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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城•梦•颠覆(二)
晨曦的阳光透过开起的窗子射入房内,几分灼目。窗外泠泠清风惊动了鸟语,也卷起了花香。
昨夜那几分不快,早已在这鸟语花香中被掩埋了。
我端坐在铜镜,望这眼前的人儿。红唇白齿,玲珑翘鼻,琥珀双瞳,乌黑秀发挽起一束发髻,上面缀着点点珍珠,还有一枝碧色凤簪,此人面带微笑,似春风,似骄阳。
“公主不用再照了,已经够美了。”
欣月笑着端过一碗水,道:“公主漱漱口吧。”
我接过水,脸颊因为她的话有些躁热,便板起脸道:“你又叫我‘公主’了,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现在我们不是在宫里,你这么叫不是不把我当姐妹么?而且还会被人家发现身份呢。”
欣月见我一脸不悦,赶忙跪下,低着头。
“公……小姐,欣月知错了,小姐恕罪。”
我瞧她紧张得发抖,忍俊不禁。便扶起她。
“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呢,呵呵。”
欣月抬起头看我确实满脸笑容,这才拍拍胸,松口气。
“小姐真是吓死奴婢了。”
“呵呵,走吧,哥哥还在等我们吃早饭呢。”
“是。”
吃过早饭后,我便随着太子到瘦西湖,他对随从说只是去逛逛,让他们不必跟随,其实我知道,他是去找如烟,我不过做了回挡箭牌,其实欣月也知道。我看出她不想不希望我去,因为我的心事,她都了如指掌。
我终究还是随他去了,即使知道这样会很难过,会受伤,但是,我仍去了。
我们踏着石板小道,感受着清凉的晨风,任柳絮飘过脸庞,甚是惬意。
我挽着他的手,我们就像一对情侣一般,看着路人羡慕的目光,我自是满心欢喜,满心惆怅。
倘若,我不是公主,我便能够大声告诉他,我爱他。但是现在我如若这么做,便是一场让人唾弃的不伦之恋。在他人眼中,我便是他的亲生妹妹,只有我、娘、欣月知道,我不是。
但是,我不能说,若说了,娘便是坠入万丈深渊,即使她已死去,但她现在仍旧是万人景仰的兰妃,我这么做,不但自己会万劫不复,娘也死不会瞑目。
所以,我不能说。
“然儿,到了。”
太子的话将我拉回现实。
我举目四望。这不过是一座普通的楼阁,而且还有些破旧,门窗都有些腐朽。我又看了看他,果然是一脸心疼的表情,而我心中自是苦涩。
我抚着他的背,轻声道:“不必难过,她现在过得一定很好。”
他朝我笑了笑,点点头。
“我们进去吧。”
语毕,他便举手轻叩。我见他释然,也就不再在意。
响不过五,便停“吱”一声,眼前沧桑的木门被打开。门内走出一青衣女子,没有丝毫粉黛,也无太多装饰,只有一枝碧簪。那女子闭月秀花,清新迷人。
“谁呀?”女子刚推开门便询问来人。
“如烟姐姐!”
先开口的不是太子,而是我,我只是怕他会先开口,那么,我便插不上半句话了。
女子惊讶地看着我,许久才反应过来。
“是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呀!民女拜见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那女子立刻跪了下来,眼睛隐约有东西在闪动。
“如烟姐姐,你这是做是什么?”
我赶忙扶起她。我哪敢受她这礼,我叫她姐姐她便是我的长辈,那里有长辈给小辈行礼的?再说,太子一直在边上看着,虽然不说话,但是他的疼惜之心早就从眼神中流露了出来,我不否认,我确有几分嫉妒。
“如烟,你别见外。”
他终于是开口了。
我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便附和。
“是呀,如烟姐姐,我们是你的故友,而且我们又结过金兰,你这样岂不是折煞我和哥哥了么?”
如烟终于抬起头,只见她早已泪痕满布了。
便呜咽道:“难得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还记得如烟,如烟实在……”
我正欲开口,太子却抢先一步。他上前来,揽过如烟的柔肩,低下头,轻声道:“如烟,你别这样说,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他的语气和目光甚是煽情,我不禁转过身去。
本以为如烟会梨花带雨地向太子哭诉两年来对太子的想念。却不料如烟慌张地推开了太子,脸颊布满红晕,却神情惊恐。她低头不语,默默地拉开两人距离。
太子对她的态度也感到十分奇怪。
“如烟,你……”
如烟突然回过头,跪地流泪,道:“太子殿下,如烟对不起您。”
太子的目光变得有些冷漠,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我隐约嗅到气氛的古怪,看了看如烟,她依旧咬着唇,低着头,掉泪,似乎不敢说什么,因为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见状走上前去,蹲在如烟身边,道:“如烟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恩?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们呀。”
如烟的头埋得更深了,有些踌躇。
良久。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其实,其实如烟已经成亲了。”
听到这消息,我震惊地看着如烟,又望了望太子,他眼中满是质疑和愤怒,却还有一点,似乎早就预料的味道。
我理解他的心情。他是一堂堂太子,真命天子,是龙之骄子,将来更是权倾天下,却被自己等候数年的心爱女子所背叛,我想,他心中的疼惜却也与愤怒不相上下吧。只是,他不说话,他的目光却可以冷冻一切。我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冷漠的目光。
“如烟姐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如烟轻轻摇头,颦眉。
“我不敢欺骗两位殿下,如烟不但已经成婚,而且如今膝下已有一女。”
我惊讶地看着如烟,倘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太子极有可能会因为此事将他们一家赐死。我刚才那么说,也是希望如烟别那么傻。因为太子是不可能把如烟带回皇宫的,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即使再漂亮也无济于事,皇上是不会允许的。这次太子不过是来看看她,她完全可以个撒谎,等太子走后,他们一家依然可以安然。
可是,她却……
“你说的可是事实?”
