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正因为她那一腔愁苦,哪怕做出诸多可恶可恨的事,总归也会让人不忍过于苛责,以至于最终宽恕她的罪行。
更何况说到底,那也许不是阿渚的罪行,而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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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OOC,我流意识流写法,纯粹写来讨好自己。

不死川实弥x阿渚

高亮:本文取材自连城三纪彦先生的《一朵桔梗花》,一切剧情非我原创,是老师原文的框架,希望大家如果感兴趣可以去读老师的原文。
是非常细腻的文笔。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少年漫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渚,不死川实弥 ┃ 配角:津子,宇髄天元 ┃ 其它:鬼灭之刃

一句话简介:鬼杀队与鬼。

立意:「求您带我逃吧。」

  总点击数: 706   总书评数:4 当前被收藏数:28 文章积分:292,870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衍生-言情-近代现代-东方衍生
  • 作品视角: 男主
  • 所属系列: 世の中は三日見ぬ間桜かな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8780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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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灭]伊达娘恋绯鹿子

作者:追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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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壹
      「我曾经也在花街宿过一夜。」

      贰
      很偶然的,宇髄在与我闲谈时提到了花街。
      这其实并不奇怪,毕竟花街确实是于他而言意义重大的地方,值得作为谈资提起。
      他提起那对上弦陆兄妹,提起那个名叫鲤夏的绝代花魁,提起花街炫目的灯火和如梦良宵。
      却与我记忆中的花街截然不同。
      于是在他回忆的末尾,我那样开了口。
      宇髄诧异地看着我,他虽然缺了一只眼睛,却还能从笑容和神色中透出揶揄,仅剩的那只手撑着下巴,用急不可待的语气催促。

      叁
      我并不觉得留宿花街是一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毕竟我实在也没有做任何让人心驰的旖旎情事,甚至连奔赴的理由都与宇髄最初相同。
      花街出现了一桩鬼杀人的事件,而我那时刚成为柱不久——我那时曾因好友的死对主公出言不逊,迷途知返后更加急于做出些成绩来证明不负主公的信任与期待。
      探听花街鬼的动向这件事,根本是被我强揽下来的。
      现在想想,那吃人的鬼也许就是那对上弦陆兄妹,只是当年我并没能找到足够的讯息,才让这对鬼多逍遥了几年。
      而我之所以会在花街留宿,则是因为那个远远目睹了鬼吃人的少女。

      肆
      与宇髄不同,我起初是在白天前往花街,因此并没能在第一时刻对那地方留下灿烂的印象。
      ——苍白、干枯、破碎和一切的颓唐。
      就像那个叫做「阿渚」的少女。

      伍
      据鎹鸦传来的消息,那鬼杀人的地点不远处,正是一家叫做「待宵馆」的小小娼家三层阁楼的后窗。
      我因此无暇顾及其他,直奔那家待宵馆,要求见那夜阁楼中的人。
      那天正下着雨,待宵馆在整条花街的边缘,沿着泥泞的河沟和雨滴砸在屋檐铁皮上的声响,我一脚深一脚浅总算寻到了那块褪色的破旧牌匾。
      一个女郎正坐在檐下吸烟,衣服下摆是挽起的,露出的两只脚上满是泥污,看见我也只是轻飘飘地吐出一口烟,冷淡地说工会的要求,要到五点才允许招待。
      我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花街的娼家竟然也是有工会管制的,虽说被误认成狎客实在让人恼火,可一时又想不出两全其美的说辞,只能干巴巴地说要见住在阁楼里的姑娘一面。
      那女郎也许碍着我脸上的疤不好太过推脱,提着声音向门里高高唤了一声阿渚。

      陆
      从老旧的木楼梯上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我看着那扇狭窄的门,从那块矮小的空档中先看到了一对足袋,然后紫色的衣裙和一截瘦弱的小腿,最后才是那名叫阿渚的少女涂着厚厚一层白粉的脸。

      柒
      那实在是与她年纪不相仿的妆容。
      即便是我这样并不懂得欣赏女人或是一切有关花蝶风月的俗人,也不得不说这女孩未免稚嫩得太过让人心生怜惜了。
      她涂得面白唇红,反而更显得一团稚气。

