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沉溺

　　XXXXXX派出所调解室内，宋惟和陆川仞立在桌子两侧冷冷对峙。

　　“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是因为什么？”宋惟语气严厉，面色十分难看。

　　陆川仞的脸色比他更黑，乌沉沉的眸中怒意满满，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小臂青筋尽显，他冷剐宋惟一眼，随即别过头去，就是不开口。

　　宋惟耐心耗尽，沉声冷喝：“陆川仞！”
　　一旁的赵警官见场面越来越僵，忙劝道：“冷静。冷静。”

　　他拍拍宋惟肩头，然后对陆川仞说：“同学，看把你哥急的，你该交代的就好好交代啦，刚刚医院那边的验伤结果已经出来，断了两根肋骨，右胳膊也被打骨折了，你看看你，下手多狠，已经构成故意伤害罪，你要是再拒不配合，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赵警官苦口婆心，陆川仞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在听见验伤结果后，下颚绷得更紧，恨不得再过去补两拳。

　　他这副阴沉又狠厉的样子，简直要把宋惟气死。

　　自从接到电话起，宋惟的心脏就高高悬起，他甚至都忘了给唐毅打声招呼，就抓起车钥匙一路飞驰来到派出所。

　　一直到车停稳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大半夜的，陆川仞出什么事了？宋惟心里七上八下，即怕他碰上什么麻烦事，又怕他一念入歧途，染上一辈子的污点。

　　下车后，宋惟急匆匆走进派出所，一直到看见陆川仞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陆川仞人没事。

　　宋惟堪堪松了一口气，但从赵警官口中了解到事情原委后，他的表情立马变得又惊又怒。

　　陆川仞和人打架了。

　　地点是他平时练拳的拳馆，下手非常狠，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对方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陆川仞还死死摁着人猛击，几个人都拉不开。

　　之后被打那人直接上了救护车送往医院，而陆川仞则被带到派出所。

　　这是一起情节恶劣的未成年打架斗殴，这种事儿警察见的多了，但下手这么狠，还完全不配合调查的刺头倒是少见。

　　赵警官和另一名警员各种审讯方□□番上阵，但无论是单刀直入还是旁敲侧击，关于打架的原因，陆川仞都是一种态度——

　　拒不交代。

　　根据报警人拳馆教练的描述，当时陆川仞和高寒，也就是躺在医院里的那位，本来好好的各练各的，后来高寒走过去跟陆川仞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人就打了起来。

　　监控拍的很清楚，陆川仞先动的手。

　　至于在动手前高寒说了什么让他瞬间暴走，两位警察陪着陆川仞干耗一个多小时，愣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医院里躺着的高寒，对此也缄口不言。
　　一时间，事情很难办。

　　宋惟一阵火大，在他看来，年轻人打个架说不正常也正常，再者打都打了，无论是因为什么，对方都进医院了，也该消消火好好善后，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但陆川仞进了派出所气焰还这么嚣张，搞得事情无法收场。

　　宋惟深呼吸，稳了稳心神说：“赵警官，我能不能和他单独谈谈。”

　　赵警官看看陆川仞，又看看宋惟，深觉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也许在亲人面前，少年的心理防线能有所动摇，于是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项，带着另一位警员暂时离开了调解室。

　　等警察一走，宋惟也懒得再端架子，他疲惫地拉开椅子坐下，淡声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陆川仞眸光一闪，眼里的情绪非常复杂，有愤怒、有屈辱，还有几分惊恐与茫然，可最后他只是咬了咬牙，硬邦邦说：“想打就打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陆川仞。”宋惟已经气过头，平静地看着他，“这会儿已经快凌晨一点，我忙了一天，连晚饭都没吃就赶过来处理你的事儿，你确定还要在这儿耗着？”

　　陆川仞拧眉，但态度软了些，“我自己犯的事自己担，要拘留就拘留，要赔钱就赔钱，是他们硬要跟我耗，非要调解。”

　　“你就这么想留案底？”宋惟恨铁不成钢，人家警察还不是想给你个机会。

　　“我又不在意。”
　　宋惟冷笑一声，“你不在意我在意。”

　　陆川仞倏地抬眸，神情莫测地盯着宋惟，直到盯得宋惟心里发毛，才垂眼闷声说：“反正这事你别管。”

