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漂亮男女

　　“如果我现在再问你，最爱谁？你会不会认为我十分愚蠢？”我们从伊丽莎白的宅子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落日壮美，我回头看去，整洁的路面上拖延着我们两个长长的背影。极度的狭长，却重合在一起。女人天生要多添附愁思，但此刻我只愿永恒，因为它寓意着我们的重新开始。
　　伊丽莎白显然为我们之间打开了新的局面。
　　我知道一旦自己此刻固执，那么即使日后证明我仍然拒绝他可能会是更为正确的，但我也会为此时没有答应和他重新开始而后悔且遗憾。
　　我仍为他而心动，而现存的障碍不足以让我支持原先的决定。
　　亚瑟不是他的孩子，阿罗可能更爱我，维斯利可能真的就成为了过去，而我才是他的未来。以上的理由就够了，我愿意再和他重新开始。
　　我的表情告诉他，他与伊丽莎白的努力没有白费。
　　“不要急于告诉我答案。其实，我更愿意先知道维斯利怎么回答你的，关于伊丽莎白或者可以称之为你的决定。”
　　阿罗舒展起浓密而锋利的眉毛，抿了抿嘴，他直接说了。“‘这会不会更好？一个新的改变，仅仅只是对我，因为你很早之前就变了，甚至早到我们没有可能在一起，被迫分开时。只是我还不愿意相信。’”
　　他的答案令我倍感负担。“她的确很好。”愿意退出，给我们新的开始。
　　“请不要夸奖她。”阿罗语气郁郁，“你不需要这么做。”
　　“我是罪魁祸首，让一个非常年轻的母亲独自承受失去第一个孩子的痛苦，让一个全心全力的妻子蒙受丈夫不忠的事实。唯一庆幸，后面一项并非事实，否则我将没有任何理由挽回你。”他抓起我的手指吻了吻，看着我的双眼，“艾玛，我很庆幸你没有选择沉默，让我们的未来在沉默的责怪和失望中毁灭。此前，你的失心落魄令我措手不及无能为力，我感觉自己正失去你。我甚至开始害怕，你盯着我时那平静无波的眼神，那跟我们相爱时候你充满爱意和温柔的再不相同。我无法接受你再也不爱我。”
　　他的双眼在暮光中，竟有些湿润的光泽，但我没法像他这样镇定。眼泪划过我的脸颊，越来越多。我终于不顾大街上，众目睽睽的风险之下，我穿着男士的衣服，却抱着他，在他后背上又捶又打。“你知道我对你有多么期待，你知道我对那个错过了的孩子有多么珍视……可你却亲手打破了这一切。医生说我是因为受到太大的刺激，流产跟我坚持回家的行为并非太大关系，而且回程的路上一点也不颠簸……我曾经很想恨你，真的，但我做不到，我忍不住想起你对我的好，想起在美国的时光，你曾经给我那么多的快乐……我知道自己并非没有责任，如果我没去伦敦，如果我在预感坏事即将发生的时候就提前离开……终于，我不能忍耐，不能跟你再一起生活，我不愿意拥有像父母一样的糟糕婚姻，我宁愿在我对你开始怨怼前结束一切。”
　　我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止泪的时候，颇为难堪地让他用手帕擦干我的眼泪。
　　他亲了亲我的鼻尖，不断地低声致歉。
　　他高高的身躯将我像孩子一样笼盖着，我并不特意去寻找依靠，倍感心安。年幼时看到莉丝的惨状和她无耻残忍的丈夫的影子曾经像沙尘一样慢慢消散。
　　“我的心开口很小，想将一个人装进去很难，可你不同，在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时，就直接钻到我的心底，深到让我错觉整颗心脏都被你摘走了，否则怎么会到处都是你的印记。我迫不及待想跟你讲话，迫不及待想了解你，想你对我微笑，想讨好你，想让你也喜欢我……”他脸红得不成样，就像是把心直接送到我面前，没有任何盔甲保护它，我任何一句带有否定的话都能让它鲜血淋漓。
　　但他仍然用那种诚恳得毫无自知的表情看着我，低声请求着，“亲爱的，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但他此前的无限深情，令我感动的同时，我的理智我曾经反复思考的拒绝也跟着苏醒过来。
　　“一年的时光对我们而言并没有浪费……我不愿意轻易说原谅你，但讨论谁错的更多更离谱，于事无补。我也曾经几乎要对你犯错，让自己无法处于制高点，但我庆幸自己最终终止了。而你没有，所以更痛苦于我，因为那个孩子并不只属于我。我知道必须原谅你。”