      捌
      见到我后,阿渚往门后躲了躲,细细的手指攥住门框,只露出小半张怯怯的脸,眼睛瞧着我,嘴里却小声唤着那个吸烟的女郎。
      “津子姐姐?”
      “这位先生说要见你一面。”津子将烟灰往木板阶下磕了磕,看着我的目光越发奇怪起来,“阿渚什么也不懂的。”
      “我想问河沟的那具尸体,听说是你们这里的狎客,你是他那晚叫的女孩?”
      阿渚被我的话吓了一跳,更加往门内缩了缩,只留下一只眼睛求救地望着坐在木板阶上的津子。
      津子显然也没料到我是为这事而来,顿了顿才重复起先一句话。
      “阿渚什么也不懂的。”

      玖
      我看着阿渚那张脸,也觉得她确实是什么也不懂的。
      如果贞子和寿美还活着,到如今也许是该和她一般年纪,而这样年纪的女孩,怎么就沦落到要做这个讨生活了呢。

      拾
      “你今年……”
      “十八了。”津子急急地打断了我,像是演练了无数次般流畅地念着那段话,“我们这店小,供不出花魁那样高阶的游女,没有教养振袖新造的必要,所以阿渚刚满十八就与我一样做了留袖。”

      拾壹
      我虽不擅长区分女人的谎言,但津子说的话我是一句也不信的。
      我深深地朝阿渚往去一眼,她依旧躲在门边,胆怯的目光匆匆在我身上一遍又一遍掠过。
      不知怎的,在我放弃从阿渚这里寻求解答向津子告辞的时候,阿渚突然从门框后将脸探了出来,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静静地重新躲了回去。

      拾贰
      「花街的女子是很擅长这些把戏的,那女孩虽然在你看来稚嫩,但毕竟在那地方久了。」
      宇髄单手托着下巴,目光远远地落在夜色弥漫的尽头,那里孤灯一盏,明明灭灭。
      「不过你这家伙又是个实打实的死脑筋,肯定赴约了。」
      我也望着那盏灯,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当时我并未将阿渚欲言又止的神情当做一次邀请、一个约定,但宇髄这样说,我却又觉得实际上也许就是如此。

      拾叁
      我是隔了两三天才在夜里乔装再度前往花街,不伦不类地戴上帽子,再将脸上的伤疤掩去——这些事都是特地拜托胡蝶香奈惠帮我做的,她听说我要去那种地方见一个小姑娘,就积极得像是要开出花来一样。
      但也托她的福,当日的打扮想必就算是那位津子也不会轻易认出我。

      拾肆
      那天夜里,我踏着京极屋的华灯,逆着涌动的人潮兜兜转转,几乎在这灯辉和芬芳中迷路。
      比起待宵馆破旧的招牌,我反而是先认出了阿渚的脸。
      她单薄的身影在一个昏暗的窗口后,那身紫色的和服松松垮垮露出半条削直的锁骨,并没像其他窗口的游女般见到狎客便妍丽地笑起来,反而低垂着眼睫,细细的手指握着一柄团扇,用涂满朱红口脂的嘴唇百无聊赖地咬着。
      当日见过我的津子不在,老板娘那里只要付了钱自然很容易便能蒙混过关。只是阿渚也没能认出我来,我跟在她小小的身子后踏入那个潮湿低矮的阁楼,阿渚背对着我,在窗外灯辉漫进来的暖光中理所当然地开始宽衣解带。

      拾伍
      宇髄立刻便侧头看过来,眼神里半是惊讶半是玩味,我虽然不意外于他的反应,却还是在那一瞬间觉得有些恼怒。
      不是为了宇髄觉得我或许会在那地方轻薄一个女子——我的名声说到底根本不值一提,但我不愿宇髄以那样狎昵的态度看待阿渚那份稚嫩的理所当然。

