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于少年

　　中秋过后，林宇霄和俞霭的关系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而林宇霄也越来越不想回家，中午吃饭要么在食堂要么就跟兄妹两人回家。因为这几天林峰都在，说是情绪很不稳定，不仅影响工作，他周围的人也是心惊胆战，生怕林峰什么时候突然暴躁误伤他们，所以被开除了。不过老板人还是挺好的，虽然离月末还有几天，但这个月的工资他也照常结了。
　　林宇霄白天被俞霭治愈，晚上回家就要躲着林峰赶紧钻进房间里，不然肯定又会把无名火发到自己身上。自从上次林峰突然精神失常，林宇霄也不敢和他顶嘴了，能躲就躲，毕竟也不是很想憋屈着挨骂。

　　这天中午四个人往家走，俞南扫到旁边经过的公交车，突然想起来，“宇霄，你好像除了中午回去有时候会坐公交外，早上几乎不坐公交上学吧？明明你家附近就有公交站。”
　　“因为早上公交人太多，在那种空间里我不舒服，而且有的时候不太准时，所以我还是比较喜欢走到学校，就当晨练了。”
　　俞霭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脚步一顿，“黄石？”
　　林宇霄一愣，抬眼望去，黄石正和他的小弟说着什么走过来。俞霭往旁边移了半步把林宇霄挡在身后，林宇霄露出双眼睛盯着黄石。
　　结果黄石说完话转头看见俞霭俞南和后面的林宇霄，掉头就跑，后面的小弟也跟着跑了。
　　四个人，尤其是沈云川：？？？
　　林宇霄看着黄石仓皇的背影，呆呆道：“这是被教育出心理阴影了吧…”
　　俞霭点头，“陈警官也是个狠人。”
　　“这些人是？”沈云川在状况外。
　　“啊，也没什么，之前找麻烦的几个小混混。”俞南又看向林宇霄，“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嗯。”

　　下午的时候林宇霄好像一直在犹豫什么，俞霭也没问，他现在觉得如果林宇霄想告诉自己的话他总会说的。
　　果不其然，晚自习的时候林宇霄写了张纸条递了过去，俞霭看见纸条内容一愣，回了个，“你确定想说？”
　　林宇霄点头。
　　俞霭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明天运动会去后面说吧，带上南南。”
　　林宇霄明白了俞霭的意思，同意了。
　　下课的时候林宇霄趴在桌子上凑过去，“我…到底有什么问题？”
　　俞霭揉了揉他的头发，林宇霄眯起了眼睛。
　　“只是有点应激障碍而已，没什么大问题，以后也都会好起来的。”俞霭声音温柔。
　　“应激障碍？”林宇霄不是很懂。
　　“创伤后应激障碍，大概是因为你妈妈的事情，所以你在接触到相关事物和人的时候会出现应激反应，你又没有得到很好的疏导，这些又引发了其他的一些问题。”
　　林宇霄垂眸，“你是不是为了安慰我所以说的轻了些。”
　　“你会好起来的，徒增烦恼干什么。”
　　“那我爸呢…”
　　俞霭叹气，轻轻拨开林宇霄遮住了眼睛的头发，“根据俞南说的情况，他不配合治疗，反应又比较大，所以…”
　　“哦。”林宇霄把脸埋进了臂窝。
　　“其实我比较建议送他去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
　　林宇霄猛抬头，“精神病院？！不行不行…”
　　俞霭盯了他一会，淡淡吐出一句，“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诶？”
　　俞霭觉得好笑，“精神病院里面大多数都是正常人，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
　　“是、是么？”林宇霄尴尬地挠了挠头。

