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归于婚

　　小绵羊似的赵婴齐，看着软软糯糯的，实则像一团缆绳一样硬气，想一点一点捋顺都无从下手。
　　孩子的误会是解开了，但赵婴齐对他仍旧是淡淡的，并且还不服从命令，不服从还不算，还逆着他的意思来。
　　他说以后逛街的话喊他，他陪着，无论他多忙，他也会陪着。可赵婴齐呢，他那天前脚到家，后脚赵婴齐拎着东西回来了，并且毫无愧色和胆怯之意。他蹲下来帮她换鞋忍着脾气笑着问怎么不等着他。人家傲气地说等不及。问她想吃什么，她说和小艾在外面吃过了。全然忘记他叮嘱过的不准她在外面吃饭了。
　　周达则跟着她进浴室嘱咐道：“别用太热的水，冲冲就出来吧。”
　　赵婴齐嘴角微动，这是她买的孕期指南的书上说的的注意事项，看来他看过了。
　　赵婴齐答应着，周达则不放心，就等在门口，看她的身影映在玻璃上，看了一会儿，暗自叹气，这不是自找苦吃吗？丢开手又去做饭去了。
　　说到吃，现在赵婴齐比阳阳都挑食。这不吃那不吃，调料这不放那不放，按她的要求做好了，吃了一口说不好吃就不吃了。
　　周达则苦闷，想抽支烟，又愤愤地打消了念头。这天他依在床头等赵婴齐睡着后，悄悄出了门，开车蹓跶了一圈，停在街头吹了会晚风，再回去后，客厅大灯亮着，赵婴齐在沙发上睡着，关门声让她惊坐了起来。
　　赵婴齐惺忪着眼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去了卧室。
　　周达则很快意会过来，她晚上一个人在家害怕。结婚没几天的时候，他夜里接到一个电话要去单位一趟，赵婴齐惊醒了，坐起来看着他，他走得匆忙，说了一句你睡吧，也没回头看她。第二次他半夜醒了，睡不着想去另一个房间看会书，赵婴齐跟了出来，看他不是出门，又回了卧室。他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或许是自己见惯了激烈血腥场面，加上赵婴齐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她害怕，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对以前的那些事没有什么心理阴影。如今看来，一人隐忍克制，一人粗枝大叶，相敬如冰就这么来的。
　　“我就是出去巡巡街，以后不去了。你饿不饿？”周达则跟在后面说。
　　赵婴齐前些天有些干呕，这几天半夜又饿，总是爬起来寻点什么吃，吃什么周达则给她做，做得多的时候，她吃一口，做得少了，她吃完了又眼巴巴地望着周达则。周达则有经验了，每次都多做一些，她又吃不多，吃几口碗推给了他，他却之不恭。马无夜草不肥，人也一样。赵婴齐一人吃两人消耗，他纯属加顿。他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摸摸赵婴齐的肚子说：“该长的不长，不该长的长了。”
　　阳阳对周达则还别扭着呢，但周达则好像没感觉到似的。对阳阳一如往常，纵容的时候使劲纵容，讲原则的时候，赵婴齐说话也不行。阳阳也知道她肚子里有个小宝宝，不知谁对他说了什么，阳阳问了她很多次，妈妈，你还爱我吗？妈妈，你最爱谁？
　　她每次都一再保证确认最爱他，阳阳才会叹口气说，好吧，我信你。这天，阳阳又闹着和她睡一起，说这话时还偷瞄了一眼周达则。赵婴齐说：“这样吧，妈妈陪着你，等你睡着之后，妈妈再回自己房间好吗？”
　　周达则抿着嘴，虽然不同意，但也没说什么。阳阳欢呼着牵着赵婴齐离开了主卧。
　　周达则跟了两步，又停步回头看看空荡荡的房间也又跟了过去。
　　儿童床上，赵婴齐搂着阳阳，周达则搂着赵婴齐，两人隔着赵婴齐敌对着一问一答。
　　“叔叔，这是我妈妈，你怎么不找你妈妈搂着你？”
　　“这是我老婆，就要搂老婆，还有，我是你爸爸。”
　　“你不是。你是警察。”
　　“你看墙上挂的照片，妈妈穿着婚纱，爸爸穿着礼服，你不是说豆豆的爸爸妈妈是这样的。”
　　“豆豆说，他小时候他爸爸陪着他。我小时候你不在我家。”
　　赵婴齐摸摸阳阳的头：“睡吧，现在，我们都在了。”
　　阳阳眨眨眼不说话了，赵婴齐悄悄捏了捏周达则的手。阳阳的话又戳中了他的要害。
　　周达则回握住赵婴齐的手，摩挲着，想着心事：重病需要下猛药呀，阳阳对爸爸的认知就弯在那里了。赵婴齐又把那盆花看得比她的脸面重要。得想个什么办法能两全其美。
　　阳阳睡着了，周达则抱起赵婴齐回主卧，赵婴齐看他一直阴沉着脸，也没反抗，由他抱着。
　　周达则没像往常那样敷着她的小腹，只揽着她的腰。她正疑惑，周达则说：“书上说不要经常抚摸肚子。”