      拾陆
      我自然拒绝了阿渚,她回身时我已经摘下了帽子,她认出了我,那双惊鹿般的眼睛便又露出了怯怯却欲言又止的目光。
      我虽然对这名为阿渚的少女有比对待旁人不同的怜惜,却终究是有正事要做的。
      在我说出来意后,阿渚却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她将桌上一盏小小的灯点燃,之后便坐在桌前,手指抓着桌下的一副剑玉,指甲在球光滑的表面抠来抠去。
      我问她今年是不是真的十八了。
      阿渚点点头,鬓角便有几缕细细的发丝掉下来,摇摇晃晃地去舔她领口下露出的半截锁骨。
      我叹了口气,“和我说实话,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阿渚抬起脸来看着我,终于对我说出了第一句话。
      “还没有……快十五了。”
      我了然,想必又是工会什么的规定不满十八岁的女孩不许雇来做娼妓,那叫津子的女人也许是被问得多了,才对阿渚年纪的问题反应那样大。
      “你才十四,怎么就来做这个?”我其实问出口时就觉得有些冒犯了,倘若不是走投无路,谁又愿意去做这个呢?

      拾柒
      阿渚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声音又轻又软,我不得不非常安静专注地去听——以至于我在那样昏暗的灯光下,竟然也看清了阿渚抿着朱红的嘴唇,用那敷着厚厚白粉的稚嫩面庞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她依稀记得家里在偏远的农村,很年幼的时候就被卖进了花街,因为身体不好辗转数次,最后才是待宵馆的老板娘收下了她。
      “欠了多少钱了?”鬼使神差的,我在那样的气氛中不知不觉顺着阿渚的话问了下去。
      “还不清的,听说已经有好几百了。”阿渚似乎想要看我,又没有真的抬起眼睛,只是轻轻地望着我放在膝盖上的手,“越久就欠得越多。”
      “其实这里也还好,津子姐姐很疼我,老板娘虽然很严厉,但也没有对我不好。”说着,她将手中的剑玉举起了些,“这个,是老板娘做给我玩的。”

      拾捌
      那实在是粗制滥造的剑玉。
      薄薄的竹质品,也许力气稍微大一些就会被磕坏,拿在市面上也只能当做赠品的东西。

      拾玖
      “那天看你带着刀。”阿渚微微侧着头,从眼角用余光轻轻地朝我瞥过来,注意到我正在看她后立刻又将目光垂了下去,“你是武士吗?还是像阿波国蜂须贺家的家臣一样的人呢?”
      我全然不知道阿波国蜂须贺家是什么东西。
      “家臣什么的……大约也就是那么回事吧。”我语焉不详地回答,“倘你说的蜂须贺……也是一种组织的话,我如今的身份与主公的家臣也没什么区别。”
      “可这不行呀。”阿渚苦恼地皱起眉,“津子姐姐给我讲过人偶戏,蜂须贺家是坏人,青江下坂最终还是被福冈先生寻回了的。”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是好人呢,说不准我就是人偶戏里蜂须贺家臣那样的坏蛋。”

      拾玖
      阿渚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又轻又快地望了我一下,不肯继续讲下去了。
      半晌,我才听到她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
      “要睡吗?”
      我不明白她怎么没头没尾问出这种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她坐在昏暗的光里,将脸一点点扭进了阴影中,“是第一次吗?第一次的话,确实要是津子姐姐好一些。”
      “我来找你,不是要做这种事的。”

      贰拾
      阿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像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我总觉得如果是吉三郎要更好一些的,可蜂须贺家的大臣也许也没有不好吧。”

      贰拾壹
      “那孩子该不会是你……”宇髄突然插话进来,神色中带着些急切,我却不明所以,于是宇髄又开了口,“她既然喜欢净瑠璃人偶戏,那吉三郎不就是伊达娘恋绯鹿子中男主人公的名字吗?难道她……”

      贰拾贰
      夜风吹过,我明明没有饮酒,却还是像被吹醒一样打了个激灵。
      阿渚怎么偏偏遇到的是我呢?在那样最风雅也最世俗的地方,在花蝶风月曼妙到糜烂的地方,她为什么偏偏遇到的是对这些一窍不通的我呢?

