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为名

　　嘉昕放软了语气：“说吧，怎么回事？”
　　“我的一个同学在她的公司里打工，我去找同学的时候，认识了她。她对我们很热情，后来还经常约我们出去玩。她的漂亮、成熟、优雅让我着迷，可我是个一无所有的学生，只能默默地喜欢她。有一次，她约我和同学去一个温泉度假村度周末，偷偷吻了我，我才知道她也倾心于我，于是我们就在一起了。”
　　“她很有钱，经常带我出入一些高级的场所，她给我买昂贵的礼物、衣服、日用品，我都没有收。尽管她比我大八岁，但是她是我女朋友，我就不能接受她的照顾，所以我还是继续打工。我想等我工作了，我就可以为她买东西了。”
　　“可是后来我发现，每个月固定有些日子她不会跟我见面，并且从来不带我去她家，总是在宾馆住，问她，她就躲躲闪闪，或者不回答。有一次去跟踪她，才知道她居然有老公，只是长期在外地，每个月那几天回来一趟。我竟然是她的地下情人。”
　　夏寒把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里，叹了口气，继续说：“我要她在我和她老公之间作选择，她不干，她不离开她的老公，但也不准我离开她，她说她这样做是公平的，反正她老公在外地也找女人，他们的婚姻只是在维持，她真心爱我，说等我快毕业了，可以利用她老公的关系，帮我找个好的工作。”
　　嘉昕冷笑了一声，夏寒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你不相信？”
　　嘉昕摇摇头，说：“没有，我只是奇怪她不离婚的理由，居然说是为了你的前途。”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理由，所以我很坚决的跟她分手了。我换了好几个打工的地方来躲她。可是她继续纠缠我，有一次还当着好几个同学的面来拉我，我忍无可忍地推开了她，她当时撞到了车门上，指着我的脸说我会后悔的，我会回头来求她的。”
　　“很快，我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她在我们的校园网上贴出了我们交往的照片，但是把自己的脸处理过了，却把我公诸于众，还说我是被包养的，说我毫无廉耻地花着女人的钱，在外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那段时间骂我的帖子铺天盖地，各种各样恶毒的辱骂都出来了，还有人制作了病毒来攻击我的电脑，有人扬言要让我破相，有人说要推荐我做牛郎，有人甚至把我的照片恶搞成征婚广告，还在校园的张贴栏贴出来，我几乎要疯了。最开始的时候，我还会半夜跑出去，把那些张贴栏里的东西撕下来，可干几天之后，我不再去了，太多了，太多的张贴栏，太多的照片，撕了还有，撕了又贴出来，不知道她出了多少人钱，让人帮她贴这些东西。我总撕不完……”夏寒说到这里，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看着特别单薄。他其实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受得了这个？这样的“猛料”到了网上，绝对会吸引成千上万的人观看和非议，而他，确实够得上“身败名裂”了。
　　心里有些酸酸的，但嘉昕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伸出去，紧紧抓住椅子的把手。
　　“走到哪里，都受到鄙视和嘲笑，一夜之间就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夏寒轻轻叹息。
　　“可我看得出胡明朗喜欢你。”
　　“我不喜欢她，对她的追求我从没接受过，这种时候我更不能接受她，我不能利用她的感情来逃避现实，因为我回报不了同样的感情。”夏寒很认真地说。
　　“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网址的？”夏寒突然想起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嘉昕翻出那个手机号码，递给夏寒。
　　夏寒只看了一眼，就点点头：“这是胡明朗的号码，”当他翻看到了胡明朗的短信内容，眉头皱了一下，看着嘉昕说，“对不起，可能是我没收好自己的手机，给她翻到了你的号码。”
　　“她怎么猜得出哪个号码是我的？”
　　“我的号码簿里你的名字是姐姐，而且还设置了快捷键，最近拨出的电话记录里面最多的总是你。这个对于一般女孩子，不难猜到吧？”
　　嘉昕大概明白了整个过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然后往门口走去。
　　“你要走吗？”夏寒慌了，也跟着站了起来。
　　“嗯？”嘉昕站在门口看着他。
　　“我怎么办？”夏寒的声音里已经有明显的茫然。
　　“没有我你也可以的。胡明朗费了那么大的劲要我离开你，其实根本不用这样伤脑筋。你去告诉她我们是临时凑合的不就好了吗？”嘉昕淡淡地说，“老女人应该更识趣，不能让别人来赶着离开，对不对？”
　　“不！”夏寒以手支着门框挡住嘉昕的去路，说：“你不要在意她说的啊，她就是为了把你气走才这样说的。”
　　“可我比你大了整整五岁！跟你一比，我真的老了！”嘉昕的眼眶热了。
　　“我的前女友大了我八岁，可我当初并不在乎啊，喜欢就是喜欢了，这和年龄无关的！”夏寒抱住她的肩膀说。
　　感觉到夏寒手心里的汗，嘉昕觉得不舒服，缩了一下，夏寒连忙收回了手，带着明显的受伤的神情问：“你嫌弃我了？”
　　嘉昕最受不了他这样的表情，这样可怜的语气，冲口而出：“不，不是。”
　　夏寒进一步说：“那你不要走好不好？我想你陪在我身边。”