　　第二天运动会，因为俞霭和林宇霄又被报了三千米，所以这个下午他们很闲。
　　俞霭把林宇霄和俞南叫到了最后面一排坐在角落里，林宇霄坐在中间，又跟自己斗争了好久才开口。
　　“我之前…其实跟俞南的性子差不多，遇到欺负人的小混混也会去帮忙教训，直到遇到了黄石他大哥，肖龙。”
　　林宇霄捏着手缓解着自己的紧张，俞霭直接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盖在了他和林宇霄腿上，然后把手伸到校服里面握住了林宇霄的手，拇指还在轻轻摩挲，安慰着林宇霄。
　　林宇霄一愣，看到鼓励般微笑的俞霭，他也笑了，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回手也握了握俞霭。
　　“肖龙和黄石他们当时是在欺负一个女生，他们都快把那个女生衣服撕烂了，我转头的一瞬间就看到了这一幕和那个女生绝望又悲伤的眼神，怎么可能直接走掉，我就去把那群人打了。但不得不说，肖龙和其他混混还是有区别的，别的混混大概只能算是虚张声势，他是真的狠。”
　　林宇霄笑着摇头，“我当时一打五，尤其还有肖龙那个练家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过好在把那个女生救下来了。我回到家之后被我爸说了一顿，我妈一边给我擦药一边劝我爸消气，我跟他们说了原因，我妈反而松了口气，还摸着我的头说我真勇敢，但也要保护好自己。她总是会鼓励我，我做错事也是跟我讲道理，并且一直跟我说见义勇为总是对的，不管结果如何。毕竟…有位罗老师说过，‘在人类所有的美德中勇敢是最稀缺的，愤恨自己不勇敢没有用，就当命运之神将你推向那勇敢的时刻，希望你能够像你想象中那么勇敢。’这句话我记了好久…不过那个女生听说第二天就转学了。”
　　俞霭和俞南静静听着，却发现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
　　“当时肖龙临走恶狠狠说了句让我等着，我也没当回事，之后我身边的人轻微被找麻烦我们也就当是那群人找事，直到十月七号那天。”
　　“那天我们一家人要去吃烧烤，就是纪家烧烤，不过不是这家，是他们家亲戚在隔壁市开的。”林宇霄开始浑身发抖，俞霭紧紧握着他的手，示意别勉强自己。
　　林宇霄摇摇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是声音还是在抖。
　　“我当时是从朋友家赶过去的，所以比他们晚到了，我刚到那就发现我妈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旁边是拿着碎掉酒瓶子的肖龙，还有黄石他们，我当时就傻了，我跑过去跪在我妈旁边根本叫不醒她，肖龙看见我还一直在笑，那是报复性的笑，还看着我说了句‘我说了让你等着’。”
　　林宇霄已经快绷不住了，俞南赶紧跑下去管许真借了太阳伞，许真很高兴答应了然后钻进了莫寒的伞下。
　　俞南用太阳伞把俞霭和林宇霄挡住，俞霭便紧紧抱住林宇霄，温柔地顺着他的后背，无措地看着俞南。
　　俞南叹气，她是真的很担心林宇霄会失控，倒不是林宇霄失控有多麻烦，而是这里人多眼杂，如果引起别人注意的话，对林宇霄可是一场灾难。“要不…下次再说吧。”
　　林宇霄摇头，好像他没有第二次再这样完整提起这件事的勇气，趁着这次，他想都说完。
　　林宇霄松开了俞霭，俞霭拿出纸巾给林宇霄擦着眼泪，林宇霄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着。
　　“后来警察和救护车都来了，我妈没抢救过来，肖龙被警察带走了，之后我从警察那了解到当时是肖龙有点喝多了，本来是盯上了一个路过他身边的女生，我妈站在他附近发消息，看到了就去制止了，那个女生跑掉了，但他看到我妈就又一脸色狼样。虽然当时我妈有四十岁了，但她保养的很好，而且五官精致柔和，之前总被人误认为是我姐。然后肖龙就过去调戏她，还动手动脚，结果被我妈拧着手腕踢开了。然后…肖龙气不过，就开始打我妈，最后拿了酒瓶子照着她的头就…砸了下去…”
　　“之后他们就知道了我之前得罪过肖龙，我爸也听见了肖龙在烧烤店门口说的让我等着那句。从那之后，我的生活就完全变了，我爸也变得越来越暴躁，亲戚们有一些人也在背后指指点点，有之前被我教训过的小混混也来报复，所以高中我离开了那里，我以为换个城市就没事了…我是一个罪人，一个害死了自己母亲的罪人。”
　　林宇霄说完最后一句话瘫了下去，被俞霭接住。后面这两年的事他和俞南猜也都猜出来了，俞霭哄着林宇霄，俞南虽然感到很难过，但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林宇霄缓了好半天才勉强恢复正常，他觉得如果不是俞霭一直在身边，他可能就直接昏过去了。
　　运动会结束后俞霭还一直担心林宇霄的状态，林宇霄让他放心，就回去了。

　　俞南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到了家她问她哥，“哥，你没觉得如果是按宇霄的描述，其实是有一些漏洞的么？”
　　“嗯。”俞霭其实也觉得有问题，只不过他一下午一直专心哄林宇霄了，就没多想。
　　“有些地方不对劲，例如，为什么他一直只提到他妈妈和肖龙那些人，明明他说比他们晚到了，那他爸爸当时在哪里，为什么后面又突然提到。”
　　俞南点头，“虽然可以问的更清楚些，不过他的状态我们也没办法问，还有就是他对黄石伤害他妈妈那段的描述，感觉也不太对，完全没提到林宇霄相关，听起来就是挡路了被清扫了。”
　　“有一种对林宇霄来说最坏的结果…”俞霭突然开始担心。
　　俞南也冷下脸，“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抓住黄石问问，肖龙估计是找不了了，真希望…明天就可以碰到他。”