      贰拾叁
      我自然是没有听懂阿渚在说什么的。
      但那时那刻,我难免想要她至少在这一夜开心些,于是对她讲起了花街外的世界。
      有西洋那边样式的火车,喷着气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可以带着人去很远的地方。有不是木刻的牌匾,也不需要燃着常夜灯便能散发出灯辉的霓虹。还有留着西洋那边时髦卷发的漂亮女孩,不需要将脸敷满白粉,穿着色彩鲜艳的裙子,像蝴蝶一样。
      我以往从不是多话的人,但那一夜却绞尽脑汁用贫瘠的语言一点点为阿渚描绘我所见过的世界,这花街以外的世界。

      贰拾肆
      “阿贵哥,其实我不太认得的。”在我终于无话可讲的时候,阿渚终于开了口,“以前一直是叫津子姐姐的。”
      我终于反应过来,阿渚口中的「阿贵哥」,就是那在河沟边被鬼所杀的男子,木佐贵一郎。
      原来在花街中,娼女们是习惯这样叫狎客的名字的。

      贰拾伍
      我在那一刻其实是有想过的,如果是我的话,阿渚是否也会用那样带着愁绪的声音,又轻又细地叫我「阿実哥」呢。

      贰拾陆
      “那天,阿贵哥是从京极屋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叫了我。”
      “但看起来很高兴,听说是想要将津子姐姐赎出去。只是当晚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就没有和津子姐姐说。”
      我觉得有些不对,便撑着手往阿渚那边挪去一些,“不是说越久就欠的越多吗?”
      阿渚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与她相隔的那道只剩下一拳距离的缝隙,握着剑玉的手指不知怎的细细地颤抖了几下,她的声音更低了,“是……我不太清楚,要赎津子姐姐应该是很贵的……可阿贵哥说他拿到了东西。”

      贰拾柒
      拿到了东西……是木佐贵一郎拿到了鬼想要的东西吗?
      我站起身,迫不及待要去调查木佐贵一郎先前的行踪,阿渚却突然从烛光昏黄的阴影中抬起头来,像那天从门框后将脸探出来一样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只短短一瞬,她便又将脑袋垂了下去。

      贰拾捌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我看着阿渚,心中想着哪怕她此刻说出请我带她离开娼家,我也会拼尽全力将她赎出去。
      但阿渚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贰拾玖
      她总是低垂着脑袋,虽然也许是她本身就是不善言辞的性格,但我在这一刻才猜想也许是津子教她这样做的。
      那身显然不太合适的银波纹样紫色旧和服也许是津子穿剩下的,套在阿渚身上总是松松垮垮地露出半片肩膀,如此一来那条细白的脖颈便可以在窗口像是货物般任人挑选。
      我终于意识到,阿渚确实是浑身都浸满了花街那股盛放到糜烂后仿佛尸臭的气息。
      可她又有什么错呢。

      叁拾
      我弯下腰,从怀中掏出临行前胡蝶香奈惠特地为我准备的一条红色缎带。
      她确实是温柔细致到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女人,在我看到阿渚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亮时终于不得不相信了这点。

      叁拾壹
      在我告辞离去时阿渚并没有说话,只是面对着纸门端正地跪坐着。
      我心里惦记着木佐贵一郎的事,几乎是一把便将纸门拉上了,但那扇门的滑道终究是因为太破旧,咯咯地响了三次。
      阿渚像是数着拍子,在纸门第三次发出声响时抬起头来,从狭小的门缝中望了我一眼。

      叁拾贰
      宇髄叹了口气,“你恨她吗,不死川?”
      “恨过,但也没有办法不宽恕她。”
      正因为她那一腔愁苦,哪怕做出诸多可恶可恨的事,总归也会让人不忍过于苛责,以至于最终宽恕她的罪行。
      更何况说到底,那也许不是阿渚的罪行,而是我的。

      叁拾叁
      其实阿渚那时便对我提到了京极屋,只是我一心想着在打手和负责中介的遣手中找杀人的鬼,却没有想过那鬼也许是如阿渚一般的娼女。
      在花街苦苦寻找数日无果之后,由于没有再增加受害的人数,我便推测那鬼也许已经离开了花街,也回到了鬼杀队。

