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两三事

作者:余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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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豆谁萁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植《七步诗》

      较上一季的《演员》,这一季依旧热度不减,导师换了一波,争议也换了一波。

      这次的争议在波叔身上。

      其中一个争议点是,在曹植的《七步诗》中,谁是豆,谁是萁。

      这也引发了一波热议,毕竟在一直以来的诗歌鉴赏材料中,都认为曹植是豆,曹丕是萁,而波叔,仔细研究过这段历史后,认为曹丕才是豆。

      那到底谁豆谁萁?

      学这首诗的时候,对历史一知半解,对老师也深信不疑。

      在看《演员》的时候,乍一想,曹植怎会是豆。

      萁在釜下泣,豆在釜中泣,从结局而言,萁被燃尽,一无所有,而豆,虽然也受尽煎熬,但它总算有所成就,得到自己想到的——豆汁。

      这样的思路,波叔是对的。

      那一直以来的诗词鉴赏错了吗?

      抄写了一遍《七步诗》,发现有一个地方很关键。

      角度。

      我的第一反应和波叔一样,从上帝视角,从历史角度来看待事情。

      但写诗的人是曹植,从曹植的角度出发,主动施加方是曹丕,他是受迫方,从诗句角度解读就是,萁燃豆,萁是曹丕,豆是曹植,明明都痛苦煎熬,但为了最后的结果,不得不。

      对的,从曹丕的角度,他不得不。

      曹植懂,曹植是典型的才子,八斗之才,又难免狂狷不受拘束,但时逢乱世,又生养在曹家,耳濡目染,他不得不参与权势斗争,所以他也明白,为了集权、巩固,有些事不得不为,有些人不得不杀。对于曹丕的抱负和选择,他懂,而曹丕内心的煎熬与痛苦,他又何尝不能感同身受。

      而曹丕,则是另一个极端,满心斗志,心怀抱负,甚至野心勃勃,意欲称帝,而眼前的曹植则是他眼前、日后可见的最大隐患,为了巩固地位,为了他的宏图伟志,曹植不得不死,他是这么认为的,并且深信不疑。

      直到曹植的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击退了他内心最后的防线,他那颗杀伐决断的心终于动摇,动了恻隐之心。

      曹植虽然未曾明言,但曹丕却听懂了,心软了。是了,即便他要杀他,即便他明知死路一条,可他仍旧没有怪他。曹植全诗没有指控、没有斥责,也不曾为自己求过生路,从而为难到他,他只不过是感慨手足兄弟,最后却沦落到这一步。

      这一生,曹丕见过太多人,历经太多事。可曹植的品性,他怎会不懂,怎会不知,就算是在立嗣之争时,他依旧是善良的。生死关头,七步成诗,任凭曹植才华横溢,也难在瞬息之间想到豆萁为例,所以,他猜,曹植早在这之前,就想到了这一幕,想到了他会来,料到他会杀他。

      他不逃、不争、不反抗,他知道自己的存在会让曹丕心生芥蒂,会让朝局动荡不安,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他亦想给他周全,所以他懂他,他等他。

      只是,又不太懂他。为什么,他步步相让至此,丕还是想杀他。

      曹植一生,纵情诗词歌赋,喜好文学,有才亦爱才也惜才,纵观他的政治生涯,寡淡无奇,这一点像南唐李煜,是个好诗人,却不是个好君主。

      立嗣之争中,他虽无实名,却掌实权,可在这节骨眼上,屡次喝酒误事,甚至借着酒兴私自乘坐王室车马,擅开王宫大门,在只有帝王举行典礼才能行走的禁道上纵情驰骋,全然不顾法度……

      世人怜悯曹植,多半是为了他的才华横溢。

      可,若真的让这么一个随性的狂客继位,那将是另一番政局。

      他又未尝不自知。

      而曹丕又何尝不知。

      他不是君王之才,也无意争夺王权,那他为何步步紧逼至此?

      曹植慨叹啊,我们是兄弟所以你要杀我,可是我们是兄弟啊,你怎能杀我!

      曹丕听懂了,终于是放过了他,也放过了自己。

      杀曹植太容易了,甚至不用网罗罪名,他是王,而且是个不顾声名,有主见、杀伐决断的王,下个命令就可了结。

      可是他下不去手。

      他怜惜他才华横溢,亦心疼他时运不济。

      或许感到亏欠,但他不能弥补、无法弥补,他认他是弟弟,所以给他生路,也恰恰因为他是弟弟,所以不能给他权势富贵。

      曹丕辞世,曹叡继位,曹植乃至后裔仍承圣恩。

      世人道曹丕刻薄寡恩、阴险毒辣,为一己之私、六亲不认,何尝不是刻薄了曹丕。

      其实不难换位思考,身处帝王位,最怕权臣过甚,危及皇权,更别提是夺嫡时候的劲敌了。一旦陷入王权争夺,不仅是朝局动荡,更是百姓的劫难,曹丕起初的选择亦是所有君王的选择,但后来真的放过曹植却是为别人不敢为,从这个角度而言,曹丕其实更有血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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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谁豆谁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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