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陷落进爱情线

　　一等奖，奖池一亿。

　　医院昏暗的休息室，徒弟小王的呼噜声，顾何朗捏紧彩票再次核对号码——
　　是真的，一等奖。

　　“她想跟我说什么？”顾何朗立刻起身穿衣服，叫醒徒弟详细嘱咐了几件事后，启动车子。突然意识到，她连自己的好友申请都还没通过。

　　但顾何朗想到之前许信那副“你也不会相信我”的表情，叹气，再发了一次申请，然后打电话给安有为。

　　“小许的电话？不就是她微信号吗，我之前给你的。”
　　“哦，对。”

　　安有为总是粗大的神经关键时刻起作用。
　　想起之前在江丽休息室，顾何朗看见许信受伤时的表情。

　　“你和她在谈恋爱吗，所以之前特意否了你，要了个不认识的医生过来？”
　　“说什么呢，挂了。”

　　顾何朗没时间辩解，也不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坐在车内，他拨通电话。

　　嘟——

　　“您好。”许信的声音。
　　“是我，顾何朗。”他将彩票放进副座抽屉里，“彩票开奖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一面吧。”

　　对面一阵沉默。

　　“许信。”他的好奇心俨然已经超过平常，用一种关心的语气尝试进入许信的生活，只是此刻双方都没有意识到。

　　“你去温杭家等我。记得千万要注意四周。”许信的声音刻意压低放轻，“可能会有人跟踪。之后我跟温杭说一声。”
　　顾何朗眉头一跳，黙了两秒，却道，“我会去的。”

　　“嗯，我这边结束就回来。”

　　许信挂断电话，抬头望向站台上致辞的方总。

　　四个小时前。
　　5月27日 14:00

　　清和娱乐一年一度的作者大会，从前每年的重点是歌颂作者大大的美貌，或是调侃某位大触的社死现场，以及读者的长篇幅赞美。
　　但如今，则是资方为下一年的偶像剧“天花板”挑选原材料。

　　商业资源高的，更受人欢迎。
　　许信是其中的重中之重，坐在这里，倒是与姜晚平起平坐。

　　“接下来是我们刚启动新剧拍摄的Price，我个人非常喜欢她。”方和笑着向大家介绍她过往的作品，将一些乱七八糟的狗血恋爱小说比喻为新时代影视救赎。
　　许信摆出客套的笑容。

　　台下一些第一次来的作者，不忍直视地捂住自己的脸。

　　果不其然，方和话锋一转。
　　“前几日网上传谣——我们公司某位女演员与她关系不和，实属误会。”

　　时机恰好，江丽也紧跟上台，死死挽住她的右手。
　　“没错，大家都知道女演员的衣服不方便弯腰，所以才会辛苦工作人员来帮我穿鞋。”江丽朝台下刺眼的闪光灯挥手，“主要我也从没在现场见到过小许，这才误会了。”

　　台下娱媒趁势便问，“当时新剧宣传时说作者亲自执笔，原来是假的吗？”

　　许信错开闪光灯的方向，微笑回答，“现场把控是导演的工作，我可不能抢了别人的位子。你这样讲，说明你没有做好功课。”
　　江丽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方和抿了下嘴，开口打断节奏，“趁这个机会，许信也给大家介绍一下之后的作品吧。”

　　现场有几位Price的粉丝终于提起精神，坐直了看向台上。

　　许信没想到方和真的会给自己这个机会，一时间有些犹豫。
　　此时，作者‘她说’姜晚坐在台下，清冷美人，不少记者也在不停抓拍她的照片。

　　“是啊，接下来会有新文《全网黑的我一夜爆红》，相信许多人之前就有听说。”许信看着姜晚说。

　　江丽的经纪人与方和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
　　怎么回事，跟之前说她要转型‘剧情流’的消息不符啊。

　　底下的媒体明显也有提前得知消息的，交头接耳一瞬。

　　“我们有收到消息，Price最新的书想着手现实题材。这个消息是真的吗？”媒体问。
　　许信挑了下眉，余光瞟了眼身旁的方和，内心了然。

　　还以为他玩什么把戏，想来是姜晚也要开新文。
　　两边一碰撞，让自己落了下风，再借机炒作——以文定人品，转移大众视线。
　　真是玩得一手好牌。

　　“你是哪里听来的消息，我可是一向只会写男男女女谈恋爱的故事。”许信看见台下也有自己的书粉，定定心神，解释说。

　　还有几位记者试图扭曲她的言论。
　　“有人说你的盛行，表明网络小说注定是打发时间的东西，你赞同吗？”

　　有一位自媒体轻蔑一笑，直接走过他们，上前问她，“能透露是什么故事吗？”
　　“可以啊。”许信刚想回答....被打断。

　　那些记者还在问。
　　“你知道自己被成为‘言情厕纸’吗？”
　　“你觉得自己的书是不是过誉？”
　　“你认为自己是不是已经陷入瓶颈，江郎才尽了？”

