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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2
小舅舅的生日会过后，朝原琉璃提着三天两夜的行李出了东京，计划去神奈川看海。虽然这几天不方便下水游泳，但在一色海岸的沙滩上看看风景也很好。
橘红渐变的天空下，海面波光粼粼，对岸是日本的象征——富士山，这样开阔的户外比银座六本木更适合舒缓心情。
在乐队和粉丝中有了一个真神的人设，但朝原琉璃心里清楚，自己并不强大，甚至在某些时候还很软弱。她在表姐面前强装不在意，但真要是那样，也就不会来神奈川了。
她有时会想，如果可以从家庭户籍上划去自己的名字就好了，彻底与“朝原”这个姓切割，然后就不会感到痛苦了吧？
偏偏就是没有。
这两个字，和背上的棍痕一起，共同构筑了她迄今为止二十年的人生。伤疤还能靠美容手段去除，但十七岁之前那些作为朝原氏一员经历过的时间，又该如何剥离出去？
朝原琉璃思考了一路，离家三年，和母亲哥哥的见面次数都寥寥，这个问题总归是要解决的，无论是父亲大人先低头还是她主动为其找台阶下。和解也好，彻底决裂也罢，怎么样都胜过现在，名义上还是家人，一道天堑却横亘其间，血缘的游丝将他们堪堪连接住，也不知究竟能撑到哪一日。
太难了，她想不出解法，索性不去想，既然是出来度假的，那就要有个游客的模样。
白天睡到自然醒，醒了就背上包出来吃饭，然后找家小酒馆坐一下午，看海滩上白鸟翔集，游客来来往往，或是潜水或是冲浪，黄昏后太阳落山就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散步。不化舞台妆，穿得又随意，朝原琉璃来到神奈川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依然没几个人认出她。
这很好，她乐得清净。
晚上散步散得有些口渴，随便进了一家便利店买水，结账时朝原琉璃总感觉前边人的背影有些眼熟，试着喊了对方的名字：“隆一？”
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转过身来，确是河村隆一。
朝原琉璃意外之余有些惊喜，许久未见，他的头发剪得更短了，人也黑了些，素着一张脸，比舞台上化浓妆的Ryuichi更加男前。
本想开口叙旧，下一秒就发现他身旁还站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子，两人手拉着手，明显关系不一般，于是紧急找补，加上一个干巴巴的“桑”。
心里的小人不忍卒视地捂住了眼睛，仿佛在嫌弃她应对得太尴尬。
本就是可以划归进朋友行列的人，坦率大方地称呼名字做问候不行吗？
“Se……啊，琉璃。”河村隆一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朝原琉璃，看她一身休闲装束，猜测应该是在休假中，恐怕不想被人认出打扰，便直呼她的本名，“过来玩？”
“对。”见他没有介绍的打算，她也就没问，顺着话茬说起自己的出游，“出来都外看风景，找找作词的灵感，明天就回去了。”
“可惜了，神奈川还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河村隆一面露遗憾之色，不过依然是笑着的，又顺手把朝原琉璃的水拿过去一起结账，她想给钱但他没接，她便也不勉强，愉快地同两人挥手告了别，从头到尾那位都没说过一句话。
回到宾馆后朝原琉璃才想起那是谁，没认错的话似乎是某本时尚杂志的签约模特，最近出镜率颇高，走的风格是俏皮可爱挂，在jk中挺受欢迎。
大概是在date吧，她想，之前就听杉原康弘提起过河村隆一的辉煌恋爱史，长得帅又有摇滚光环，倒是不奇怪这么讨女孩子喜欢。
再想想自家吉他手，朝原琉璃油然而生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第二天早早起床吃过饭，端着一杯蜂蜜柠檬茶坐在沙滩椅上呼吸新鲜空气，出来这趟暂时还没写出什么东西，不过朝原琉璃也不觉得可惜。做人嘛，偶尔也不需要那么功利，何况她来海边玩的初衷就是为了放松。
但回去之后就要接着开始工作了，Sony计划在8月内安排Let me cry发表新单曲，最迟7月中一定要写出歌来。朝原琉璃不清楚橘司和杉原康弘有没有见面、聊得怎么样，只希望他别太有压力，大不了就跳票。
正想着，头顶突然多了片阴影。朝原琉璃诧异地抬目望去，发现是河村隆一拉起了遮阳伞，他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解释说：“我猜你应该这么早还没走，就出来看看能不能遇见，看来我运气不错。”
他露出笑容，驱散掉无表情时的距离感，看上去心情很好，佐证了嘴里的“好运气”说辞。朝原琉璃也回以微笑，能够遇见朋友还没有负担地聊天，对她也是一种好运。
“怎么一个人？女朋友呢？”稍作斟酌，她还是用了较为正经的称呼，反正说错了他也不会特意纠正。
