有种被操控的感觉，他甚至觉得他师父很恐怖。“全是你安排的，那这些年我做了什么？我现在又算什么？”

　　“昭儿，所有的一切当然还是你自己做的，为师只不过给你铺了一条路。就像当年引为师和教主进鬼洞的白发老者一样，你加入弥勒教，为师也只是你的引路人，至于今后你能不能带领弥勒教成为全天下的圣教，还得靠你自己。”

　　秦尧说这条路也很难，为何他和教主选了那么久，就是因为继任者太重要了！继任者是未来的主事人，可以说是一切成败的关键，得高瞻远瞩、思路清晰，得有杀伐决断的魄力以及让人折服、甘愿跟随的实力，还得善于建设、精于规划、工于组织，然后脚踏实地的一步步去完成，这些特质展昭身上都具备。

　　“你不是还教了一个徒弟，明尊，他也很厉害的，为何不让他当教主。”

　　“他呀，”

　　秦尧听徒弟提到“明尊”，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一个月前，那时候他们还在大海上：
　　“怎么伤得这么重？”

　　秦尧让使刀人躺回床上，这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他身挺骨立，眉目藏锋，眼睛漆黑如墨，但他的眼神却是纯粹、冷冽的，像一把尚未开刃的战刀。

　　“是展昭！”他痛苦的向面前尊长指控。

　　“他上岛了？”秦尧问。

　　“是。”

　　“他知道本座是谁了吗？”

　　使刀人点头。

　　“你告诉他的？”

　　“不，他自己猜到的。”

　　秦尧脸露欣慰之色：“本座这个徒弟呀，本事还真是不小。”

　　使刀人听了这话，很是不服，讥道：“是不小！带了一队人来，将他师父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区区一座岛，毁了就毁了。本座听了一些，你这次应对得很好，没有去纠缠输赢，该舍弃的就舍弃。”秦尧话锋一转，眼露严厉之色：“但本座也听说了，你想给他灌断肠丹。”

　　“当时我告诉了他实情，让他速速离岛，他却执意与我们作对，我能有什么法子，只能用断肠丹胁迫他。”

　　秦尧知他性子，眉一扬，冷冷说道：“宜儿，你是知道展昭对本教有何用处，在继任者一事上，教主与本座的意思是一致的。所以，展昭，只能收服，不能胁迫。”

　　“圣人眼中只有展昭，别忘了本君也是你教出来的！”

　　秦尧哈哈一笑：“这么说，你想报仇？”

　　使刀人咬牙道：“断指之仇不共戴天！”

　　“宜儿，你武功、心计、谋略都在你大哥之上，但你大哥能成大事，你却不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使刀人冷哼道：“因为教主和圣人偏心！”

　　秦尧听他这样说，叹道：“教了你很多次，欲成大事者，气量是首要。你呀，什么都好，唯气量不足。你以为区区断肠丹就可以要挟到他了？本座的徒儿本座了解，宁死不屈，对他，只能慢慢地收服他的心，让他心甘情愿听命行事。”

　　使刀人抬起眼，询问道：“那黄梨呢？”

　　“黄梨？”秦尧一听这名字就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就想了起来：“就是那个坏了我们东京之事的姑娘？”

　　“对，就是她。”使刀人道：“这次毁了圣岛也有这姑娘的一份功劳。还有，你徒弟好像很喜欢她，不仅你徒弟喜欢她，她还是白玉堂心上人，拿住这女子就相当于拿住了当今两大高手的软肋。”

　　“人间绝色？”

　　使刀人摇了摇头：“虽长得不差，但并非绝色，而是……”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里，非常聪明。本君也算阅女无数，还从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女子，而且她很可能知道摄心术。”

　　“喔，宜儿，你甚少这般夸赞一个女子，这倒有意思了……”

　　秦尧收回思绪，淡淡地笑了笑，对徒弟道：“为师是教过他武功，但他不是为师弟子。他虽不差，但他不能当教主。”

　　他对徒弟的语气和缓了不少，接着又道：“昭儿，今后你是走为师给你铺好的这条王霸之路，还是另走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你慢慢想，毕竟为师和教主还没有老到不能动。今日来找你，不光是告诉你为师与弥勒教的一些事，还有……本教要那个姓黄的丫头。”

　　展昭震惊道：“你们要黄梨干什么！”

　　“干什么？”

　　秦尧搓了搓手，道：“这姑娘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为师怀疑，她上圣岛救锦毛鼠是幌子，真实目的大有可能是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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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属下不知道是不是着了那个姑娘的道了？”

　　恶鬼道神使刘子澜吞吞吐吐的对圣人和明尊说了那天傍晚之事。他说他与他师妹斗毒，要押宝物，黄梨提议请一个独立于斗毒两方的第三方出来看管所押宝物，本以为她觊觎《青囊书》，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但最后什么事也没发生。“所以属下不知道属下究竟有没有着她的道。”

　　使刀人坐在床上，费力的说：“不是让你小心她吗！”

　　刘子澜向使唤刀人委屈道：“她开始也没说话，后来说话了，属下也是防着她的，但她说得每一句话都说到属下的心坎里，又何情何理，没有一点问题……”

　　秦尧这时打断他的话，“你将当时的过程演示一遍，你们说的每一句、做的每一个动作，事无巨细。”

　　刘子澜知道此事要紧，一边回忆一边演示，他的半本《青囊书》被他师妹搜了去，他随便找了一本杂书代替。他演示完，秦尧和使刀人也没看出任何不妥，二人相觑一眼，秦尧就想，一个聪明人，不可能大费周章去做一些无用之事，细细一想，问刘子澜《青囊书》有何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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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大有可能认识天书，就算不认识，也是知道天书真相之人。”秦尧对徒弟吩咐：“你与她相熟，把她从锦毛鼠身边带出来，交给为师，为师就再给你几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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