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钱难倒英雄汉

　　第八章

　　方维仲在吃过一顿让他内牛满面的晚餐之后，又就着佳佳给他的半块沾了口水的奥里奥喝了杯龙井茶，这才在程悦的挽留声以及程洋的那个“慢走，不送”声中，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程家。

　　程悦开始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剩饭，程洋很自觉地拿了块抹布帮他姐擦桌子，边擦边在那嘟嚷，“你怎么随便让他来咱家吃饭啊？万一他要是没安好心怎么办？现在的人有多好有多奸有多阴险你不是比我知道得多得多吗？怎么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程悦没说话，从方维仲走了之后，她就一直沉默着，这时候，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低声说，“小洋，你知道吗？在那个方维仲帮你吃那些青菜的时候，我……我居然想起了爸爸……”

　　程洋的心猛地一揪，看向程悦，可惜垂下来的长长的卷发遮住了她的脸，让程洋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从有些沙哑的声音来判断，程悦哭了……

　　他这个一向坚强得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的姐姐哭了……程洋记得，他姐最后一次掉泪，是在她和姐夫的婚礼上……

　　程洋的父母在他十三岁的那年就双双死于一场交通意外，从那时起程悦就一面照顾着还没成年的他，一面要经营父母留下的公司，那个时候的日子有多难熬，程悦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程悦说的那个情节，也是程洋记忆里最难忘的……一家四口，爸爸妈妈姐姐弟弟，围坐着一张圆圆的饭桌上，一面吃饭一面聊天……程洋从小就挑食，喜欢嘱肉类不喜欢吃青菜，妈妈就会很生气地说，“你把肉都吃光了，那剩下的菜给谁吃啊？”每到这时，爸爸就会把盘子里的青菜夹到自己的碗里，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没事，小男孩就是应该多吃肉才能长得壮实，呵呵，至于菜……爸爸替你吃……”

　　对于已经逝去的幸福时光的回忆，让程洋也不禁有些心酸，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嗓子里好像梗着什么东西一样，疼得他说不出话来，他只好有些笨拙地走到程悦跟前，把她瘦弱的肩膀轻轻揽进自己的怀里……

　　后来方维仲又隔三茬五地去程家吃饭，经过了那件事之后，程洋对他的行为已经不在像第一次那样，嘴上虽然说是无所谓，可脸上却明显写着“我家不欢迎你”。这种转变让方维仲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于是来程家来得更勤快了，有的时候甚至亲自掏腰包去超市买那些高档的食材回来，这样享受贯了的程洋开始有那么一点点期待此人的到来。

　　一个多朋之后，方维仲的家终于装修完毕，公司里得到消息的人都多多少少准备了份红包送给他当作乔迁之礼，而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几个更是约好了选一天去他家里帮他“温锅”。

　　方维仲盛情难却，只好答应了，谁知道这一来就来了八九个人，每人手里都拎着一堆东西，家用电器锅碗瓢盆还有床上用品，总之居家过日子能用得上的全都凑齐了。

　　最夸张的还是李文波，竟然送了条嫩粉色的围裙给他，就在他气得差点想端茶送客的时候，那家伙突然在他耳边来了一句，“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男人的胃。”这句话本来应该是说给女人听的，可是仍处在单恋期的方维仲脑袋会不定期地短路，所以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反而觉得，嗯，李文波这话说得有道理呀，他那位确实是符合这条真理的，于是欣然地接受了那条有损他男子汉形象的贺礼。

　　人多的时候吃什么？答案是：火锅！除了火锅还是火锅，经济方便而且……绝对管饱。在方维仲那张刚买回来还没使用过的长方形餐桌上，青菜肉片丸子蘑菇，一个个你来我往，一帮人一边吃喝一边天南地北地瞎聊着，有时还时不时地蹦出个荤段子，那场面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吃得正欢的时候，门铃响了，坐在靠外面的一位同事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方维仲还在那跟人拼酒呢，以为又是哪个同事来给他温锅，就随口问了一句，“谁呀？怎么不进来在门口呆着干什么？”

　　那位同事往后退了几步，把门外的人让了进来，然后说，“是你邻居。”

　　方维仲看见来人后一下子站了起来，抬腿就往门口，“程洋？找我来事？”

　　程洋站在那里，眼前的情景让他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他把这归咎于方维仲跟一帮人在这吃火锅而自己和程悦佳只能吃普通的三菜一汤。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的他，闷闷开了口，“我姐让我叫你过去吃饭，既然你这都吃上了，那我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方维仲心里一急，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把他往前一带，“回哪去呀你？既然都来了，就在我这吃吧？他们都是我的同事，知道我搬了新家来帮我温锅的。”

　　坐在那边的李文波等人也跟着说，“是啊，既然认识就一起吃吧。”

　　谁跟你们认识？程洋一边想一边往外挣自己的手，“不用了，我回自己家吃就行，我姐还在等我呢。”可惜不管他怎么用力怎么挣都没办法让自己的手重获自己，无奈只好开始扭着身子企图借助全身的力量好让自己可怜的手逃离魔爪的控制。

　　方维仲一个没留神还真差点让他给挣脱了，再次握紧了之后又用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硬是把他拽到了桌子眼前，李文波很有眼色地从别的地方搬了张櫈子过来，然后他就被按坐在上面，“你在这呆着别动，我去把你姐一块请过来。”

　　也许是慑于他的力量，也许是因为他此时的表情有些不太好，所以程洋很窝囊地没再反抗也没再出声，只是气鼓鼓地坐在那里。

　　方维仲看他老实了，这才放心地去请程税了。没过一大会，程洋就听见了他姐的笑声，“哎呀，维仲你真是太客气了，我们在自己家吃就好了呀，你说你这有客人我们还去凑什么热闹。”说话间人已经走了进来。

　　程洋默默地低下了头，姐，你……你太让我失望了。咱家不是都做好饭了吗？那你还巴巴地跑人这来干什么？还有，你人都来了还说那些话干嘛呀……啊，真是的……欲哭无泪了。

　　程悦很自然地抱着佳佳坐在了程洋的左边，程洋的右边坐着的自然是方维仲……餐桌之上重新热闹起来，程悦本来就是习惯了这种场合的个中老手，三言两语之间就拉近了和这些人的关系。

　　程洋还是不太习惯人多的场面，仍旧只是别人跟他说话，他就说两句，没人理他就自己低着头吃东西。方维仲知道他的性子，在和同事们聊天的同时，也不忘记帮他夹他喜欢吃的料，时不时地出声问一句酱料够不够？渴不渴？要不要吃点主食？只要程洋一点头，马上亲力亲为地帮他弄好。这一切他自己做着觉得很自然，程洋接受得也很自然，同时心里的那点小小的难受劲儿也因此销声匿迹了，可是却弄傻了那些旁观者。

　　要说请邻居来家里吃饭，这没什么，但是没见过对邻居跟对自家祖宗似的，有些人心里就开始嘀咕了，这方维仲不会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吧？比如说……看上了人家姐姐了，想通过讨好弟弟既赢得做姐姐的好感？

　　李文波和这些人一样，也在嘀咕，不过他想的和那些人正好相反：原来……这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子，就是方维仲的心上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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