　　也不知道是俞南运气好还是黄石运气不好，下午运动会结束四个人回家的时候还真就撞见了…
　　俞南看见黄石，直接追了过去，俞霭也瞬间跑过去。沈云川和林宇霄刚才还在和他们说话，下一秒兄妹俩就没影了，两人对视了一眼，有点懵，但还是跟了过去。
　　跟过去就发现黄石被俞霭按住了，其他两个小混混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我不是说了不找你们麻烦了么，你们还来抓我干什么？”黄石看到林宇霄也过来了，以为还是林宇霄的事。
　　俞南蹲下来看着黄石，“误会了，抓你只是怕你刚才见到我们就跑，我们有事问你，你答应不跑我哥就松开你。”
　　“不跑不跑。”
　　俞霭松了手，黄石龇牙咧嘴揉着胳膊。
　　“我问你，你们当时为什么打宇霄妈妈？”
　　黄石看着俞南，不知道她问这个问题的意义是什么，警察不都结案了么，“因为她多管闲事，不识趣，还打我大哥啊。”
　　“没了？”
　　黄石倒是懵住了，“没了啊。”
　　“我大哥当时就是喝多了，我们也就以为他打几下就行了，就一女的也用不着大动干戈，谁也没想到那个女的还有两下子，更没想到我大哥直接抄了酒瓶子就砸上去了。”
　　林宇霄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不是…报复我？”
　　“报复你什么，后来也一直没碰到你啊，听说你后来一直都挺怂的，我们来这正好碰到你才想报复一下…嗷呜！”
　　黄石说完后脑又挨了俞霭一巴掌。
　　林宇霄有些恍惚，踉跄了一下，被旁边的沈云川扶住了。
　　“然后呢？”俞霭觉得这还不算完。
　　“然后？然后就碰到他爸了，他爸跟他现在一样是个怂货，至少他之前还敢打我们，他爸是根本不敢动手。”黄石小嘲了一下林峰，“当时他是和那个女人一起来的，听到这边有动静是那女的先过来制止的，他爸？呵，那个怂货一直在后面躲着，自始至终都没过来帮忙，直到那女人躺在地上，他都已经吓傻了。”
　　俞霭和俞南对视了一眼，完了，最糟糕的结果出现了…
　　林宇霄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双拳紧握，随后猛地一脚把黄石踢倒，转身就跑了。
　　“宇霄！”俞霭有点着急。
　　俞南拉住了俞霭，“别过去了，你拦不住他，他应该是回家了。”
　　“可是…他爸在家啊…”
　　俞南一愣，两个精神都有问题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随后她又想到了什么，恢复了理智，“你相信他么？”
　　“...相信。”
　　“...你明明不信…”
　　俞南看着满脸担心的俞霭，叹气，“你差点把我带跑了…你相信宇霄一次吧，他虽然问题也很多，但他和他爸不一样。”
　　看到俞霭还是不相信，俞南无奈，“果然是关心则乱啊…你也太小看他了，七天时间，他回去发泄一次，七天过后林宇霄如果没恢复或者更严重，我就是杀了他的凶手，你打我骂我跟我断绝关系刁难我杀了我都随你。”
　　俞霭被自己妹妹惊到，她从来没对自己说过这么狠的话，俞南真的相信林宇霄到可以拿自己的命抵么。
　　沈云川本来是很诧异，但他觉得俞南能说出来这种话，她应该是有把握。
　　没跑的黄石和他的小弟也傻在那，这丫头也是真狠啊…

　　“那肖龙当时说的让他等着是怎么回事？”俞南虽然想到了原因，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就…报复啊，看到林宇霄才知道那是他妈，大哥看到他那个样子就想这么说报复一下 ，后来我们发现报复这两个字在林宇霄身上特别好用就一直这么说了…”
　　俞霭一脚把人又踢到墙边，伸手要打，“你知道肖龙一句话把他害的多惨么？”
　　在俞霭打了好几下黄石之后俞南才把他哥拦下等着他冷静下来。
　　“冷静了么，冷静了就回家吧。”俞南拍了拍她哥，又转头跟黄石说：“谢了，你们可以滚了。”
　　黄石现在只觉得比起挨俞霭的打，俞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怕，“好嘞，我最会滚了。”
　　黄石带着小弟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