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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柒
十月末，还没立冬，这小城却下起了雪。
齐远在一家窄小饭馆里坐了快一小时，要了壶茶自顾自地喝。喝得服务员直拿白眼翻他。
“先生，现在点菜吗？”
“等会，等人呢。”
齐远趴在桌上看向窗外，雪约莫停了。外面薄薄一层白色，覆盖天地似的慷慨。
刘炼穿着很厚的黑色棉服从一片白色中走来。齐远觉得心头一紧，小声喊了句“学长”，他不知道刘炼听没听见。
“小栋睡着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却没抬眼看自己。
尴尬的沉默被小餐馆的嘈杂打破，此时齐远只是庆幸这里环境杂乱，才没有将他们之间的沉默无限放大。
“小栋很可爱，他多大了？”
刘炼没出声。齐远咬着嘴唇，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又拿起菜单说：“点菜吧？”
“你想干什么？”刘炼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问。
“先点菜吧。”
齐远侧过头，他发现自己不能直视学长眼睛。有多可悲？他说不清。
服务员把菜端上来时候谁也没动筷子。齐远一直低头，盯着桌布上一块烟头烧焦的漏洞发呆。
“这边的冬天很冷。”
“习惯了。”
刘炼任务似的答话让齐远泫然欲泣。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们两人居然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仅仅相对而坐都是折磨。
“小栋的妈妈呢？”
刘炼不说话。
齐远把白干水似的往喉咙里灌，呛得眼泪都流出来。
谁也不再说话，齐远只好一杯一杯地倒酒。他不是会喝酒的人，现在只觉得喉口和胃里着火似的烧起来。
再去握酒瓶时，自己的手居然被按住了。
“别喝了。”
刘炼的手按在他的手上。
仅仅是这样的接触便能让齐远心跳加快一倍。他兀地起身，摇摇晃晃往门口走。
眼泪停不下似的顺脸颊淌下来，他并不伸手抹掉。
捌
刘炼看着齐远遥遥晃晃地走远了，才下意识跟上去。
脚步一深一浅地踩在雪地，踏出歪歪斜斜的坑。
齐远走在前面，脚步不稳几乎摔倒。好几次想伸手去扶，可刘炼最终将手留在了口袋。
这小城路灯昏暗，道路不平。在一片漆黑的夜空下，齐远突然停下脚步。
“你恨我吧？”
他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刘炼侧过脸看齐远，他一直在哭，眼泪大颗地落下，打在衣服下摆。
“我都恨我自己。”见刘炼不回答，他自顾自地说。
他用手背擦了擦脸颊。大约是酒劲上来，齐远抱着头蹲在地上。
刘炼扶他，可齐远又站了起来，甩掉了刘炼的手。
“我好嫉妒她。”
齐远又开始歪歪扭扭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你喝多了。”
“没有。我好嫉妒她，小栋的妈妈。”
齐远又开始哭起来，鼻涕眼泪蹭了一袖子。刘炼掏了条手帕给他。
“小栋不是我的孩子。”
齐远停了脚步，呆愣愣地转头，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错愕地看自己。
“小栋没妈妈，他爸在矿上打风钻，两年前得矽肺病死了。”
刘炼不再看他，低着头快步往前走。
“为什么要告诉我？”
齐远埋头攥着拳问。
刘炼觉得头刺痛似的难受。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他自诩清醒，却在这男孩面前频频犯错。他知道总是心软只能使自己陷入不见底的深渊，却无法自抑。
“学长。”
刘炼觉得脖颈发凉，反应了一秒才知道是齐远脸颊贴了上来。他身体很重，双手紧紧揽在自己腰上。这个突如其来的背后拥抱让刘炼踉跄了一步，随即又被衣着笨重的齐远死死扣住。
“我想留在你身边。”
“你别骗人了。”
刘炼想挣脱，可对方不知哪来的蛮劲，力气大得惊人。
而后齐远用力扳过刘炼身体，把冰凉的嘴唇贴了上去。
他想挣脱，却发现自己竟在顺从他，因为身体动弹不得。不知是否是酒精作祟，这是个久违了的绵长的吻，口腔的热在这冰天雪地有说不出的温暖。刘炼觉得头晕目眩。
“学长，我好想你……”
齐远边吸着鼻子边口齿不清地说。
齐远还喃喃地说了好多话，刘炼再也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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