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羽未丰

　　每年都会有话剧展，学校的话剧展在全市有绝对的名气。
　　今天很高兴，因为我也因此揽到了大学生涯中第一份工作——话剧主题海报。
　　话剧迷侯嘉很兴奋，话剧，从导演到编剧，再到演员，哪怕是配角，后勤……只要是话剧，她一定会参加。她现在正在忙上忙下的填申请表。她说最好能当编剧或者导演。就算当不了，填了这么多单子，总是不会落空。
　　我笑着拉住上跳下蹿的她，我说，不过就是学校的话剧嘛。你快给我过来，帮我想想题材。
　　侯嘉看着我，特认真地说，那可是我们学校的话剧，成千上万的人会来看，会上新闻也。搞不好，我就这样一举成名了。
　　然后她就趴在窗边，很向往地闭上眼睛微笑。我大笑，拍拍她的头。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侯嘉一脸无辜地转过来极其抱怨地说，哪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正在想题材。
　　我说，大小姐，我不知道我做的行不行。你快帮我想想，再说这次题材做好了，大编剧，你也有好处嘛。
　　她的猴爪搭在我的肩上。付然然，美术系的优等生。自信点嘛。再说了，反正也不是你一个人画，只是交个题材而已。不要紧张拉。
　　我轻打掉她的手。这个没心肝的人。

　　下午，本次话剧的设计组人员都要到美术系的大制作室集合。而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遇见了他——于明毅。
　　我轻瞄了他一眼，装作没有看见般的从他身边走过。
　　我知道他在看我，那双眼睛盯着我的后背，很不自在。
　　“姐。”
　　他喊我，是的，于明毅，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我向前跑，很努力地向前跑，可惜没成功。不出十米，我的胳膊便被他牢牢琐住。他说，姐，你不可以这样跑的。
　　我转过身，瞪着他，他高高的头便低了下来，眼睛也快埋在了搭下刘海的阴影里。
　　我甩开他的手，不要跟着我。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说，我不要。
　　他有很好看的眼睛啊，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是一双充满着诱惑力的深蓝色眼睛。那么漂亮，像深海里从未污染的宝石。我微笑，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他也笑，笑得也是那么好看，有绝对的魅力。突然，我顺手扇了过去。可惜，太像那个女人。

　　他一愣，捂着脸就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我。好可怜哦。那个女人也这样看着于呈的吗？的确啊，妈就没有这样的魅惑，只会简单的微笑，说着好啊。那么地不会撒娇。
　　我甩头，我说，我不是你姐。不要跟着我。
　　他却又拉住我，他说，别骗你自己。你就是我姐。
　　我恨他一眼。为什么他们那家人总是阴魂不散？我急了，我说，你滚，你姓于，我姓付。我们永远不是姐弟，不是。
　　他说，好好，我不说，你不要激动。
　　我喊着滚，你滚。
　　旁边有很多人看着我们。我瞪着他，只能深呼吸来控制我的心跳。我轻轻地往后退，我讨厌他，他的出现一开始就就给我带来了侮辱和灾难。
　　我推开他，低着头，直直地向前走，他却一直跟在我后面。不知觉我走到了旧科技大楼下。无路可去了，只有停下来，我说，你要怎么样才走？他说，我，刚从美国回来。
　　我的笑容不带一丝温度，关我什么事？
　　他不说话，我也就这样看这他，然后我举起手，指向天空。我说，你知道这里有多高吗？
　　他看着旧科技楼顶，摇头。我笑，我说，不是很高，运气好的话，可能死不了。
　　他眉头轻皱，那么忧伤地看着我，然后，转身。
　　看着他的背影我轻笑，又不像是笑，因为我尝到有咸咸的味道。不让他有任何机会靠近我，这或许是我在他面前唯一的骄傲。
　　有时候我在想当时的我有为什么这么排斥他。我傻笑，可能我只是嫉妒他。他有一个爸爸，我也有一个爸爸，但是却不属于我。

　　设计组的会议早就开始了。一定有很多人对我摇头吧。或许根本没有人发现我没有到场。一个大一的新生那么傲慢地不守时，我被除名了吧？
　　没有了任何的心情，好似于明毅天生就是来破坏我的一切的。
　　我慢慢地走向顶楼，这里的风景确实很好。空气很新鲜。就像于呈走的那天一样，一切都很平静，妈平静地签字，他平静地收拾东西。然后平静地开门，离去。
　　过了很久，妈都坐在那里，她一动不动。突然她大哭起来，她疯狂地摔着他没有带走的杯子，他的碗。然后她冲进曾经是他们俩的房间，尝试破坏每一件属于他们的东西。
　　我倚在门边就这样看着她，看着我端庄的妈。她的头发乱了，衣服也乱了，整个房间都乱了。她蹲在那里，掩头痛哭。我走过去理着她的头发。
　　‘啪’一个耳光落在我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觉得委屈，隐隐约约觉得从今之后，就只有我和我妈了。我说，妈妈，然然不走。
　　妈把我抱得很紧，她说，6岁的然然，还那么小。然然，妈妈对不起你，是妈没用……

　　给。是顾纹哲？他递给我一张手绢。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里的液体流了出来。我尴尬地擦干脸上咸咸的液体。
　　你，怎么在这里？
　　我负责话剧设计。
　　哦，我漫不经心地应着。
　　他说，我无意间听到你们的对话，我不知道那个人想怎样，总觉得不安全。所以跟了过来。
　　我看了看他说，你，在这里很久了？
　　他点头，有一会儿了。
　　我笑笑，吸吸鼻子，我说，怎么样，我被设计组除名了吧？
　　顾纹哲没有回答我，他看着我，只说，你一直没有察觉我在呢，有什么伤心事吗？
　　我侧头看这远方。我说，这个不关你什么事吧。
　　刺猬被扎过一次，然后它为了保护自己全身长满了刺。你知道它说什么吗？
　　我对他微笑，我说，要想不被伤害，最好的办法就是伤害别人。
　　他也笑笑，是吗？那只刺猬说，我以为这样自己可以不受伤害。但是，我却失去了拥抱的权利。
　　我瞪着他，然后我大吼，你以为你是什么，看了几个故事就以为自己是哲学家吗？你到底想说什么？是要嘲笑我只是只不会拥抱的刺猬吗？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自以为是。你走开，马上给我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大喊大叫，然后握紧了拳头打他，他也不闪躲。他只是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笑得那么包含一切。让我觉得自己那么渺小又无助，他以为他是得道高僧吗？他是疯子，疯子！
　　突然我有了种想大哭的欲望，我觉得好累好累。事情的出现总是超过我心脏的负荷度。无力地靠在这个人的肩膀上，用尽全身力气哭得像个疯子。

《转身，错失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