　　许信一句话都不说，只静静地缓慢地扫过每一个记者。
　　现场气息一滞，闪光灯又蜂拥而上。

　　她却没回答一句，只朝刚才问故事的自媒体笑了笑，站到台边，蹲下身。
　　自媒体挤开其他人，走上前，将麦克风凑到她嘴边。

　　此时对准许信的镜头，是自媒体正在直播的手机。
　　所有人透过镜头看见这位女人，眼睛静静盯着自己，破开重重迷雾，仿佛在直视你的灵魂。

　　此时，正在做指甲的王晓也看着这场直播，一时间晃了神。

　　“我只会写爱情，将来也只会写些爱而不得，甜蜜或虐恋的故事。”
　　她侧头仿佛用余光扫过坐在台下的‘她说’。
　　“没有值得反复咀嚼的真相，或是真理。只要能牵动一个人的情绪，我的梦想就成功了。”

　　底下记者的麦克风也疯狂往这里凑，他们闻到了今天的硝烟味。

　　“这次是进入轮回的女人试图通过反复修正行为，得到男主，之后又不得不远离的故事。”
　　“而即使她得到爱，每次轮回后男人也会忘记一切。”

　　自媒体怔愣半晌，“好悲伤啊。”
　　许信只是微笑。

　　方和却不能叫她们的沟通继续下去，继续道，“其实今天，我们也邀请到了江丽的好友，‘她说’来到现场，她也即将有一本新书即将发布。”

　　现代题材碰撞狗血文，同台竞技。
　　可谓是记者最喜欢的话题。

　　当然，今天想做热点的，也不止记者们。

　　“我一直很期待演‘她说’的新剧。”江丽突然插嘴，又矫揉造作地捂住自己的嘴，“诶呀，说漏嘴了。”
　　记者也一拥而上，了解‘她说’即将改编IP的新剧，是她多年以前一书封神的出道作。

　　许信心尖一紧，右手慢慢攥起，转头看向姜晚。
　　对方没有看她，而是盯着眼前的镜头与无尽的闪光灯。

　　这本书，就是当年自己被抄袭的作品。
　　许信看向姜晚，大脑一片空白，因愤怒整个身躯都开始颤抖。

　　这些人.....
　　这些人！

　　“那你觉得新剧和现在演的剧，有什么区别吗？”记者问。

　　许信闭上眼，任凭锐利的情绪划过心脏，竟是忍不住笑了。
　　高度愤怒反而唤醒了她大脑的机能性，开始高速转动。

　　她看了眼江丽，又看了眼方和。

　　“我觉得....”
　　话说一半，江丽捋了捋黑色长发，打断她。

　　“‘她说’跟‘Price’的方向，其实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她无视不停朝她使眼色的经纪人，自以为义气地拍了拍姜晚的手臂。

　　“我不知道我这样分对不对，但我个人可能更喜欢偏具艺术性一点的剧，喜欢层次更加丰富的角色。”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许信则是差点没忍住大笑的冲动。

　　经纪人已经气得大脑一片空白，但也是此刻，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方和。
　　怪不得昨天要单独见江丽，所有人都是他的工具。

　　——而自己踏进了对方精心编织的陷阱。

　　自以为拿着江丽这张牌，有了跟对方谈条件的本事，为自己谋利。
　　但如今一举操作，彻底将江丽与‘她说’捆绑在一起。

　　一切已然不被自己所控。

　　或许如今‘她说’风头正盛，两人做在一艘船上，更能为江丽赋能。
　　但时也势也，与其说‘双方赋能’不如说是同流合污，便再也不能下船。

　　经纪人瞟了眼许信，只得寄托于最后一个决定性因素。
　　——书的质量。

　　“那您能透露新书讲了什么吗？”底下记者问。
　　姜晚微笑，缓缓道，“是一个走错了路的女人，立誓不惜一切也要爬到最高处的复仇故事。”

　　底下记者没有说话，互相看看，觉得没有往常的爆点。

　　“我想写一个恶女与金钱世界斗争，最终勇者成龙的故事。”
　　这下，底下的记者终于兴奋起来。

　　许信静静站着，整场会议的焦点早就不在自己身上。
　　剩下几位小报记者围绕她问些乏善可陈的问题。

　　许信敷衍两句，退出了中心。
　　竟也还有记者追着想拍到她的疲态。

　　躲进厕所，不出意料地看到网上已经有相关爆料。
　　零星的自己与‘她说’的对比、“其实她只是想蹭热度”的言论开始出现。

　　并且极端粉出来道歉，退出中心。
　　用不了多久，风声就会朝另外一个方向转移。

　　嗡嗡——

　　包包里的手机震动。
　　许信洗了把脸，打开包，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是顾何朗。

　　“彩票开奖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一面吧。”
　　这个时候这通电话的内容，让她蓦地眼角泛起泪光。

　　不愿让对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沉默下来。

　　“许信。”顾何朗念自己的名字，让她觉得格外好听。
　　但现实不容许她更多的不理智，今天来现场前，她还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

　　她轻声嘱咐对方不要去自己家，两人都能明白其中的危险。
　　对面黙了两秒，竟应下了。

　　关上手机，许信心中问自己——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正义让自己深陷危机。
　　又为什么，还是叫顾何朗牵扯进来了。

　　自私，还是因为寂寞？

　　台上中心，姜晚看着许信离开的方向，回想起前一天——
　　方和、江丽与经纪人以及自己开的小会。

　　方和与几人商谈了最新的分成，加大输送利益，再提出所需之事。

　　他单独面见江丽，说了些什么，自己不知道。
　　但从与自己所谈内容，姜晚明白——方和即将对许信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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