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沉溺

　　宋惟没想到陆川仞会服软。
　　他犹豫了下，不容置疑地将他推开，抬起下巴问：“错哪了？”

　　陆川仞红着眼眶，固执地再度抱上来，嘴角紧绷，抿成一条直线。
　　似是如鲠在喉，难以启齿。

　　宋惟这次没能将他推开，稍有动作腰间那双手臂就收紧的厉害，两人暗自较着劲，最后宋惟败下阵来，淡声又问了一遍：“错哪了？”
　　陆川仞沉默了会，硬邦邦道：“……不该乱发脾气。”

　　他像只被驯服的狼犬，垂头丧气地伏在宋惟身上，但宋惟知道，这是只疯狗，一疯起来就逮谁咬谁。

　　宋惟静静地看着他的后脑勺，目光复杂，“以前给你说的话都白说了。”
　　陆川仞睫毛抖了抖，眼神有几分怔愣，说出的话带着几分迷茫，“我也不想这样。”

　　他不想和宋惟吵架，一点都不想，但只要一看到宋惟和别人有说有笑，他整个人就开始躁动、混乱，然后就控制不住自己，做出让宋惟生气的事情来。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陆川仞知道自己不正常。
　　他早就不正常了。

　　宋惟叹了口气，在他背上拍了拍，“陆川仞，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就算是亲兄弟，也没资格管对方的社交圈。”
　　陆川仞抬头，红着脸小声辩解：“我没想管你……”

　　“那你这是闹哪出？”
　　“……我不知道。”

　　宋惟呼吸卡了个顿，摸了根烟点上，“上次是周长宁，这次是陆见雨，我朋友哪得罪你了，就不能给个好脸色看？”

　　宋惟抽烟的样子很好看，懒散中带着些性感，陆川仞从下往上盯着他的眉眼，气息很快不匀起来，“她是你前女友。”

　　“前女友怎么了。”

　　陆川仞嗓子有点哑，“没有人会和前女友做朋友。”

　　在陆川仞的世界里，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该一刀两断时绝不会含含糊糊断不干净，当什么朋友，简直扯淡。

　　烟雾渐渐飘起，有点呛人，宋惟又把烟掐了身体坐正，听不出情绪地说：“你还是太年轻了。”

　　陆川仞怔住。

　　“我上大学的时候我爸刚去世不久，那段时间整个人都很阴郁，做什么都独来独往提不起兴致。后来认识了陆见雨，她直率坚强，有种生机勃勃的力量，是她开导我让我慢慢走出来，感情的事自然水到渠成。分手也是因为性格不和，怎么着也不至于就此相忘。”

　　宋惟停顿了两秒，接着说：“没过两年，我妈……也走了，我那时真是……怎么说呢，没人能接受这种打击，我也不例外。陆见雨知道后什么都没说，等我妈葬礼办完后，她和周长宁态度强硬地将我从屋里拉出来，一路拖到大西北，整个暑假什么都没干，就陪着我瞎溜达，我也是那时候爱上了摄影。”

　　陆川仞专心地听着，宋惟说的风轻云淡，他心口却有点疼。

　　“人不是生来就足够强大，每个人都需要时间成长，是他们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候，我一辈子都感激他们，你明白吗？”

　　陆川仞涩然，他突然感觉自己其实离宋惟很远，远到这个人身上经历过什么，发生过什么事，皆一无所知。这让他心中有个地方陡然坍塌，又急又找不到修补的办法，隔了半天，他低声问：“你会跟她复合吗？”

　　宋惟没怎么犹豫：“不会，感情又不是儿戏，哪来那么多分分合合。”
　　陆川仞悄悄松了口气。

　　他起身坐到宋惟旁边，上身靠过去，将头抵在宋惟颈窝里，声音有些含糊：“我知道了。”
　　宋惟却不放过他：“你知道什么了？”

　　大约是没怎么示过弱，陆川仞有些不好意思，涨红着脸说：“反正就是知道了，你以后不准凶我，更不许用那种眼神看我。”

　　说完一侧头，嘴唇不小心贴在宋惟裸露的肌肤上。
　　脑袋轰然就炸了。

　　这动作太轻，轻到宋惟几乎没怎么察觉，“哪种？”

　　陆川仞眼前正在放烟花，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他全身的触感都集中在一点，唇下的皮肤细腻光滑，带着独属宋惟的冷香，理智告诉他赶紧起来，这样很变态，但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蛊惑：还不够……还不够……要再近一点……近到……拆吃入腹。

　　“陆川仞？”

　　宋惟感觉他呼吸越来越重，便想要挣开，但看他像寻求依赖的小孩一样，那无意识的撒娇动作，到底没忍心。

　　却没想到，立马就被咬了一口。
　　宋惟：“……”

　　“操，你又发什么疯。”

　　宋惟收起满腹心软，摁着他的肩膀将人掀开，伸手一摸，锁骨上方虽然没流血，但也留下一圈牙印。

　　他话刚说完，陆川仞就跟鬼上身了似的，还想扑上来再咬一口。
　　宋惟迅速抽了个抱枕挡在两人中间，冷声说：“你干什么！”

