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烨之华(前篇)

　　星辰的光辉下，总有那么一点点的冷清，尤其是在冬日寂寥空旷的夜晚，思绪就那么难以自制的飘向远方。

　　“您不进来么。”我透过窗口看向那皎洁的月亮，那华美的银色光晕此时洒满了他能够到达的每一处角落，展现着他绝无仅有的妩媚和哀伤。

　　“你还是那么固执，安言。”他淡淡的开口，手却不知什么时候伸向了窗口，想要关上窗子。

　　“不要关。”我轻声开口，没有转身，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月光下投下的暗色阴影“让我再看看这样的美好的景色吧。”也许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机会，可以和他站在一起静静欣赏着同样的景色。

　　他的手有一瞬间的停滞，仍是淡然是声音“你到底想要说服我些什么呢。安言。”

　　“我并没有期望说服您什么。”因为我自认为我无法说服您，我自嘲的笑了一下，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改变眼前这个强悍的男子的想法，更没有人可以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之上，因为他是太过完美的一个男人，完美得令人哀伤。

　　“可你的心理却不是这么想的，”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仿佛他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答案。所以，即便你站在了另一个立场之上，也不会改变你的身份的，无论是泽洛还是里尔斯，无论你拥有多少个不同的身份，但在我眼里你还是你，安言，这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

　　“即便我背叛了您，您还是会宽宏大量的原谅我么。”我嘲讽的开口，这个结，我解不开，只是想用我的尖锐来排解心中的那份繁杂。

　　“你会么。”他淡淡的开口，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是啊，我会么，连我都对这个答案有着一丝颤抖，是的，我承认我在内心是极度不愿背叛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是若是到了最后，我背叛了他那又该怎样，曾经的那些画面我无法忘记，我深刻知道安烨是如何处理那些背叛他的人的，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是不是要比那些人接受的惩罚还要更残酷呢。我不敢去想，因为我在潜意识中不想与他为敌，可是现在我却不得不选择另一条路，我并不想看到安烨手上沾染太多的血腥，更是因为我答应过另一个人在我有生之年我会竭尽全力去保存那个王国。

　　“也许有一天会吧。”我淡笑着开口，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么我拭目以待，安言。”安烨淡漠的的开口“我曾说过我不介意你用什么样的手段，但是安言，结局已经摆放在你眼前了，你相不相信是一回事，他是否按照这样的结局走下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你所给予的只是一个拖延的时间而已，但最终仍是无力改变。”

　　“我也曾说过我只是按照我的选择，做真实的自己而已，求个心安理得罢了。”我淡然。

　　“你到底还是无法漠视那份心底的怜悯之心，安言，若是有一天，那份怜悯成就了某一份羁绊，那么我只能说，你的结局多少会烙印悲伤这个名词。”男子静静的看着夜空，眼中有着一丝看不清的东西在流动。

　　“那么您呢。”我笑得猖狂，黑夜中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开始脱离了原本的轨道，我不在乎我现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身份向他索要答案，因为我知道若是我的结局哀伤，那么他似乎也不会太好，因为我们的血管中涌动着一样的殷红，宿命的牵绊，相似的结局。

　　“我么，”我听到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的愉悦“正如你心中想到的那样，”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会是最深的悲剧。”

　　“我突然发现我们其实很相似。”我轻轻开口，手却裹紧了那显得单薄的毛衣，似乎连泪都笑了出来“我开始分不清我到底是你的影子还是你的一个玩具呢。”

　　“你认为呢，”他淡笑，我想此时他的眼中正放射着最美丽的璀璨。

　　“我想，也许两者都不全是。”黑夜中，我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温度轻轻触碰着我的眼睛。

　　“你很倔强，安言，”他身上的温度永远都低于正常人的体温，但我却仍是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但是，我不需要一个分/身,更不需要一个玩具。”我能感觉到他打量着我的尖锐眼神，在他眼前我仿佛是赤/裸裸的，没有一丝遮掩。

　　“我不明白，”我自嘲的开口“像我这样的人,是永远无法跟得上您的脚步的。”

　　“我并不介意你到底能不能跟上我，只是想要看看你可以做到如何。”他的声音仍是平静“但不要让我失望，安言。”

　　“可我一直都让您失望，不是么。”我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我知道，无论过多久，我都没有办法达到他想要的标准。

　　我听到安烨轻笑的声音，那清冷而优美的声线中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无奈“安言，你要正视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

　　我不解的转过头，看着黑暗中那修长的身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安言，你知道我最欣赏你的是什么么，你从来不做自己无法做到的梦，你有自知之名，坚守着自己的位置，不越界也不退让，有很多的人可以为着自己的欲/望泯灭人性，做出很多残忍的事情来，为了换得那些浮华的虚名金钱和利益，可你不会，在肮脏的物欲横流中，你厌倦这些东西，或者该说你鄙视这些虚伪，你不在乎自己的拥有多少财富，也不介意站在什么地位，你宁愿自己做只是默默无闻的这个世界中的小小一员。当然，你也不能否认，你的血统中仍然存在嗜血的一部分，你绝不会容忍别人践踏你的底线，甚至不惜用血腥来洗雪一切的不甘。该说你是愚蠢呢还是说你太过聪明。”他平静叙述，那美丽的双瞳在黑暗中泛着点点的星光，令我的心不由自主的颤抖。