      叁拾肆
      那之后,我再没有想起那个叫做阿渚的少女。
      她固然可怜,可我那时也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和时间能够分去可怜别人。
      待宵馆阁楼中那一夜,已经是我与阿渚本不该存在的缘分了。

      叁拾伍
      再之后过了大约两年,我在拜见主公时偶然听到了许多低阶队士被烧死的报告。
      城中出现了一只四处纵火的鬼,也许是十二鬼月。
      当时我没有多想,主动向主公揽下了这门差事。
      鎹鸦传来的报告中那只鬼又实在奇怪,每次都是在城中被发现,却没有一次是在城中杀人。
      总是将前去杀鬼的队士引到城郊无人的地方才纵火残害,每每残害后又总是将遗体一具具端正摆好。
      更奇怪的是,这只鬼似乎不杀鬼杀队之外的人。

      叁拾陆
      无论这只鬼有多奇怪,鬼就是鬼。
      无论鬼杀的人是平民还是队员,杀了人就是杀了人。

      叁拾柒
      那确实是一只漂亮的鬼。
      在城中找到那只叫做「角女」的鬼时,她正在恳求路边推车卖货的老爷子送给她一颗杏子饴糖。
      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黑色的卷发用红色的缎带在脑后套出两个高低不同的圆发髻,左侧额角顶着一个似乎是在祭典中买的狐狸面具,穿着一身时髦的花裙子,双手合十,开口的声音像是婉转欢快的山雀。
      「就一颗嘛,拜托拜托~」

      叁拾捌
      我起初没有意识到那是一只鬼,因为她实在太像人了。
      但就在她回身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她不可能是人类了。

      叁拾玖
      那是阿渚的脸。
      虽然阿渚这个人在这两年里已经几乎被我遗忘了,但只要看到那张脸,我就没办法不想起少女低垂着头轻声细语的模样。
      「阿渚」看着我腰间的日轮刀,非但没有躲开,反而雀跃地小跑着向我奔来,露出了我在那个低矮的阁楼中不曾看到的笑容。

      肆拾
      “你是武士吗?还是像阿波国蜂须贺家的家臣一样的人呢?”

      肆拾壹
      我看着「阿渚」,那张脸上已经全无胆怯和闪躲,那丝无法驱散的愁苦也寻不到一丝踪迹,就连身上浸满的花街那股盛放到糜烂后仿佛尸臭的气息也已经一扫而空。
      我不禁觉得有些讽刺。
      在待宵馆时她仿佛只剩下一副皮囊,连骨头都被花街的烟和酒融成了一滩腐烂的泥浆,如今成了鬼,却鲜活足够成为让任何人心动的漂亮姑娘。

      肆拾贰
      我说不准真的是人偶戏里蜂须贺家臣那样的坏蛋。

      肆拾叁
      「我是来取你性命的人。」
      我握住腰间的日轮刀,这样对她说道。

      肆拾肆
      「阿渚」并没有对我的这句话做出怎样的反应,这并不奇怪。
      与鬼打交道时间久了多少也会知道,鬼的思维与人类大相径庭,也多半不会再有作为人类活着时候的记忆。
      有些甚至没有丝毫理性可言。

      肆拾伍
      鬼就是鬼。
      而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鬼。

      肆拾陆
      「哇啊……那个、好漂亮!」
      「阿渚」就那样毫不设防地站在我眼前,似乎根本不担心我会一刀斩断她的脖子,而是看着街边相携走过的一对年轻情侣,男子买了一叠崭新的口脂送给漂亮的少女。
      「好羡慕……、口脂好漂亮,牵手真好啊。」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向往的红晕,在目送那对情侣走远之后轻轻地拽了拽我的袖口。
      我的袖子一向卷到臂肘处,因此她拽上来的动作并不太自然,神色中却还是带着一种天真的期盼。