　　赵婴齐听他语气似乎不开心。于是问道：“阳阳和肚子里这个，你最爱哪一个？”
　　周达则忽然笑几声：“还好不是掉河了救谁的问题。。”
　　他对阳阳太严格了，对这个……说他欢喜吧，他又没有表现得多欣喜若狂，说他不喜欢吧，他每天也把他当孕妇照顾。她能确认一点的是：他相当尽责，有多少感情的投入还待商榷。
　　“我最爱你。”周达则笑着说。
　　赵婴齐看他调侃人时特有的嬉皮笑脸，猛跳两下的心忽而平静了，他是按套路回答的，不能当真的。
　　“你想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一样吧。”
　　“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你生的，都是我的至爱。”
　　赵婴齐不死心：“两个人发生纷争了你站谁那一边？”
　　“我站你这边。”
　　一贯的，回答找不出破绽，赵婴齐说：“我想这个是女孩，阳阳以前晚上九点多都会不停翻身，我困得不行他动来动去的。你看这个，多安静。除了前些时有点恶心外，其他都好好的，不吐不失眠，腰不疼，腿不抽筋，也没胃酸返流。现在贴心，以后也会是个贴心的。”
　　周达则胳膊搭额头闭目听着，淡淡嗯了声。赵婴齐看看时间，伸手熄了灯。他昨天晚归今天又早起，想是困得不行了，哪有心情听她叨叨。对于周达则对她的身孕的反应，赵婴齐有自己的看法：周达则不是第一次经历当父亲的喜悦，当初李芷依怀着楚楚的时候，想必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光，娶了自己所想娶的人，孕育着他的生命的延续。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楚楚的生父。一如她怀着阳阳的那几个月，那是她和章文礼的爱的结晶，初为人母的雀跃和现在是无法相比的。无奈都是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阳阳已是够委屈的了，肚子里这个更甚。赵婴齐摸摸肚子，忍不住在心里喟叹：妈妈会更爱你，加倍爱你，你爸爸的那份我替他。
　　周达则拿过她的手放自己腰间，搂紧她用胸口蹭着她：“我贴心吗？”
　　赵婴齐嗤一声笑了。周达则仍旧不死心地纠缠着。赵婴齐没话找话岔开话题：“你先帮我分析分析我们教务主任的事。”
　　她的一些私人用品，搭班的王老师给她收拾好送过来了。两人在楼下说了好一阵子话。赵婴齐得知，她离开学校这段时间，学校里发生了震惊当地教育界的几件大事，其中一件赵婴齐留心了。学校的教务主任学校的期末总结大会都没有参加，刚开始风平浪静，后来大家又都感慨起来。这事一开始风言风语传了一阵子，如今人都不见，可见传言不是捕风捉影。王老师说，他媳妇如今没了靠山，也不趾高气昂了见了人都躲着走。赵婴齐说这事不是过去了吗？怎么又提起来了？
　　王老师说主要是事太蹊跷了，听说领导连送都没送，主任自己收拾了东西悄悄走的。
　　那是荣升，领导做过了怕落闲话吧。王老师失望叹气，就你想得简单，不过也应该什么都不想，好好养着。两人又说了些别的话也就散了。
　　赵婴齐想主任这人接触不多，但也对她也算照顾过，她想打电话说几句话告个别又觉得自己不够级别，犹豫着拿不到主意。
　　“你们教务主任？不认识。”周达则说道。
　　“没说让你认识。”赵婴齐说了事情大概，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操那么多心干嘛？电话想打就打。人家高升了，恭喜一句不多。”
　　赵婴齐奇怪了：“不是隔行如隔山吗？你怎么了解我们这个系统里的升降？”
　　“常识，校长比主任官大吧？睡吧，明天还要去产检。”
　　赵婴齐快睡着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她没有给周达则说主任去乡下当校长了，她只说是调走了。她也没往别处想，下一秒就在周达则的臂弯里陷入了香甜的沉睡。
　　听着赵婴齐轻缓均匀的呼吸声，周达则睁开了眼，笑了笑，心里叹道：赵婴齐，我给你撑着天，也给你兜着底，天地宽广，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你就自由撒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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