　　“我不走，只是要去给你拿条毛巾擦擦脸。”嘉昕走向浴室，没想到夏寒也跟了过来。
　　“为什么要找上我？”嘉昕一边用毛巾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一边问。
　　“在那段快要把人逼疯的时间里面，只有你在跟我说话”。
　　“那你是怎么添加到我的？”嘉昕这才开始对他们的关系追根溯源。
　　“我是在一个网上麻将游戏里看到你的，当时我们凑到一桌打牌，你打牌很烂，出手很慢，我就添加你，然后不停地催你。结果你就专心地跟我对骂，反而更慢，最后连牌也不打了。很久以后都没有再碰到你。后来，我因为照片曝光的事情，躲到网上到处游荡的时候，却看到你重新出现了。跟第一次见面起码隔了有半年了吧。”
　　“你记得那么清楚？”嘉昕有些怀疑，因为这段记忆对自己来说是一段空白。
　　“那次对骂让人印象深刻。而且我有保存聊天记录的习惯。”夏寒说着，不着痕迹的把嘉昕推回到了卧室的椅子上坐着。
　　“哦。”嘉昕的注意力完全在夏寒的讲述里面，没发现自己又在任人摆布。
　　“跟你聊天，跟你斗嘴，我就可以暂时不再想那些事情了。是你，陪我度过了我最艰难的一段日子，有时候，看到自己说笑话能让你心情变好，渐渐地竟觉得自己很快乐，甚至有小小的成就感。只是你不知道。”
　　“是吗？”嘉昕一直以为是夏寒帮她排解了寂寞，原来他们当时都在沦落啊。“我觉得当时的你很快乐啊，看不出你受过打击。”嘉昕努力回忆当时的感觉。
　　“人在网上总喜欢刻意地表现自己的一方面，只有你，喜欢率性而为。所以网上真的很危险，尤其对你来说。”夏寒的语气倒像是在教育她了。
　　“喂，你也是网上来的！”嘉昕提醒他，“我可没说我相信你全部的话。”
　　“唉，”夏寒叹了口气，“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嘉昕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者我该去找个人来证实一下你的话吗？”
　　“随便你。”夏寒垂下了头。
　　意识到这句话伤人，嘉昕伸出了自己的手，抚上夏寒的脸，柔声说：“对不起。”
　　夏寒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抱着嘉昕，越来越紧，然后呜呜地哭出了声。嘉昕由他抱着，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把夏寒也抱住了，不是因为他的眼泪，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觉得她愿意相信夏寒说的话。就凭着那些相濡以沫的寂寞夜晚，她现在一定要站在夏寒的身边。
　　“我爱你。”夏寒突然在她肩头说出这句话，然后寻找着嘉昕的嘴唇，她轻轻别过脸，只让他的唇碰到了自己的脸颊。
　　她浅笑着，慢慢地，却又毫不犹豫的推开了夏寒。
　　“你怎么了？”夏寒诧异的看着态度突然生硬的嘉昕。
　　“言重了，麻烦你不要像个情圣那样说话，好不好？”嘉昕尽量显得轻松地说。
　　“情圣？”夏寒有些糊涂了，“我怎么了？”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别说情啊爱的好不好？”
　　“你不能爱我吗？”夏寒问。
　　“嗯。”
　　“那我也不能爱你？”
　　“对。”
　　“为什么？”
　　嘉昕很认真的回答他：“我不想得到会失去的东西。”
　　夏寒像是被蛰了一下，连忙说：“你怎么能肯定你一定会失去？”
　　“我说不出理由，但是我就是有这样的直觉。”嘉昕淡淡地笑着，“每个人对爱情都有自己的看法。我觉得爱情再怎么流光溢彩，再怎么低回婉转，再怎么清纯质朴，也敌不过时间的考验。”
　　“因为你受过伤，所以你就这样认为的？”
　　“这个我不想说，反正，我不要爱情！”嘉昕的语气相当的肯定。
　　“那你还不断的寻找男人，为什么？”夏寒的表情变得严肃了。
　　“男人可以和我组成一个家庭，打雷下雨，水电故障的时候，让我可以依靠一下。”
　　“只是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男人？”
　　“差不多吧，当然，他必须是给我安全感的男人。”
　　“什么是安全感？”
　　“永远忠于我。”嘉昕加重了语气。
　　“没别的要求了？”
　　“这个要求都很难做到，你知道吗？”嘉昕想起了楚城，那个平凡的楚城也做不到啊！
　　“我觉得可以做到啊。”夏寒的语气有些轻松了。
　　“你还是个孩子，你不会懂的。哪天你成了男人，你才有资格说你做不做得到。甚至一个人恐怕只有在进坟墓之前，才可以说自己做没做到。”
　　夏寒苦笑：“是啊，我现在还只是个学生，没有踏上社会，说什么你都会觉得不切实际。可是什么时候我才算个男人？”
　　“最起码，你可以为女人花钱了。”嘉昕继续说，“你不会真爱上我吧？”
　　“如果是真的呢？”
　　“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
　　嘉昕故意视而不见他的失望，继续说：“我们说好了的，我们是两个孤单的人在一起互相安慰，一切只是暂时的。你，不是我要找的男人，我也不会是你要找的女人，所以不要投入感情在里面，否则……”
　　“否则怎样？”夏寒问。
　　“我马上就离开，我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嘉昕尽量在话里不带丝毫的感情，不要给夏寒希望，也不要给自己留一丝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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