      肆拾柒
      「可以牵手吗?」

      肆拾捌
      她在说什么梦话。
      我,鬼杀队的风柱,不死川実弥,绝不可能让一只鬼如愿。

      肆拾玖
      在与她一同来到城郊无人处之后,我不由分说便对她拔刀相向。
      「我不太喜欢这个……」她有些不太情愿,磨磨蹭蹭地摘下了额头上的狐狸面具,「可和心爱的人殉情的话,是要坦诚相对的吧?」
      「他们都叫我角女,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狐狸面具之下,是她左侧额头上一支赤红色的细长鬼角,和那只刻着「下五」字样的血色眼瞳。
      下弦之五,「角女」。

      伍拾
      我没有回答她。
      「角女」能够在这短短时间内能成为十二鬼月,并不是进行了多么穷凶极恶的屠杀,相反,她是没有杀害过平民的。
      「角女」只杀鬼杀队员。
      换言之,她只杀佩刀的人。

      伍拾壹
      她想杀的是我。
      「阿渚」想杀的是我,「角女」只是失去记忆后找不到目标罢了。
      那些被「角女」残害的同伴,每一个都是代替我同「阿渚」赴死的。

      伍拾贰
      她的实力实在算不上出众,除去那些怎样也无法扑灭的烈火实在棘手,简直可以称得上稚嫩。
      即便是在这样的关头,她却还是在玩剑玉。
      我自然记得,是待宵馆的老板娘为她做的那副粗制滥造的廉价品。
      她一边用火焰作为屏障隔开我,一边认真地让手中的剑玉敲出笃笃的声响。

      伍拾叁
      在剑玉敲响第六次的时候,我挥刀砍向她的脖子。
      那条我曾注视过的,在紫色旧和服敞开的领口里的,细白的脖颈。
      「角女」在那一瞬间看着我的手,停下了脚步。
      原本应该稳稳落在槽中的球也因为她猛地翻过手腕掉了下去,被线拴着吊在半空晃来晃去。

      伍拾肆
      她的身体站在那里,头却落在我的脚边。
      与其他被日轮刀斩断首级后便会死去的鬼不同,她并没有消散。
      她向我走近几步,弯腰将自己的头捡起抱在怀中,而后跪坐了下来,就像是在待宵馆狭小潮湿的阁楼中那样,温顺又胆怯地坐了下来。

      伍拾伍
      「……对不起。」她又一次用那样又细又轻的声音说道,「我想……但我不知道会不记得。」
      「我的血鬼术……是化身为净瑠璃剧目中的人物。」
      「伊势音头恋寝刃中的阿绀被追杀也侥幸逃脱了,所以就算被砍断脖子我也……」
      「对不起,我会在这里等太阳升起的。」

      伍拾陆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在她面前盘膝坐下,其实她如今的打扮已经寻不到一丝在花街时的影子了,我却还是能从坐着的姿态、眉眼间的愁绪里找到阿渚。
      “告诉我,是谁将你变成鬼的。”
      阿渚没有回答,她像是我在离开待宵馆时问有没有要说的话时一样沉默着。

      伍拾柒
      许久之后,阿渚将那副剑玉递给我。
      她细细的手指涂着朱红色的指甲油,像是要融化滴落下来的血一般。
      “请您背过身去,我会说出来的。”
      我原本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背对着一只鬼的,但听着阿渚的言辞后,我不由自主地转过了身。
      “无论我说了什么,请您什么也别问,我说完之后就离开这里,您答应吗?”
      “……”
      阿渚又重复了一遍,“您答应吗?”
      我不得不用力点头。
      “我答应。”

      伍拾捌
      “杀死阿贵哥的,确实是鬼。那天晚上,阿贵哥对我说他偷了京极屋里一件值钱的东西,因为怕连累到津子姐姐所以叫了我。他说只要一个月便可以拿钱来赎津子姐姐了,但就在那条河沟里被鬼杀害了。”
      “之后那只鬼又来了,我对那只鬼说我也想要成为鬼,于是便这样子了。”

      伍拾玖
      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阿渚会说出「自己想成为鬼」这样的话。
      我下意识想转过身。
      “我已经将真相说了,请您依照约定离开吧。”
      可我怎么能真的将阿渚这样不明不白的丢在这里呢?
      “不要回头,不要看我!已经答应了的事,还是请您遵守吧!”
      那样突然地,阿渚说出了近乎诘责的怒言。

