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湖的涟漪

　　这个时候能接到李槐的电话，碧宁又惊又喜。她顾不得对面李老师的异样，只做了个抱歉的口型，就匆匆接起了电话：
　　“喂？”碧宁将这一声“喂”拖得长长的，寄希望于对面的李槐能够赶快把话接下去。她并不好意思让李老师知道自己接了李槐的电话，所以没有直接叫名字。
　　“碧宁，你现在有空吗？我今晚正好在图书馆投寒假实习的简历，要不要来一起看看？”
　　“啊。。。”碧宁只短暂犹豫了一下，就马上答应了：“好呀。但我现在在中心医院，马上就坐公交回学校，等我到了图书馆告诉你一声。”
　　“医院？你在医院干什么？”
　　“别提了，下午的时候不小心从床上掉了下来，李老师带我来医院检查一下，医生已经说了，没有事的。”
　　“没事就好。那你晚上要不要休息一下？我们改天再聊也是一样的。”
　　“不用不用！我只是以防万一才来医院看一下，医生已经说了我没事了。我回了学校马上去找你！”
　　“好的，那一会儿见，你路上注意安全。”
　　结束和李槐的电话之后，碧宁整个人都感觉晕乎乎的，自从她和李槐在社区互留号码之后，这还是彼此第一次通话。她在想，是不是李槐也像白天的自己一样，没有后悔马上把约会时间定下来呢？他是否和自己的心思一样？
　　一时间，碧宁觉得浑身从头到脚的疼痛都不算什么，甚至觉得这场意外是老天对于给予她爱情的“等价置换”。她觉得这一跤摔得真值，摔出了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
　　“怎么样，碧宁？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李老师成功打断了碧宁的思路。她想到了刚刚接电话前莫名听到的李老师的话，加上学校有个李槐在等着自己，她恨不得周围所有的人都赶快撤退，自己能够瞬间移动到图书馆。于是她对李老师说：“李老师，我已经完全没事了。今天麻烦您陪我折腾到现在。您赶快回家吧，这里出了医院正门就是公交站，我坐101路回学校很方便的。”
　　李老师舒了一口气：“好的，那你到学校记得给老师发个短信报平安。”
　　就这样，碧宁坐了车，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往图书馆的方向走。
　　走到半路，碧宁一拍脑门：“我还真是摔坏了脑子！投简历不带电脑怎么行！”
　　于是又匆匆折返到宿舍，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就要往外冲。室友们看到她回来了，苏澜揭下了脸上敷的面膜，小宝暂停了正在播的综艺，大婷更是一个鲤鱼打挺从上铺坐起来，几个人齐刷刷地问碧宁检查结果。
　　“你们放心吧！李老师带我拍了片子的，医生说什么事情都没有，而且什么药也没给我开，直接就让我回来了。今天可真是万幸啊！”
　　“那就好那就好，你下午流鼻血的样子真的吓到我们了。”苏澜仍然心有余悸地说：“还好你吉人自有天相。。。哎哎哎，你收拾书包干什么呀？要出门？”
　　“嗯，我去趟图书馆，你们接着忙吧，一会儿谁要睡就先睡，不用等我，记得门别反锁就行。”碧宁说着，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装进双肩包里，背起来往门外走。
　　“哎？她今天怎么了？刚出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带缓缓的，这就去图书馆了？平时也没见她这么刻苦啊。”苏澜看着碧宁已经走出了寝室门，来不及发问了，就对房间里另外两个人抱怨。
　　“谁知道啊，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脑子摔开窍了吧，哈哈哈哈哈！”大婷附和着。
　　任宿舍里这三个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碧宁是收到了李槐的邀约，才一反常态地直奔图书馆。
　　夏天的晚上仍旧也是闷热闷热的，碧宁本就爱出汗，这一番折腾下来，额头、脖子、前胸后背已经全都是汗了。到了地方之后，碧宁先冲进了图书馆一楼的卫生间，用纸巾细细料理了自己满头满脸的汗。直到确定汗已经消得差不多、没那么狼狈了，她才不紧不慢地走到李槐所在的楼层。
