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上

　　晚餐送来前，许白焰接过她的练习册草草看了一遍，解题思路不清晰，解题方法太死板，基本都是照葫芦画瓢，稍微改动过的题目就无法下笔。

　　许白焰周身的温度仿佛正在一点点下降，眉头紧皱像在看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单薄的作业本快被他盯出个洞，他语气毫无起伏道：“大题真的……一点都不懂吗？”

　　赵云锦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课堂，数学课上的紧张、尴尬一并袭来，许白焰的压迫感让她紧张到手指胡乱抠着桌面，“函数题，我真的不太会。”

　　“多写。”他又往后翻了两页，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啪“的一声合上了课本，“买两本课外练习题做做吧。”

　　赵云锦忙不迭地点头，脑袋捣地如小鸡啄米，“好！”

　　话音刚落，书店老板将餐食端了上来，餐盘递给许白焰后让他注意烫手便转身下了楼。许白焰将餐盘搁置一旁，伸手将桌面书本收拾整理好，塞进了自己的斜挎包中。

　　收拾好东西却发现桌上的餐食没人动，转头一看，赵云锦正抱着手机不知和谁聊得正起兴。他没有作声，默默地将名著又掏了出来，手里握着刚烤好的三明治细嚼慢咽。

　　不知过了几分钟，许白焰手中三明治都已只剩一个角，估摸着时间将书收回了包中，扭头却发现餐盘中的牛角包和汉堡依然纹丝不动。

　　他讶异那个嘴馋鬼居然能忍住一口不吃，偏头看了眼旁边人果然还在敲手机，无奈提醒道：“再不吃就冷透了。”

　　赵云锦点着头“喔”了声，手机放下后，见他已经收拾好书本，包括自己的那两本书都被他装进了包中，一副整装待发立马回家的模样，“阿焰哥，你待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梦享国际的市集？”

　　许白焰正帮她摆着餐盘，“？”

　　“我同桌让我帮忙买点东西。”赵云锦希望他能一起，“我们要不要一起去？一起逛逛！”

　　她闪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许白焰不由得定定地看了看她，然后冷冷地回答说：“不去。”

　　赵云锦那张精致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嘴里的巧克力面包也瞬间无味，闷闷道：“真的不去吗？我同桌说会很热闹的，难得一次呢。”

　　她眼巴巴地看着，许白焰同样淡淡地看着她。

　　两人对望，许白焰最后败下阵来，倒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低声问道：“去多久？”

　　赵云锦倏地弯开嘴角，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笑着答应他：“不会很久，买完我们就回家。”

　　许白焰点点头，让她把东西吃完就走，谁知赵云锦这姑娘得了便宜还卖乖，切开巴掌大的汉堡分他一半。
　　讨好似的：“哥，吃一点吧，我吃不完。”

　　许白焰吸了吸脸颊，他挣扎了会儿要不要让她得逞，两个想法在脑海中打了会架，最后以“吃了吧，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帮她解决这些琐碎事了。“的胜出为结果，他吃掉了赵云锦递过来的那一半汉堡。

　　——
　　两人从书店出来时已经日落西山，街上霓虹闪烁，车流不息，人行道上行人匆匆，许白焰忽地一瞥，瞧见广场对面正好坐落着一家书店。

　　他低头，靠近赵云锦，用手指了指书店的位置，“待会去那买书？”

　　赵云锦抬头，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一阵风来，她伸手将碎发别至而后，轻轻应：“好。”

　　两人抵达广场时，那里已经摆满了摊子。

　　支起的帐篷，点亮的白炽灯，摊位前热闹的人群，赵云锦光看着就已经兴奋起来，恨不得能有七八个分身到处窜。

　　她左顾右盼地探身，广场上各种音响交叠，音量震耳欲聋，许白焰怕她被人挤走，更怕她待会自己玩嗨了不见踪影，只好弯腰贴近她的耳朵，“你同桌要你帮忙买什么？”

　　赵云锦正兴奋，东张西望环顾着周围，眼神都不给他一个，“她没说呀，让我碰见好看的给个拍个照。”

　　许白焰：……
　　许白焰一时语塞，他头一次知道还带这样逛街的，索性安安静静跟在赵云锦身后不再发言。

　　赵云锦在前，许白焰跟在后头，两人闲逛，忽然前面那人在一处小摊前停了下来。

　　许白焰探身一看，是个会吸引女生注意的羊毛毡摊贩，摊主一边照顾生意一边手上勾勾停停，巴掌大的小玩意很是可爱。

　　“这个好可爱。”赵云锦说罢，小心地拿起了摊桌上的一只天鹅羊毛毡。

　　摊主笑说：“这个白色小天鹅只有一只哦。”

　　赵云锦见他手中还在勾勒着形状，不由得好奇：“老板，你手里是什么动物啊？”

　　摊主闻言停下了手里的活，摊开手掌给两人展示，“另一只小天鹅。”

　　那只天鹅是黑色的，形状有些圆润，翅膀并未展开，模样与白色那只相差不大，想来应该是一对，赵云锦登时被它们俘获了芳心，“老板，我想要两只，你手里那只我也想要。”

　　摊主说：“可以，你稍微等一下，马上做完了。”