太子的话犹如千年寒冰,我不禁发抖。
如烟不否认也不确认,只是拼命地哭泣,我见了甚是心疼。
“如烟姐姐,你别哭了,成亲便成亲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哥哥他……他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说话之时,我依然感觉身后的寒气还在延续。他是心疼的吧?他那么辛苦的等待着她,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他为了她明明已过弱冠之年,却坚持不娶,甚至反抗皇上。但是如烟却……
我们三人谁都不语,太子凝视着如烟,眼中满是空洞的心痛,如雪如冰。如烟却只是低头嘤嘤哭泣,气氛甚是古怪。
良久。
“带我们进去看看你孩子罢。”
我与如烟各是惊讶地望着他。
恐怕他心已如死水,又岂能被我看出波澜?我便是回望如烟,缓缓站起,隐约双脚有些发麻。
如烟听罢,便赶忙起身,退到门边,一手按住破旧木门,让入口变宽敞些,只是她始终低着头。
他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入屋内。
我便紧随其后,经过如烟面前看了看她,不禁叹气惋惜。此情终归如烟,转眼便飘散而去,只留他在后痴痴追忆,独落她在前嘤嘤忏悔,而我却只能站在旁边,目送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
初入屋内便袭来一阵清香,闻香而寻,便见一束白莲插在一陶瓷瓶中。那瓶子我认得,上面刻画着潺潺流水,是我第一次见到如烟时随手送给她的。这瓶子对我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在我阁中比它好的瓶子不下百只,但是对于如烟来说,恐怕也是珍贵吧,即使她并不在意这点钱,也介意于是我送的不敢当了吧。
我不禁笑。
笑中带涩。
确实。屋内极其简陋,而且十分狭小,正如外见一般,甚至比看起来更小些,三人一齐站在内更是显得拥挤。屋内摆设相当简单,不过一张沧桑的雕花木桌,三张朽木制成的板凳却整齐的围着木桌。木桌边便是一张床,上面耷拉着帐子,那布有些起毛,几分俗气,与清新的白莲格格不入。
其余便只有一个小得可怜的厨房,再无其它。
蓦然,我有些同情如烟。
如烟本是烟花女子,甚至在扬州城中乃是当之无愧的“花魁”,每日都有不计其数的人为了一睹她的芳容不远万里,就连京城都有她的名字。
在“摘月楼”中她自然是吃香喝辣,胭脂粉黛更不会少,虽不是所谓的“荣华富贵”,却也是衣食无忧。
太子遇她后便立刻将她买下,还她自由身。可是太子自然不会带她回京,这几年她独自在扬州,一个女子,又曾沦落风尘,如何生存?就算能嫁,又能嫁到什么人家呢?现在看她的住所便可想她这几年是如何煎熬。
红颜总是泪。
如今她消瘦了许多,也不似我初见她的光彩夺目了。心尖自是几分同情。
我走到床沿,见一婴儿躺在床上,正闭目养神。看样子应该是个女婴,白皙光滑的脸颊十分圆润,上面带着些红晕,像只红苹果。如花瓣般轻柔的红唇微微撅起,嘴角竟有涎水。她整个人被包在红色毛毯中,神情自得。
我不禁笑道:“真可爱。”
抱起她,细细端详,又回头看着如烟。
“如烟姐姐,这女婴可有名字?”
如烟摇头,道:“如烟与夫君都不识字,所以一直没有为孩子取名。本想过几日到郊区的寺庙去求一名。”
我收回目光,见小家伙已经醒来,本想大哭,见我,却笑了,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盯着我,着实惹人怜惜。
“如烟姐姐,你可介意然儿为她纳名?”
如烟见我如此,便也露出笑意,跪下。
“能让公主殿下为孩子取名,是孩子的福气。”
我见她同意甚是开心,不禁轻轻抚着孩子,她的肌肤果然柔软光滑,这副模样,想必将来也是位倾城红颜。
“宝宝乖,你叫“镜菡”可好?”
我咯咯地笑着回过头,道:“这孩子如出水芙蓉,却又透着月之灵秀,‘菡萏’便是莲,‘玉镜’便是月,不知如烟姐姐可是满意?”
如烟也笑,不住的点头。
“公主取得甚好,如烟怎会不满意呢?镜菡可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呢!”
我见她终于是有些开心,不再哭泣,自然也放松下来,逗宝宝玩。
“对了,如烟姐姐,孩子她姓什么呀?”
此言一出我便后悔了,眼睛不禁瞟向一直被我们忽略的太子,他冰冷的脸便得更是寒冷,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确实是说错话了。
如烟也踌躇的瞅了瞅他,这才吞吞吐吐道:“宝宝姓……柳。”
“柳?好是好,只是太有诗意,太过温柔了,少了些霸气。”
我说话时便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太子的表情,言语间便是暗自提示这男子不如他,不如他将来能称霸天下。却不知这么说他心里会平衡些。
如烟也不知如何接话,只是胡乱的点点头。
“呃……公主说得是呀。”
我张口正欲说话,却被太子打断。
“然儿,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语毕他便调头就走,他并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而是已经确定了,在命令我。
我只能苦笑着与如烟诀别。确是诀别,恐怕日后我们不会在见面了。她伤了太子的心,太子能仁慈的放过他们一家便是他们积了八辈子的德。凭借我的了解,太子虽然性格随和温柔而且体贴入微,但是对于得不到的东西,他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如烟目送着我们离开才掩面摇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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