      陆拾
      我像是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无法回头也无法前进。
      那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了,凭阿渚那样稚嫩瘦弱的躯体——连被卖到花街都要因为体弱辗转,是怎么可能对鬼说出想要成为鬼的话呢?
      我又想起那天夜里,我问阿渚是否有话想对我说的时候。
      我其实是从心里希望她向我求助的。

      陆拾壹
      「求您带我逃吧。」
      我是希望阿渚这样对我说的。

      陆拾贰
      可那时的阿渚只是摇了摇头,如今更是一声一声叫我离开。
      但阿渚即便对我那样说了又能怎样呢?我真的就能将她从娼家赎出来吗?
      即便我开口对她说,她无非也只是摇摇头罢了。
      逃去哪里呢?逃了又怎么样呢?
      成了被玩弄、被践踏、跌在污泥里连开放都带着一股糜烂尸臭的花朵,最终甚至还成了残杀诸多人的恶鬼。
      阿渚这样一个如今也不过才十六岁出头的女孩子,又哪里有什么逃路呢。

      陆拾叁
      我最终依照阿渚的要求离开了,朝城中走去。
      直到太阳一点点升起,我忍不住回头看去,阿渚还像是那夜面对着纸门般端正地跪坐着。
      阳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被星火点燃的纸一般一点点燃烧起来。
      不知怎的,我耳边似乎响起了破旧的纸门发出的咯咯的声音。
      阿渚像是数着拍子,在纸门第三次发出声响时抬起头来,从狭小的门缝中望了我一眼。

      陆拾肆
      那一年,阿渚用那样的目光同我道别。
      现如今,角女也用那样的目光同我道别。

      陆拾伍
      那副一直被阿渚用血鬼术保护的剑玉几乎瞬间也碎成了渣滓,我下意识伸手去捞,却只抓住了一个小小的纸风车。
      想必是被阿渚藏在剑玉的球里的。

      陆拾陆
      我将纸风车从怀中取出来,展开后还依稀能看清上面的字迹——那实在是过于廉价的纸,这些年过去后,字迹已经模糊了不少。
      想必是阿渚特地寻了花街里替游女写信回家的代书先生,我猜她是不识字的。
      宇髄从旁边凑了过来,我并没有什么好遮掩的,毕竟阿渚也确实没有写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陆拾柒
      「阿波国蜂须贺家的家臣先生:
      我其实是想问您的,您叫什么名字呢?还有就是,要是能听您叫一次我的名字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大约也就不会那样讨厌老板娘为我取的这个名字了。」

      陆拾捌
      可惜直到阿渚死去,就连直到角女死去,我都不曾叫过一次阿渚。
      也不曾对她说起过自己的名字。
      我其实是想过的,倘若阿渚知道了我的名字,也许就会像叫木佐贵一郎一样叫我「阿実哥」了。
      可角女问我名字的时候,我却没有告诉她。

      陆拾玖
      “你说她的血鬼术是化身净瑠璃中的主人公。”宇髄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开了口,“我猜你斩断她脖子的时候她其实是手下留情了的。”
      “曾根崎情死中,钟声敲响第七声,德兵卫便要与阿初殉情,所以我猜如果她的剑玉敲响七声,也许真的会有大麻烦。”
      “可她毕竟是鬼,那样又是不会死的。”
      “虽然你是奔着砍断她的脖子去的,但她看到的却是你握刀的手——毕竟那一夜,她看得最多的就是你这双手吧。”

      柒拾
      那之后,宇髄带着我去看了一场东京来的巡回艺人演的人偶戏,剧目是「伊达娘恋绯鹿子」。
      讲的是一个名叫阿七的小姑娘,在火灾的时候逃进庙里避难,却与庙里的小厮吉三郎相恋了。为了再与吉三郎相见,阿七最终竟纵起火来的故事。

      我又想起了那一天,阿渚在我身后说的话。

      「之后那只鬼又来了,我对那只鬼说我也想要成为鬼,于是便这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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