　　赵云锦手里握着白天鹅爱不释手，欣喜地转身，手掌摊开展示在许白焰面前，笑得像是捡到了个宝贝，“可爱吗？”

　　许白焰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墨色的瞳孔微微放大。

　　面前的人脸颊和耳廓都泛着红，嘴唇粉润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双眼中带着零碎的光，像是正等待被夸奖的小孩，满怀期待地等他给出一个肯定。

　　他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垂眸看她手心里立着的小天鹅。
　　可爱。
　　确实可爱。

　　许白焰不自觉地眨眨眼睛，回答她：“嗯，挺可爱的。”

　　赵云锦得到他的肯定尤为开心，回过头掏出手机对着小天鹅拍了张照传给孟语枝。

　　老板也已经完成黑天鹅的制作，正想帮她打包装好，赵云锦却出声阻拦：“不用装了，我直接放包里。”

　　老板当然没问题，打趣道：“你们两正好一人一只。”

　　这话吓了许白焰一跳，他下意识看向赵云锦，只见那人不甚在意似的将两只天鹅放进包里，接着打开手机扫码功能，笑说：“我是帮朋友带的。”

　　正想拒绝她好意的许白焰：……
　　——
　　赵云锦喜欢热闹，爱往人多的地方钻，瞅见相隔两个摊子前挤着一排人，她按捺不住，拽了拽许白焰袖子，人就蹦跶了过去。

　　许白焰走这一趟老感觉自己在带孩子，还是特别爱瞎跑，撒娇的小孩。

　　赵云锦站在人群外，踮着脚企图从缝中窥探一二，可前面几人推推搡搡，身体不断扭动，她愣是连小摊影子都没看到。

　　肩上忽然一沉，赵云锦抬头，许白焰伸手拍她的肩，“别摔跤了。卖手链的。”

　　“手链？”赵云锦可来劲了，她钟爱鼓弄各式各样的饰品，但为了跳舞需要只能全部放置在首饰盒中，“那我们等他们走了看看吧。”

　　许白焰没说话，他没有拒绝的份。

　　待前面人群疏散开，赵云锦才上前，摊子相比刚才逛过的几个要小很多，大概就一张书桌那么大，专卖的红豆手链。

　　绳子是手工编制的麻花绳，红豆应当是细细打磨过的，在灯光照射下显得格外精致亮丽，细绳穿过圆润光滑的豆子，只结尾打了个调节扣，再就没有其他的装饰。

　　赵云锦套在手腕上试戴，她皮肤白的过分，黑色的绳子在她腕上极其显眼，手腕过于细瘦，多出来的绳结便摇晃在空气中。

　　太瘦了，骨架又小，整个人薄得像张崭新的白纸。

　　许白焰移开视线，询问摊主：“老板，有没有短一点的？”

　　赵云锦正仰头看着手链，闻言眼神瞥向他，似乎好奇他竟对此感兴趣。

　　“有的有的。”摊主连声道，接着从包中抓出一把稍短些的手链摊在桌面，“你们看看。”

　　许白焰扒拉了两下那堆手链，从中挑了条最入眼的递给赵云锦，“取下来换这条吧。”

　　惊讶他居然是为了自己翻找手链，赵云锦欣喜地换上他给的那条戴上，果然要合适很多，抬起手，问他：“好看吗？”

　　“嗯，好看。”许白焰如实回答。

　　她又将照片传给孟语枝，对话框里，孟语枝激动道：“我也要!我也要！”

　　——
　　最后手作集市收了摊赵云锦才想着离去，许白焰看了对面书店已经关门，索性没有作声，两人最后赶在最后一班公交停靠在站时回了家。

　　赵云锦包里装的不是书，是乐趣，是一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许白焰一路看她直到下了车都还在把玩手链，心里忍不住吐槽：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

　　夜里风凉，赵云锦下意识拢紧外套，动作间淡淡的甜橙味飘入呼吸，她猛然想起自己身上穿的还是许白焰的外套。

　　她赶忙将外套脱了下来，言语中含了些歉意：“阿焰哥，外套还你，今天谢谢你。”

　　许白焰接过外套，“没事。”

　　两人慢悠悠走着，赵云锦踌躇半天，在看到自己大门时还是下定决心喊住了许白焰，男生茫然地站定身子注视她。

　　赵云锦抿紧了唇，从包里掏出了样东西递过去，许白焰伸手去接，手心有东西硌着皮肤，心中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打开手掌一看，是一条红豆手链，安安静静躺在掌心。

　　许白焰一时愣住，直到赵云锦声音响在耳边：“阿焰哥，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这条手链就当作我的一个交朋友的小心意，可以吗？”

　　“那个小天鹅的羊毛毡，我和我同桌说好了一人一个，所以我只好送手链给你。”赵云锦也不知为何紧张到不敢看他，双眼朝四周转动，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成长生涯中许白焰从没有这样正式地交过朋友，他惊讶也惊喜，却也只回了个“谢谢”。

　　他把手链揣进包里，赵云锦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下来。

　　黑夜里，许白焰看见她眼里难以掩藏的欣喜，漂亮的模样像一朵夜里盛开的小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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