　　“这个世界不是你一味退让，就能保全自己的。为什么很多的时候是别人先来招惹你而不是让你安然度过呢。安言，我说过这个世界并不公平，要震慑别人的同时你也要有让人不得不臣服的资本，你想要别人知难而退，那么你就要比别人冷血十倍甚至二十倍，当然，若是只用血腥镇压来维护自己的权利，采用铁血政策那也只能达到短暂的平静。手段只是一种达到目的的工具而已，当你不需要这种工具而让所有人都忌惮于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做到了保全自己。”他望着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趣味“你以为保全了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将自己的一切情感一味束缚，可是安言，你无法做到，无论你装作多么的冷漠，可你的心还是有着温度的，你害怕失去那些关心你的人，你不能够排除那些早已经在潜意识中将他们列入你守护的对象之中的人们了。”

　　“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我承认我胆小我自私，我不能接受眼前的那个男人能那般清楚的了解我的内心，同时又用那样轻松得过于平静的口气来揭开这一切深藏在我内心的秘密，我就像站在科学家的面前的生物被赤/裸裸的剖析解读着。

　　“受不了了么，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么自欺欺人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冷冷的鄙视“逃避是一个弱者的通行证，而你也要这样下去么，安言，这就是既痛恨着虚伪却又不敢接受事实懦弱的你么。”

　　“您以为您了解我多少，您以为您所说的便是真实，那么我告诉您，您永远也不了解我的真实，更没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些什么。”我知道我又一次怯弱的流泪了，即便我的声音冷漠而冲动，然而宣泄已经如崩溃的洪水般冲毁了我的自制。

　　当我一个人担负着沉重的记忆时，您在哪里；当我很想象平凡的女孩像自己的哥哥撒娇时，您又在哪里；当我摔倒在沙地里，忍受着此起彼伏的嘲笑声时，您又在哪里；当我远远的坐在那石头上，连看你一眼都小心翼翼的时候，您又在哪里。您从不在我身边，您从不给予我一个多于的眼神，您就像个高贵的神祇，那般的遥远漠然，那般的高贵强悍，我永远只能藏起心底那小小的妒羡，以及那些不能显露的崇敬，很辛苦，很悲伤，很难过，但那又怎么样，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就很想就这么放弃了，无论我再怎样努力，我的哥哥都不可能会看我一眼，即便我将您当做了神来尊敬。有时候我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夜晚的天空，心理都会想连星星都比您亲近些，您比那日月星辰都要遥远，都没有办法靠近，然而那只是想想，第二天还是会痴痴的跟在您的身后，也许越是单纯的年纪越是无畏，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能够跟得上哥哥的脚步了，只要我乖乖的不惹麻烦，只要我像哥哥那么坚强，也许您就会对我笑了，也许您就会想其他人的哥哥一样，不讨厌我了，就会慢慢温柔了。可是我错了，您不是一般的人，您是安烨，那个高高在上的王者，能够掌控一切，您不会在乎有没有我这个妹妹的，更不会在意我到底对你有着怎样的期盼。

　　也许您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我有多么希望能够靠近你，即便没有微笑，哪怕只是迎风的那抹白色的衣袖边缘，那也是我最深的奢侈。每次看到你漠然离去的身影时，我有多么想拉住您的衣袖，告诉您，哥哥请您等等我，等等安言，好不好。可每一次都是我硬生生忍住那开口的冲动，因为我怕您会甩开我的手，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去，我会难过，很难过很难过，你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因为您从不喜欢我，更不会在意我。每一次我都不会在您眼前流泪，即便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会强忍着，不要流一滴泪，因为我知道您不喜欢太过软弱的人，所以我不流，我不要哥哥不喜欢我，所以我要做个坚强的好孩子，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您都不会回头看我一眼，您都不愿给我一个机会。我知道我是早熟的，过早的懂得看别人的眼色，很多的时候，我都将自己的心愿束缚在很小很小的范围内，能够达到就好，我不奢求，因为经历了太多的失望，渐渐怕了，即便一个很小的愿望的实现，对我来说都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我不是个幸运的人，所以每一份愿望的实现对我来说都是来之不易的，都应备受珍惜的。我从不向任何人奢求某一样东西，因为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我不喜欢失望这种感觉，而且也无法将其完全消除，但我可以将其概率减小到最小。但为什么当我已经习惯了站在自己的位置，当我已经放弃了那些奢求的时候，您偏要将那些晦暗的记忆展现在我眼前，为什么还要揭开我的伤疤，让我省视自己曾经的过往，您想要证明我有多么可笑而愚蠢么。

　　“那算是保护你可笑的自尊吗。”他嘲讽的口吻淡淡响起。

　　“那又如何，我唯一不能放下的也就是这点可怜的自尊了。”我幽幽的笑着，我想此时我眼中的泪水一定很多，怕是今天喝水喝得太多，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了呢。