　　陆川仞这才如梦初醒，眼神瞬间惶恐起来，紧接着又强装镇定，闷声说：“让你凶我，给你点教训。”

　　宋惟：“……”
　　狼崽子就是狼崽子，再示弱也是，真他妈野性难改。

　　宋惟扯着他胳膊撵人，“咔”的一声扣上门。
　　陆川仞懊恼地舔了舔唇角，但到底没再作妖，有些事，他需要想一想。

　　自从接了纪录片文稿，宋惟和陆见雨的来往肉眼可见地频繁起来，每每碰见，陆川仞都恨的牙根痒痒，在家不敢发作，在校的脾气就愈发阴晴不定起来，搞得李先乐都不敢轻易来招惹他。

　　“操，陆哥这阵子吃火药了？”
　　“谁知道。”
　　“你看他那样，天天绷着个脸，搞得我都不敢大声笑。”
　　蒋希明：“……你还能再怂点。”

　　陆川仞挥手让他俩滚蛋，自己一个人去了拳馆，以往他天天盼着放学，现在一回去就能看到宋惟和他前女友和谐地交流。

　　那种默契，让他嫉妒。

　　偏他又不能说什么，只好来这发泄。
　　妈的，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两个小时后，陆川仞大汗淋漓地躺在地板上，体内的躁郁之气排出不少，他出神地望着天花板，继续想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猛地翻身起来，去浴室快速冲了个澡，才背着书包回家。

　　宋惟听见开门声，从厨房探出头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陆川仞站在玄关处扫了圈，见没有外人，才酸溜溜地说：“你前女友呢？怎么今天没来。”
　　宋惟：“怎么说话呢，你应该喊她见雨姐姐，少没大没小。”

　　宋惟哥哥，见雨姐姐。陆川仞心想：嗯，听起来还挺配，可去他妈的吧。
　　于是把书包一摔，一头拱进卫生间。

　　宋惟盛好饭，这次没再煮面条，最近吃烦了，他煮了点粥，勉强炒了个土豆丝，又弄了个青菜，摆上桌后，见陆川仞还没动静，便走过去敲敲门，“快点，吃饭了。”

　　刚说完，陆川仞就面无表情地拉开门，出来的时候还撞了下他的肩膀。
　　宋惟：“……”

　　陆川仞往餐桌旁一站，扫了眼菜，放高声音：“你喂兔子呢！”
　　宋惟看他那么高一挑，也觉得有些委屈他了，便说：“那你点外卖吧。”

　　“等外卖来都饿死了！”
　　说着一屁股坐下，抱着碗吃起来。

　　宋惟失笑，尝了口粥，边吃边问：“你干什么去了？”
　　“打拳。”
　　“……明天别回来这么晚了。”
　　“为什么？”
　　宋惟有些无语：“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要补课。”
　　陆川仞愣住，随即有些欣喜的咽下口中青菜问：“所以你今天专门抽出时间来等我？”
　　宋惟一阵心梗，“废话，我哪次不是专门抽的时间？”
　　陆川仞：“噢，对，是，是。”

　　宋惟对他还是不一样的，再忙也会给他补课，这就说明宋惟在乎他，陆川仞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感觉那盘没滋味的青菜都变得清脆可口起来。

　　两天后是平安夜，年轻人瞎凑热闹的节日，唐毅早早喊宋惟去喝酒，宋惟没去，这阵子忙的找不到北，他实在没心情，唐毅这次没骂他狼心狗肺，反而十分殷切地让他好好干，等搞完这铺事再给他安排一出大的。

　　宋惟骂他狗腿，从书房里出来一看，天早已黑透，在屋里闷了一天，他决定出去透透气，正好陆川仞还没放学，就顺便去学校接他回来。

　　没想到这随便一溜达，竟然看了出大戏。

　　到学校门口停好车后，宋惟就站在路边等人，他提前给陆川仞发了消息，想着他过不多久就会出来。

　　透过栅栏能看到，操场上围了许多人，热热闹闹的，笑声在寒风中丝毫不减，宋惟还没来得及感慨年轻人真有活力，就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是爆炸性的喊叫，隐约能听见是在喊陆什么仞。

　　嗯？

　　宋惟诧异，又走得稍近些，这回听清了，确实是在喊陆川仞。

　　看到地上逐渐亮起的心形蜡烛，以及亭亭玉立在众人中间手捧着一大朵鲜花的女孩，宋惟震惊，这烂俗至极的桥段，难不成陆川仞是在告白？

　　也太没创意了吧，怎么也不找他出出主意。

　　就在他心中腹诽的时候，女孩清脆而又张扬的声音顺着冷风飘过来：

　　“陆川仞，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宋惟：“……”
　　好吧，原来是有人在跟陆川仞告白。

　　宋惟好奇心被勾起，想看看陆川仞是什么反应，就站在原地没动。

　　但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的任何一种情况发展，因为没过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蓦然推开人群，暖黄的烛光映衬在其冷峻的脸上，于是宋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身黑衣的少年目光犹如一把出鞘利剑，越过人群穿过栅栏，直直定在他身上。

　　明明离得那么远，宋惟却察觉到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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