　　他艳红的脸苍白了些，眉目低迷，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地，“谢谢。”
　　我又开始想，我的确抱着一辈子的目的去和他复合的，但对于长久来说，我们真的做对了吗？
　　更慎重不会有错，更何况他们对于维斯利的解决方法我并不赞同。我们在没有她的环境下爱恋，但总排斥不了她存在时候一切瞬时颠覆的可能。
　　我不愿意我们的未来被任何东西威胁着。
　　“我的确痛恨你跟其他女人纠缠不清。可我并不害怕这个。我之前问你的第一个问题，我不认为解决了。维斯利的事情。我认为你仍然需要非常冷静地考虑，正如我这一年来很冷静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分开是不是更好？我的答案是分开。”我说道，“虽然让我知道亚瑟事情的来龙去脉，迫使我不得不重新衡量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的确动摇了，愿意推翻我之前的想法。但你确定正在做着对的事情？
　　你可能受到我离开你这件事的影响，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过分严重化了。你很难反驳，这其中有你男子汉的尊严被我挑战，而迫切想重新征服。而维斯利在第一时间被你们认为是障碍，但日后你或许会发现她才是你不可缺少的人。
　　你知道我如何骄傲，叫我将自己的生活建立在一个女人未来可能因我而不幸的基础上，我虽愧疚，但仍觉得必须勇敢再尝试一次，或许这会是她所说的‘更好’。但是……如果我们晚年时候，哪怕有一刻你想过当初选择她是不是更好，都会使我颜面扫地，后悔无比。
　　我知道自己此刻说的话非常矛盾，但相信我此刻的话出于本心：如果维斯利真的不愿意在异国度过余生，就让她回来。她既然为我们考虑了，那么我们不该心安理得地享受她建立在痛苦上的幸福，毕竟她没有义务这样为我们，或者为你。”我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不奢望自己的爱情建立在无人受伤的基础上，我如果更冷硬一些，就应该像个浪子一样，敢爱敢恨，敢果断，一旦受伤，就永不回头。
　　你说这次的离婚协议书我轻视了你，或许一定程度上是。但不能掩盖我希望你在我离开之后过得更好，这样才有意义，为我们的分开。我知道如果你比我富有，你也会选择相同的做法。只是男人与女人的身份不同，相同的行为也会给人不同的感官，而让你有些无法接受。但我们是平等的个体。‘某人离开某人之后，更落魄。’之类的结果，从来不会是我想要的皆大欢喜。我不是在施恩，或者收买。只是为我们曾有的感情寻找一个最合适的归宿和结局。
　　我的确为你努力挽回我，没有批判这一年我的行为并且从容接受它而心动，这给我与你再重新开始的勇气。可这并不是我们的定局，你我都知道的，还有另一个答案……为了不再次影响你的判断，‘我不在你身边，你会过分巨大化我的存在作用’，同时也算是让我再次选择。我愿意跟你回英国去再生活一段时间。到时候你会知道如果一切恢复正轨，你内心最渴望什么。”
　　“但我此刻心里的想法仍然与昨晚无异。”他低头看我，光线的影响下，他的双眼像是蒙了一层白雾一样，令人深感迷茫。
　　他看到我们之间的的确存在的裂缝，并没有因为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就恢复如初。
　　我没有全然信任他，仍有一根丝线，颤动着我的神经，告诉我存在再一次不幸结局的可能。
　　“不管你信不信，”他却说，“我对你的执着，你对我的意义，没有任何女人何以取代，可以比拟。你还太年轻，太容易质疑。而我的年纪已经足以使我坚定：我的忠诚一直为你保留。”
　　他此刻的表情，语气，坚定得如同宣誓。
　　但又并非是保证，简单得好像只是他将他一直以来的心里话说出。
　　他的态度无疑是否决了我所有不可能的推测，令我此前所有的长篇大论变得苍白而无依据。
　　我终于沮丧地认识到，他是完完全全地准备好与我重新开始，而我如果再那么多的顾虑，再那么多的此前声明，不过只会证明我是一个胆小怯弱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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