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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宋惟的爷爷年近八旬,自从宋清和病逝后,便独自一人搬到这郊区老宅生活,谁都劝不住,后来宋惟的母亲也走了,老爷子伤心难过好一阵,天天抱怨老天爷净逮着他们老宋家一家祸害,让宋惟年纪轻轻便没了爹娘,连个心疼他的人都没有。
每当这个时候,宋惟只能强装淡定,一脸轻松地说:“没人心疼我就自己心疼,再说不还有您呢。”
事实上,失去双亲,宋惟心如刀割。
但他必须没心没肺,因为他难过,老爷子只会更难过。
时间能磨平一切伤痛,这句话毫不作假。宋惟在老宅陪伴老爷子大半年,老爷子也渐渐从老年丧子的剧痛中走出,不走出又能怎么样呢?命运赐予的诸多悲喜,我们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看开之后,老爷子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宋惟继续住在老宅,年轻人的路还很长,何必跟他一个老头子在这荒郊野岭耗着,于是宋惟在百般劝说无果后,只能搬回市区,每隔一段时间来看望一下老爷子。
万幸老爷子爱好广泛,养花钓鱼,下棋听戏,和村里的一群老头热热闹闹的,也不算寂寞。
宋惟和陆川仞到的时候,老爷子正在村口和几个老头下棋。
宋惟显然很有经验,直接将车停到路边,解开安全带,陆川仞也跟着下车。
宋惟绕过人群,来到老爷子身后,跟围观者们打了个手势,瞅了眼厮杀陷入僵局的棋盘,在老爷子即将落子时,指着另一枚棋子出声道:“错了,走这个。”
“哎呀呀……”老爷子吓了一跳,手里的棋子没夹住滚落地上,看清来人,他责怪道:“好小子,我这把老骨头迟早要被你吓死。”
周围人呵呵大笑。
“小惟又变帅了,多精神的小伙,看看,老宋真是有福气。”棋盘对面的大爷乐呵呵道。
宋惟谦虚一笑。
老爷子扔下残局慢慢起身,“不来了不来了,孙子回来了,我这老头子该回家享福喽,咦,这位是?”
看到陆川仞,老爷子疑惑,让宋惟赶紧介绍介绍。
陆川仞个高腿长,长相又极为惹眼,甫一下车就有不少人好奇地打量他,只是碍于礼貌没有多问,这会老宋提起,纷纷伸长了耳朵。
宋惟扶着老爷子肩膀,简单介绍,“陆叔的儿子。”
“爷爷好。”陆川仞乖巧地上前问好。
“小陆的儿子啊,都长这么大了。”老爷子握住陆川仞的手,跟棋友们打声招呼往家走,问道:“叫什么名字?”
“陆川仞。”
“好名字。”老爷子赞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大气,有股浩然正气,你爸爸是个有文化的人,对你寄予厚望。”
这是我妈起的,和陆至成没关系。
陆川仞心中冷笑,但面对老爷子的殷切目光,半点愤恨都没表现出来。
宋惟让陆川仞跟着老爷子走回去,他去开车,到门口后把早上采购的新鲜果蔬搬下车,除此之外,后备箱的水桶里还有一条活鱼。
老爷子做的豆腐焖鱼,绝对是一绝。
最开始这道菜是宋惟奶奶的拿手好菜,可后来奶奶再也站不起来了,老爷子想吃只能自己学着做,这时奶奶便会坐着轮椅在旁边指挥,什么油放多了,豆腐煎老了,鱼入锅早了,总之,一顿饭下来鸡飞狗跳。
那时老爷子总是做不好,可奇怪的是,自从奶奶走后,这道菜却成了老爷子的独门绝活。
对此,老爷子的解释是没人在跟前瞎指挥了,自然就能做好了。
宋惟将水桶也拎下来,对着大肥鱼干瞪眼五分钟,陆川仞和老爷子才缓缓到家。
“每次回来都带这么多吃的,我这菜园里什么没有,也不嫌麻烦。”老爷子絮絮叨叨,拍拍陆川仞的手,“小川,去帮你哥哥拿点。”
宋惟挑眉,“小川?”
