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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画
番外。画。
“即使没有我，你也应该过得很好吧……”眼前的少年笑得很满足。
“所以，我就退出你的生命吧。”他的金色眼睛里溢满了祝福。
“什么？！”她在梦里大声询问，“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少年的形体渐渐模糊起来，清秀漂亮的脸庞扭曲，扭曲……
她的瞳孔一点点缩小，那是一张朦胧的脸庞……渐渐清晰后，是如此熟悉，如此丑陋。
“你……？”她的话被哽在喉咙间，泪水无声地划过脸颊。
少年似是了解到她的心绪一般轻轻一笑，“因为……这是你说的啊。”
“咳咳！！”千夏咳嗽着睁开双眼，入目是米色的天花板，侧过头，夜光闹钟显示时间是2点23分。
她爬下床，走向厨房，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又是梦吗……
牙齿咬着玻璃杯壁，滑腻的杯壁咯得牙关酸疼。
自从见过那个少年之后，自己似乎总是时不时地做着这个梦。少年说出的真相，真是不知道该感谢还是……
她轻轻地笑了。
千夏是个孤儿。
自她有记忆起她便和一群孩子一起生活在这个靠一点点救济金维持的孤儿院里了。在看过院外孩子不同与自己的生活之后，她无法抑制自己想念那抛弃了自己的父母。她不合群。她被排挤。她想要一个同伴。
幼小无助的她一遍一遍地用断了的铅笔描画着画纸上的小人。线条粗糙，比例模糊。
“你要一直陪我哦？在我想念他们的时候。要一直到我不会为此感到不开心的那一刻哦？”
她悄悄流了泪。
上了初中的千夏看着班里的同学把自己的书本撕烂，那些纸片被班里的栗香撒在自己被推倒跌坐在地后一直死死抬着不肯低下的头上。
破碎的纸片像是空中飘下的蝴蝶。
“真是可笑。不过是个孤儿院出来的可怜虫，老师凭什么那么在乎她啊？”栗香坐在千夏的桌子上，“她连父母都没有。”
栗香拿脚一下一下踢着千夏的膝盖，一脸高傲，“你说，老师不会是看你可怜才对你好的吧？连你的父母都不要你，你还想有多大能耐？脏死了。竟然巴巴地和我抢竞赛名额，真是有够不要脸。我知道，孤儿嘛，都是靠着一点救济金过日子。竞赛奖金很多是不是？呐，你们看她这身校服穿了多久了？喂，千夏，你不会连买肥皂的钱都没有吧？”
千夏脑袋被栗香扔下来的圆规砸了一下，很痛，但她没有说话，只是小心地捡起地上的圆规。
这很贵，虽然是旧的，但如果坏掉了，她是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一把新的。
“臭臭的~臭臭的~~”周围的同学都在起哄，被撕烂的书页纷纷扬扬地撒下来。
“拿这些废纸去换些钱吧，笨~蛋！”
“呸！不要脸！呵呵！”
她捏紧了裙子，眼睛里有一层薄雾。
她不能反抗，一旦反抗，这些书页会被撕得更烂，甚至会被撒到窗外。那样她就更找不回来了。
她低低抽泣着。人群散开后，她一张一张地捡拾着地上的纸片。
一道身影立在她面前。她抬起头。那是一张很丑陋的脸，五官粗糙，比例模糊。但这个人老是出现在她面前，每次都在她被欺负之后。
“够了你！你离我远一点！！”
一开始她碍于情面，毕竟这个人帮过她几次。那个人看过她哭得更疯狂的时候。可是久了之后，她对这个人只剩下厌烦。自己原本卑微的生活被完全地揭露出来，她不能阻止却只能怨恨。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眼前的人蹲下身子，帮她整理纸片。
千夏打掉他的手，红肿的眼睛布满血丝，“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从这里滚出去！！”
千夏的余光看着那个人的身子一颤，然后慢慢地站起身，退出教室。
她怀里抱着装满了碎纸片的书包跌跌撞撞地出了校门。