“还在睡觉。”河村隆一回答，“还没当面祝贺你，《Envy》我听过了，是张很棒的专辑。”
朝原琉璃收下夸奖：“谢谢，我也在期待Luna Sea的新专辑。”
月海上一张专辑《Eden》是去年4月发行的，7月发了单曲《In my dream》，之后就一直在巡演，已经快一年没有发表作品了。对自行创作的乐队来说，几年、十几年发一张专辑都很正常，不过月海也是多核模式，两把吉他加上贝斯包揽作曲，不存在使劲儿压榨一个人到榨不出来东西的地步。
“今年内应该会发的，下个月就会出新歌，是Jun的曲子。”
“J桑么？那看来是节奏很鲜明的歌了，到时候我会去支持一张的。”
注意到朝原琉璃的用词，河村隆一露出了苦笑。新歌在巡演期间就写好了，音算不上高，但是小野濑润作曲时完全没想到要给他留气口这回事。全曲节奏强劲，歌词密集又紧凑，如果不是他有锻炼的习惯，肺活量够用，副歌唱完大概就会晕倒在录音室。
“不说我了，你的灵感呢，在神奈川找到了吗？”
“没有，完全不想写。”
毫不避讳地坦言自己虚度了三天光阴，朝原琉璃托着腮，歪头问同为队中主作词的vocal桑，有什么保持灵感的秘诀。
河村隆一：“谈恋爱。”
朝原琉璃：？？？
“请不要太惊讶，Serai桑。”眉目凛冽的主唱桑笑着说，“每个人寻找灵感的方法不同，对我来说就是多与人交往，多去经历。不谈恋爱就不行，不谈恋爱就写不出歌，我是这样的。”
“所以长期招女友，不招长期女友，是吗？”
话一出口，朝原琉璃就意识到她失礼了，即便是朋友，也不该随意冒犯。
正要开口道歉，河村隆一却已经顺着她这话说下去了，他的表情依然愉快，似乎并不在意朝原琉璃的调侃：“差不多吧，不过我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恋爱本身就是一种人类观察实验，和不同的人交往、经历不同的相处模式，既能帮助自我成长，也更能弄明白自身所想和所要，算是通过他人来学习和了解自己。”
“有道理，只要能整理好每一段关系再进入下一段，也没什么不好的。”稍作思考，朝原琉璃感觉自己被说服了，本来么，她在《笑笑也无妨》说成年后最想谈恋爱就是奔着增加阅历去的，没立场点评河村隆一情史丰富。
“是这样没错。”河村隆一对这话表示了赞同，为了躲避麻烦而草率了事，也许会在日后惹来更大的麻烦，“如果是琉璃，对，不是Serai桑，会想要什么样的爱情？”
他抛出这样一个问题，又强调不是身为Serai的立场，朝原琉璃倒有些被问住了。
“这个问题就好像……”她迟疑了一瞬，边想边慢慢说，“让流浪汉去品评从未吃过的米其林三星级。”
“哈哈哈哈！”这个新奇的比喻让河村隆一忍不住笑出声来，以前怎么没发觉朝原琉璃是个说话这么有趣的人？
朝原琉璃无奈脸，但也不生气：“我和隆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你是会尽情尝试寻找想要的那类人，但我那么做的话，也许就会付出高昂的代价。”
河村隆一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简单来说，男人谈很多次恋爱会被视作风流、有魅力，这样的风气在歌舞伎行当里至今备受推崇，反之，经历丰富的女人却容易扣上荡.妇的帽子，没错吧？”
“是。”
“如果一个女生谈过很多次恋爱，就会被视为可以轻易得到的类型，比恋爱经历稀少的女生更难得到尊重和敬意，也没错吧？”
“嗯，是的。”
“当然了，我不是因为存在失去受人敬重的可能性才不谈恋爱，也不会为了测试自身的受欢迎程度去谈恋爱，单纯是认为自己对喜欢和爱的认知太浅薄。不懂的事情就少开口，我是这样的。”
朝原琉璃学着河村隆一之前的语气说话，逗得他更乐了。
“念书的时候，一到周五，不少同学都会认真打扮了和男朋友去约会，情人节还会亲自做巧克力，比起她们，我就是纯粹的异类了。”
“听上去庆应女高的学生也和普通女孩子没什么不同嘛。”
“嗯，也就是只和庆应、开成、八王子、东大寺的男生约会恋爱罢了。”
“这话要是在电视里说，可能会招来投诉的，朝原桑。”听见这话，河村隆一忍不住皱起眉，表情和语气一样幽怨，他中退的日本工业大学东京附属工业高校偏差均值在48-58，自然是没可能去和樱荫、双叶、御茶水的jk约会。
“哈哈哈哈哈是的呢。”朝原琉璃也越想越好笑，日本的阶级固化现在已经从孩童开始了。
止住笑，她又说回到起初的话题上：“以前会想，牵手、拥抱、接吻和s.e.x，这些做过了就是恋爱吗？大家似乎都这么觉得，如果不做，那恋爱就失去了意义，但我认为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动力促使我们去寻找爱。十几岁的我对世界和人类的认知都太浅薄，无法认同如此粗暴的恋爱观，到了二十代可能就会找到那种动力了吧。”
一不留神久把原本很轻松的话题引向了有些严肃的那一端，朝原琉璃感觉不太好意思，或许河村隆一根本不想听她说这些，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并没有厌恶或者不耐烦，她稍稍放下心来，应该是没有给他造成负担的吧？