陆川仞对上他戏虐的眼睛,脸一黑,背对着老爷子比了个凶脸,意思的再叫杀你。
“小川。”
宋惟哪会怕他?笑着把水桶递给他,“提到院儿里去。”
陆川仞磨牙,接过时身形一斜,狠掐了一把他的腰。
随后带着挑衅的笑远遁。
宋惟瞳孔骤缩,随即失笑,“没大没小。”
快中午的时候,老爷子蹲在院里水管旁处理大肥鱼,宋惟和陆川仞搬着木椅,并排在他身后晒太阳。
老爷子很固执,非要亲自拾掇这条鱼,理由是探摸过其纹理后做出来更好吃,宋惟和陆川仞轮番献殷勤均以失败告终,只好随他去。
老爷子年轻时候上过战场背过枪,退休后天天清晨打太极,这么多年来身体一直很硬朗,只见他左手按住鱼身,右手用刀背在鱼头顶上猛击几下,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大肥鱼瞬间咽气,看的宋惟止不住抽气。
“怎么,你还害怕?”陆川仞看他长睫乱闪,坏笑道。
宋惟摇头。
“真的?我不信。”陆川仞好不容易抓住把柄,见他不承认,简直想把鱼甩他脸上。
“小惟还真不是害怕。”老爷子用刀片将鱼鳞一层层掀开,眯着眼将其细细除去,“他打小就受不了这些东西,什么生鱼,生肉,碰到就不舒服。”
扣起鱼鳃盖将鱼鳃挖掉,再用水冲干净,老爷子接着说:“不过吃的时候可一点不嫌弃,比谁都香,也不知道从哪遗传的怪病。”
陆川仞后知后觉,惊道:“怪不得从没见你做过荤菜,连面条都不放肉。”
“想开荤自己来,碗都洗不好你还有脸说。”宋惟懒懒一笑。
“你……”陆川仞想揍他,但碍于形象,只能硬生生忍下来。
正是秋末,带着丝丝寒意的小风穿堂而过,温和不耀眼的阳光轻轻洒落,背光而坐的宋惟半边侧脸染上金色,他轻轻合着眼,面上是陆川仞从未见过的放松。
陆川仞看着看着,心跳不自觉加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萌芽,怒张,涨得他犹如着魔般,怎么都移不开眼。
“小川,小川?”
陆川仞猛然回神,像是经历了一个漫长又绚烂的幻梦,思绪乱成一团麻,“怎么了爷爷?”
老爷子已经将鱼肚里的黑色内膜清洗干净,正准备将鱼剁成段,腾出一只手招呼他,“把那边的铁盆给我拿过来。”
“好。”
陆川仞没来得及回味,下意识应声去找盆,不知为何,明明鱼还没处理完,他就有种直觉:今天中午的鱼一定很好吃。
老爷子腌好鱼,准备水豆腐三块,青椒四个,生姜一块,小葱香菜红辣椒齐齐上阵,等油一热,将豆腐下锅,泼上新鲜的蛋液煎至金黄,撒上一小撮盐出锅,然后再将鱼煎至外焦里嫩,起锅。
一切准备就绪后,重点的来了,葱姜红椒下油锅爆炒后,放入其他辅料,放盐、放糖,鱼和豆腐入锅一焖,再撒上葱段出锅,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豆腐焖鱼便做好了。
陆川仞隔老远就闻见香味,也不嫌呛人,就赖在厨房听宋惟和老爷子聊天,盛好饭后,老爷子去院里洗手,宋惟收拾好厨余垃圾,冲他道:“看了这么久,学会没?”
陆川仞撇嘴,“你看的更久,你也不会。”
宋惟含笑,将垃圾递给他,“少贫,把垃圾扔外面垃圾桶里,然后回来吃饭。”
陆川仞接过,不满道:“净会使唤人。”
“你都跟来蹭吃蹭喝了,还有脸说?”
“就说。”
陆川仞提着垃圾,冲他扮了个鬼脸。
宋惟好笑地摇头。
宋惟从厨房出来,见老爷子从堂屋搬出一张大木桌,他忙跑过去接住,“我来,这么沉你也不说喊我一声。”
“这算什么,想当年我一只手能扛起一袋子土砖……”老爷子不服老,跟在宋惟屁股后炫耀年轻时的辉煌事迹。
宋惟将桌子挪到院儿中间,喘口气说:“你也知道是当年。”
老爷子一噎,笑着摇头,“老了老了,是和当年比不了喽……”
这道工序复杂的豆腐焖鱼,果然不负众人期望,鲜嫩、麻香,陆川仞不矜持地干了两碗饭,看得老爷子呵呵直乐,“下次想吃了就让小惟带你过来,爷爷还给你做。”
“好的爷爷。”陆川仞满口答应,顺带得意地看向宋惟。
宋惟没理会他得瑟的表情,喝了口水对老爷子说:“这段时间事情多,等过段时间我来接你,又该体检了。”
要不是给陆川仞补课,他哪会把事情排这么满?
宋惟不咸不淡地看陆川仞一眼。
陆川仞:“?”
“我健康着呢,年年都检查,也没见查出什么毛病。”老爷子咬着块豆腐含糊道。
宋惟态度坚决,“这件事没商量,该去还是要去。”
对于各种隐患病症,他真是怕了。
“好好好,听你的。”老爷子知道争不过他,也不想让他担心,于是喝口汤说:“别光操心我,也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儿,都多大人了,也该谈个朋友了,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啪”的一声,陆川仞刚夹起的一块鱼肉又掉到碗里,他错愕抬头。
宋惟,谈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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