失魂落魄的她撞上一个人。
“浅井千夏？”被撞上的人发问。
“啊？”少女抬起头，小小震惊了一下。
眼前这个人长得真好看。他的头发是墨绿色的，在被风吹乱的刘海间，她看到的那双眼睛居然是金色的。
少女脸红了，怀里的书包“啪”的一声掉了地，“对对不起！”
少年替她捡起书包，看着书包口散落的几张碎纸片，拢了拢交还给少女。
少女难堪地低下头，“谢谢……那个……我先走了。”
少年让开了路，千夏匆匆走过。
“如果麻烦的话，就告诉老师吧。再不行，每天放学后在这里等我，我可以理解你的烦恼的。两个人，就不会害怕孤独了吧……”
“啊？”少女吃惊地回头，可是身后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那个少年告诉她他叫湮。那个少年陪伴了千夏最难过的一段时间。等到她现在回想起来，她也是开心的。那个少年展示给她看这个世界上比她更不幸的人，她因此明白了自己这样的生活其实挺好的。
她开始不那么自卑，开始学会接受他人。
她不再是一个人的千夏。
深夜里的一声低叹。即使没有了湮的存在，她也可以过得开心。
在她懂得这个之后，她便再没有见过湮。
明明都快忘记了的人。
千夏喝下最后一口水，清洗了杯子。
几天前，她逛街时进了一家小店铺。
一声熟悉的“欢迎光临”之后，她惊讶地看着金色眼睛的少年，那就是她几乎要忘记的记忆里的人。
“是你？！”
少年拢了拢长长的头发，疑惑地看着她，“你认识我？”
“你不是帮过我的……”千夏猛一反应过来，这个还只是个孩子吧……年龄对不上的。
千夏黯然，“对不起啊，认错人了。大概只是像罢了。”
“你也知道，有时候某段记忆再怎么刻骨铭心，模糊之后留下的印象也是会淡去的。所有感觉都会坏掉。就像旧了的机械一样。”
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咖啡香荡漾在空气里。
少年笑着开口，“那，介不介意告诉我这个故事呢？”
千夏手里捧着少年给她的袋子。里面是碎了的纸片。但她知道这袋纸片如果被还原，一定会是她小时候画的那个“伙伴”。五官粗糙，比例模糊。
“这是丑。你记得它的。它在刚开始时就是这个样子去帮你的。可是你厌恶它。”
所以它找到了那个帮助它的人，祈求一副可以让你接受的样貌。
于是那个人赋予了它另一个模样。
它用着这幅模样一如既往地帮助着它挚爱的少女。
那个说过“要一直陪着她”的少女。
然而少女在最后，学会了一个人生活，她可以这样子开心地下去。
丑没有忘记那句誓言的最后一句话，要一直到她不会为此感到不开心的那一刻。
所以它消失了。
就像那些被撕碎的纸片一样。
站在阳台上，千夏苦笑着看着天明时分的城市。
她一直以为自己梦中的是那个美丽的少年，可是这样看来，那么频繁出入她梦境的人却是当初因丑陋而被厌恶的人……一心为她，那么卑微的人。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我可不可以这样继续下去……”
她笑着，摊开了手。
指间握着的纸片在夜风中飘散，飘远。
千夏最后流了泪。她很快将它擦去。
一个人也要开心地继续下去。
这是她和它的约定啊。
“谢谢你，给了它生命。湮。”
那些纷飞的纸片落入了少年张开的手掌中。
金色眼睛的少年捏着一片纸片没有说话。
他缓缓抬起金眸，“真是……笨蛋啊……”
赐予它生命的不是他。
是你自己啊。你的泪水，你的思念。
而且，之后帮助它的，是水野幽蓝。
自始至终，他，越前龙马，只在最后出现过啊。
为什么这么简单地付出谢意呢？
不远处，他的身后，身材高挑的男子看着他。湖蓝色的长发飘荡，他腕间系着一个铃铛，正在夜风中叮当作响。
“你回来了吗？”
被那双湖蓝色的眸子注视着的少年慢慢回过身，嘴角绽放一抹微笑。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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