“唔……没有想到可以听见这么真挚的一番话，是我的荣幸。”听到了朝原琉璃的真实想法，河村隆一也审慎地组织着语言，真诚的表达需要呵护，他也得鼓励她的勇气才行，“琉璃你真的和名字很相配。”
“诶？”
“像琉璃一样纯粹。”他说，用温和柔软的目光注视她，“也许有些时候会让人觉得不好接近、难以企及，但是在和人接触的时候保持谨慎总是没错的。为了保持那份纯粹，就这样就可以了。”
“啊……”忍不住惊叹这个人实在太心细，朝原琉璃倍受感动，但又不想表现出来，于是低头猛吸了一口柠檬水，然后抬起漂亮的上目线，问，“我准备去附近再转转，要一起吗？”
河村隆一欣然同意：“好，我来为你做导游。”
朝原琉璃笑得眉眼舒展：“这下是我的荣幸了。”
*
20代的时候，人生随着乐队和solo活动的开展一步步踏上了最高点。
即便被乐评家批评不适合做摇滚乐队，solo后又做了与乐队风格迥乎不同的pop rock，连原来的粉丝也指责自己遗忘了初心“自甘堕落”去做偶像唱糖水情歌，但河村隆一依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乐队结成到第七年，大家都有了更强烈的自我主张，Luna Sea不再是荣誉，反而成为阻挡自己前进的镣铐。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可以做到更多。”
96年一整年，队里每个人都怀揣着类似的想法，于是一致同意停团一年，各自去做自己想做的。
在收获到比乐队更高的销量、更旺盛的人气后，向他投射爱意的目光也变得更多更强烈了。
其实自出道以来，恋爱和date就没有断过，但他并不以play boy的身份自居。喜欢就在一起试试，没感觉了就分开，每段关系都结束得干净利落，只不过出于多方考虑，见报后只要没有2shot，或者还有可辩驳的余地，事务所都会否认。
成年人之间，即使不多赘述，也都知道要给彼此留个体面。
河村隆一是想做个体面人的，只可惜凡事总有变数。
在海边的那个早晨与朝原琉璃分别后，回到都内就出了绯闻。
经纪人把报纸特地翻到那一页给他看，两个人在沙滩上并肩漫步，湛蓝的海面和遥远的富士山做背景，橘红色标题亮眼又醒目：Ryuichi与Serai，主唱们的海边密会时间。
如果当事人之一不是自己，他还能称赞一句这个2shot构图完美、意境上乘，记者桑的抓拍功力实在了得。
女朋友看到后打来电话第一句就是我们分手吧，倒不是真的信了狗仔的看图说话，大概是发发无伤大雅的脾气想被哄。只可惜河村隆一没那个心情，新鲜劲过去后很多问题都冒出来了，对方在他休假期间追到神奈川去更让他感觉厌烦。绯闻也不全是坏处，正好趁机结束掉这段关系。
又是队友，又和另一位当事人有着十几年的交情，当杉原康弘抓着报纸过来时，河村隆一下意识地以为他是找自己兴师问罪来了。
“Ryu，你和Se……不对，你和琉璃真的在date？”
“没那种事，休息期间回了趟家，意外遇上了而已。”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其他人都发出了失落的叹息声。
“我去给她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吧，应该是跟拍我的记者，不小心误伤她了。”
前两天在神奈川分别时朝原琉璃说自己回去还有几天假，河村隆一也就打了她家里的电话，假期留言还没念完，对面已经接了起来。
“你好，请问哪位？”
“我是Ryuichi。”
“噢，隆一你也看见报纸了是吗？”
“是的，打电话来就是想给你解释一下。实在抱歉，你应该是被……”
朝原琉璃不以为意地打断：“没关系，我不是偶像，绯闻也不是真的，所以影响不大，你让你们事务所出面否认了就好，我这边也会尽快回应的。”
“那好，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了。”
“对了，你那天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应该可以回答上了。”
“什么问题？”
她在电话中重复了一遍，在他看不见的这头笑得很是促狭：
“至少现在，想要不被镜头注视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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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改文从3400改到了5000，晕
这篇文的人设基本都贴近现实，我尽量不ooc
剧情进展比较慢热我知道，但是前期的铺垫是为了后期的修罗场来得更猛烈一些，我努力让琉璃不玩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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