　　碧宁左顾右盼，终于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李槐。
　　他坐在一张四人桌里，对面的位置已经有了两个人，只有他右手边的位置是空的。碧宁不知道他认不认识对面的两个人，只能收敛了情绪，走上前跟李槐打招呼：
　　“不好意思，等我很久了吧！”
　　“没有没有，我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刚才投了两家公司，正好你来了，我们一起再看看。对了，你身体没事吧？”
　　这样听着，碧宁就知道李槐今天是一个人在图书馆了。她有点意外。在来之前，她一路上最担心的，莫过于看到李槐和一群同学聚在一起讨论，而自己只不过是他众多普通同学中的一个罢了。碧宁当然渴望李槐主动约她投简历，但又怕李槐找她真的只是为了投简历。今天看到李槐一个人约他，还在自己的手边给她留了位置，碧宁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紧张和高兴。
　　就这样，两人打开了各自的电脑，凑到一起开始讨论现在有哪些公司、哪些岗位可投。李槐很惊讶碧宁居然连一份简历都没有写过。碧宁看到他明显掩饰不住的诧异，心里是有一丝丝羞赧的。她不想让喜欢的男生觉得自己是个很笨、做事没有规划的女孩子，于是打起精神，故作轻松地说：“因为我之前两年一直在计划读研，所以没有做过找工作这方面的准备。但是最近我在社区里进进出出，突然感觉自己社会经验还是有点少，想着做个两手准备。”
　　听到这儿，李槐很浅地笑了一下，说：“咱们在诚水社区不就是当个挂名志愿者，干点儿杂活儿意思意思吗？你从哪看出来自己社会经验的高低了？”
　　碧宁这话还真不是随口一说。有一次，社区临时组织上门走访，社区主任、书记和另外几个办事员兵分几路，划分好了各自去走访不同的居民楼。当时碧宁、李槐和另外几个志愿者都在，主任就灵机一动，说我们一人挑一个大学生吧，两个人一组，速度能快些。刚提议完，主任就指着碧宁说：“这个女孩子，你跟我来吧。”
　　当时一屋子志愿者里只有碧宁一个女孩子，加上碧宁有时候办起事来的样子真的很稳重机灵，于是主任先下手为强，挑了一个她觉得最好用的。
　　但其实，碧宁是真真正正的“聪明面孔笨肚肠”。她从小到大所有的时间几乎都花在了学习上，没有当过班干部，没有和老师、同学私下聚会交流过，她在和社区主任刷楼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在主任敲门的同时自己要主动帮忙拿一下主任手里那沓厚厚的问卷。
　　碧宁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笨拙，所以在又到一户住户门前的时候，碧宁主动说：“主任，我来敲吧，您歇一歇。”
　　社区主任看起来有五十来岁了，爬了好几层的楼梯，挨家挨户重复说了好几遍的话，确实很累了。碧宁也感受到了她的辛苦，想着还剩最后两层，要尽快速战速决，于是使出力气，“砰砰砰”地敲向面前的大铁门，同时嘴里喊着：“有人吗？我们是社区的！”
　　屋里没人响应。碧宁更着急了，敲得越发用力，这时候主任对她说：“孩子，不要这样敲门。我们是工作人员，不是债主。你要是怕里面的人听不见，可以拍的重一些，但是节奏一定要缓。一旦拍急了，就显得不友好。人家还没开门呢，对我们印象先坏了三分。”
　　碧宁觉得主任这话简直太有道理了。她以为今天这趟只是帮这几个社区的大爷大妈跑跑腿，万万没想到还能学到这么多东西。
　　当然碧宁不会把这件小事描述给李槐。她觉得自己都这么大了，居然才懂得“敲门的艺术”，真的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所以她没接李槐的问题，而是努力找补，看着李槐的眼睛说：“我现在就做简历，做完了你帮我改改，行吗？”
　　就这样，两个人一点一点把简历写完了。碧宁原本觉得自己过去那三年乏善可陈，但没想到在李槐的挖掘、鼓励、引导下，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多经历可写。自然，碧宁也不是个笨的女孩子，起初李槐点拨了几个地方，碧宁很快就发现了规律和“套路”，知道简历上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能写的东西要怎么写。一晚上下来，碧宁学得很开心，李槐教得也很开心。