　　宋惟心累，要不是陆至成的委托，他还真懒得管，他是真的不明白，不就是打个架，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陆川仞的心思真是比小姑娘还难猜。

　　火光电石间，一种猜测突然闪过，宋惟凝眉打量他一番，斟酌片刻问：“老实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
　　陆川仞心猛地一提，面上刹时精彩纷呈，惊愕、焦躁、充满不安，宋惟问这个做什么？

　　宋惟观察着他的神情，眯起眼睛问：“那个高寒，是不是给你带了绿帽子？”
　　陆川仞：“……”

　　陆川仞狠狠瞪他一眼，心头的狂乱瞬间散个干净，简直想给他一拳。
　　宋惟却以为自己猜对了，因为这样很合理。

　　“高寒抢了你女朋友，然后在你面前炫耀，你这狗脾气肯定忍不住，于是大打出手，是不是？这事是没面子了些，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男人头上带点绿很正常，以后你就习以为常了。”

　　宋惟耐心开导，他估摸着陆川仞是第一次被绿，自尊心严重受挫，于是低声安慰：“都过去了，以后会遇到更好的，等会好好跟赵警官交代，早了事早回家睡觉，好不好？”

　　陆川仞眉毛直跳，表情相当难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字一句道：“我、没、有、谈恋爱，也没有被、绿。”

　　宋惟扶额，“那你到底是因为什么？”

　　陆川仞咬紧后牙槽，他能看出宋惟很累，很疲惫，连眼神都是轻飘飘飘的，理智告诉他赶紧说出来，把事情了结了回家睡觉，但他……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尤其是宋惟来后，他更加说不出口。

　　妈的，高寒真该死。
　　下次再碰见，一定弄死他。

　　宋惟等了半晌，见他还是油盐不进，再次沉下脸，“行，你这么有能耐，我是管不了你了，剩下的事儿就让赵警官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明天我就给陆叔打电话，照看你这件事我是做不来，让他另谋高就吧。”

　　说完就要往外走。

　　“你站住。”陆川仞本能迈开长腿，几步跨到他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宋惟抬眼，语调微扬，“起开。”

　　陆川仞腾地抓住他手腕，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墨色如黑夜般的剪瞳闪过挣扎。

　　宋惟试图推开他，却被紧紧桎梏，他有点恼火，心想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就再换软的，于是抬手揉了把他的黑发，谆谆诱导，“人年轻的时候冲动些在所难免，这些我都能理解，但冲动归冲动，该承担的后果还是要承担，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能去面对的？”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打过架，起因更是离谱的不行，当时学校一些无聊的人弄了个什么高颜值学霸排行榜，我月月榜一，于是有很多人看我不顺眼，后来有一回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冲出一群男生扬言要收拾我，你猜是因为什么？”

　　陆川仞直勾勾地盯着他，喉咙发紧。

　　“就因为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女同学。那女生应该挺漂亮的，说什么喜欢我，然后这群男生就心里失衡了，逮着我收拾一顿，就这么操蛋。这么尬的事我都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不好跟我说的呢？”

　　“你受伤了没。”陆川仞突然问。

　　宋惟一怔，挑了挑眉笑着说：“那么多人你说呢，我又不是你，练过散打练过拳，还拿过冠军。”

　　陆川仞冷哼：“谁让我小时候你欺负我，这都是报应。”
　　宋惟惊诧，“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你少胡说。”

　　陆川仞低头，竖掌在他颈间轻轻一敲，“敢做不敢认？你踹我，还不让我碰你的东西，见我摔倒，看都不看一眼。”

　　宋惟被控诉的哑然，讪笑道：“还挺记仇。”
　　陆川仞像一头凶兽，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好了言归正传。”宋惟脸上有点挂不住，连忙转移话题，“所以那个高寒是怎么惹到你了？听拳馆教练说，你和那个高寒素日并没有交际，我知道你不是无缘无故就会动手的人，一定是他惹到你了，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你就说出来吧，如果情有可原赵警官那边也好说话些，我不想你因为这些烂事留下案底。”

　　在宋惟温和中流露着关切的目光下，陆川仞那高如城墙般的防线终于被攻破，只见他脸色铁青，带着森冷怒意说：“他想上我。”

　　“什……么？”宋惟吃惊，以为自己没听清。

　　陆川仞绷着一张脸，又咬牙重复一遍：“他、想、上我。”
　　宋惟听清了，但他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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