　　“你真的很孩子气，安言。”他最后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的手轻轻的抚上我的脸，触摸到一片冰冷的温度，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指上那淡淡的暖意“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话伤害到了让你哭的程度。”

　　我呆滞的望着靠近我的身影，心都有着一丝的颤抖，我没有想到他能感觉到我在流泪，甚至做出这样令我吃惊的举动。

　　“不要那么惊讶的看着我，安言，”他静静的帮我擦拭那每一丝冰凉的泪痕，我可以感受到他那琥珀色眼瞳中的专注“无需对我隐瞒些什么，我的眼睛能够解读到的比你能想到的还要更多。”

　　我不可置信的腿开一步，冷笑道“这算什么，告诉我这算什么，您将我当成什么了。”

　　“我似乎没有办法给你答案，因为连我自己都很模糊，你到底是什么呢。”他淡雅的嗓音中此时带着一丝朦胧。“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总能给我带来那么多的惊喜，安言。”

　　“您不知道将我当成什么，您对我很好奇，所以您才将我带在身边对不对，您只是将我当成一个研究的对象。我就像是您的白老鼠，对不对。”我嘲笑般的开口，眼中的泪水却越来越多，别流了，为什么要在他的面前可耻的流下，奢求他的怜悯吗，真是讽刺的一件事啊。

　　“我不否认，我将你当做实验品，因为你身上有太多的东西都让我好奇。”安烨静静的站立在黑暗中，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平静而淡然“我不是个完全品，若世界上真有神什么的，那么我就是他们手上最不完美的作品。”他似乎看到我瞳孔染上不可置信的色泽，继续道“我和你不同，安言，这里并不完整。”他指着心脏的部位淡淡的说道“我感觉不到一般人所拥有的感情。生命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意义，我没有人们所谓的什么理想，也没有什么多余想要的东西，我只是依照我内心原本的渴望放纵自己的欲/望和野心而已，我不否认，有很多时候，这个地方也会拥有着正常的心理跃动，但那是短暂的，一个小时一分钟有时候甚至只是几秒的愉悦，然后归于宁静，一切都默然了，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也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理所当然。”他静静的张开手，平静的令人动容“我生来便是一个完美的冷血怪物，哪怕硝烟滚滚，血流成河，都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所以不要向我奢求那些我没有办法给予的东西。因为亲情这个词，不可能会出现在我的字典里。”

　　我看到他那完美得令人心痛的侧脸在月光下闪现着神圣的光晕，这便是你最深的哀伤么，因为残缺，所以没有办法感受到任何过于平凡的情感，因为漠然，所以没有办法接近那喧闹的世界，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徘徊，因为习惯，所以连言语都显得奢侈，一个人默默承受。也许，我没有这个资格责怪这个过于坚定的男子，因为他过于真实，真实到了哀伤，却什么也不愿述说，选择独自一人承担，我又怎么能强迫原本就缺失这种感情的人付出这样的感情了，真正残忍的人是我。

　　“安言，你在为我流泪么，没有必要。即便你流泪，我也没有办法感受到，我说过我是一个冷血的怪物。人类的情感太过奢侈了，我要不起。”他淡漠开口，声音中没有一丝起伏。

　　我却能感受到我的泪流得更凶了，我沙哑的开口“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了，您无法表达的哀伤我会替您表达，您不能流的泪我会听您补满，所以没关系的，真的没有关系的，即便您不能感受到那些平凡的感情，只要我能感受到您的感情就可以了。”我无法阻止自己的哀伤涌流，为了他而心痛“您一直都是完美的，没有人可以比得上您，任何人都无法替代您，也没有人会比您更完美。”

　　“没有人是完美的，我也不例外。为什么要撒谎呢，谎言再美丽也会有消失的一天，安言，永远也不要再对我撒谎，因为那并不适合你。”我似乎可以看到隐藏在他淡漠的性情之下的温柔，也许，安烨是一个很温柔的男子，只是没有人真正看懂过他。

　　“您可以为我做一件事情么。”我轻轻的开口，心中的疼痛让我急需要一个宣泄口。

　　“恩。”他淡淡回应，眼中纯粹的令人悲伤。

　　“您可以让我抱抱您吗。”我想我的声音中有着那么一丝乞求，正当我觉得他不会答应而选择放弃的时候，他带着清新淡雅味道的怀抱靠了过来，我能感受到，他那略显单薄的身体有那么一丝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我轻轻的将头靠在了他的怀里，眼泪再一次决堤，我想这一瞬间我可以感觉到幸福的形状，很温暖，很漂亮，也很哀伤。即便上帝要我此刻死去，我想我也绝不会有什么怨言了，因为真的很幸福，真的不想离开，我想在这一瞬间，我已经下定决心，即便牺牲我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我眼前的这个男人，甚至以生命作为代价，我也不会有任何犹豫，也许这一刻我不会知道，我同时也已经将我的心遗落在了这个男子身上，那么轻易，那么不可思议。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