　　后面，在李槐的建议下，碧宁挑选了几个自己比较感兴趣的公司和岗位，投递了刚刚“新鲜出炉”的简历，其中不乏两家世界500强的大厂。碧宁连简历都是今天第一次写，哪里有什么信心呢？可是李槐一直在鼓励她，说：“其实你参加的这些活动已经很棒了，有的我都不知道，真的很厉害了。你现在缺乏的就是经验，下一次我们针对面试常问的问题好好盘一盘，只要准备充分，你是没有问题的。”
　　时间已经不早了，碧宁没有注意到，自己对面的两个人早就已经走掉了，整个图书馆愈发的空旷，只有离他们这桌很远的一个座位上还坐着一对情侣。
　　碧宁觉得今天和李槐的相处真的是很舒服，而且李槐说了下次要给她讲面试，她觉得即使李槐不约自己，她后面也能足够自然地主动约李槐了。
　　虽然觉得今天的讨论可能要结束了，但碧宁舍不得主动说出“我们走吧”这种话。只要可以，她愿意永远和李槐这样坐着，只要李槐不动，她就不动；只要李槐不走，她就不走。
　　碧宁正胡思乱想着，只觉得自己的左手被一样湿热热的东西盖住了。碧宁脑子放空了三秒，才意识到，那是一只手，李槐的手。
　　李槐的手并没有把碧宁的手包住，更没有“十指交叉”，他只是很“规矩”地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碧宁的左手上面。也许是今天晚上操作电脑的时间太久了，李槐的右手都是握鼠标握出来的汗，湿湿热热的，碧宁觉得这种触感很奇怪，又很奇妙。
　　【如果她动了，我就马上把手拿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她不动，是愿意的意思吗？我要不要立刻表白？还是就当她默认了？我说点什么呢？】
　　碧宁清晰地听到自己耳边李槐的话语。果然！李槐对自己也是有感觉的！她不是一厢情愿！
　　碧宁觉得她是时候给李槐一点回应了，因为她真的害怕李槐一紧张，直接把手拿掉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于是，碧宁小心翼翼地保持左手不动，扭过头，很轻地问李槐：
　　“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听到这句话，李槐的一颗心似是终于放到了肚子里，他鼓起勇气，五指稍微收拢了一点点，做出一个把碧宁的手掌包起来的动作，然后定了定神，说：
　　“碧宁，我喜欢你。和你认识这几个月，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碧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喜欢、崇拜的人刚好也对她有好感，而且主动向她表白，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碧宁只觉得这一整天简直太过于水到渠成，再完美没有了。她努力压住自己急切和兴奋的样子，声音不大却很清楚地说：“好。现在你就是我男朋友啦。”
　　就这样，碧宁在大三上学期的这一年里，开始了人生的初恋，初恋是一个她喜欢、同时也喜欢她的男孩子。
　　晚上，碧宁熄了灯，躺在宿舍窄窄的上铺上，回忆着刚刚和李槐的点点滴滴。她觉得今天这短短的一天，竟像拍电影一样，发生了好多事情。因为白天刚刚从上铺摔下来，碧宁难免心有余悸，所以整个人几乎只占了床的一半，后背紧紧贴在墙上。她一边揉着自己后脑勺摔到的位置，一边在脑海中放映着白天李槐向她表白的场景。
　　突然，她想到在李槐刚刚把手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时候，自己听到的那几句奇怪的话。李槐为什么要把这两句傻乎乎的话说出来呢？对了，今天奇奇怪怪的人可不止李槐一个，李老师白天也冒出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听起来是他们在当时会说的话，但又不应该是当面说出来的话。
　　碧宁想到了李老师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想到了李槐湿热的右手，两个人带给她的触感还记忆犹新，她的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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