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她不会知道

　　第二天是张成孩子满月酒，两人一大早从嘉城出发，到龙山镇差不多中午十一点。

　　除非度假，林寒没去过乡下，但度假去跟来办正事明显不同。度假的乡下除了风景秀丽，还有打造出来的舒适，龙山镇这种偏远乡镇自然无法比。

　　宴席是农村最常见的露天流水席，喧闹、拥挤、条件简陋。因为要翻台，中午的宴席通常从上午十点半开始，往往上一轮客人还没吃完，下一轮客人已经站在食客背后等候占位。两三轮翻下来，虽然换过一次性桌布，桌上依旧显得油污，地上来不及清理的食物残渣十分影响观感。

　　宋炎带林寒坐到认识的乡亲一桌，农村人拐着弯的亲戚多，这个叔那个婶，即使不熟也拦不住他们的热情，见宋炎体贴给林寒涮碗夹菜，纷纷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生娃？

　　林寒被问得脸红，只能用沉默的微笑应对，却听宋炎认真回答说：“快了，到时候请大家喝喜酒。”

　　她下席就问他怎么乱说，她都没想好要不要嫁给他。宋炎难得露出憨憨的笑，转瞬又憋着坏说他知道她想。

　　林寒没问他怎么知道，她从前没想过，但刚才别人说起的一刻，她真的有憧憬。

　　晚上也是在张成家吃的，乡下人讲究，宴席通常摆三顿，除开当天中午的正席，头一天晚上和第二天晚上都会请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吃饭。

　　中午人多，张成没跟林寒说上话，时隔多年，他竟然还记得当年带两人去山上找萤火虫的细节。当年沉默寡言的瘦弱男生长成敦实小伙，话依然不多，却很实在。

　　张成说近年政府在麟安山搞旅游开发，投了不少钱打造景点，上山的路修好后，很多城里人跑来度假露营，经济也提上去了，但萤火虫已经很难再看到了。

　　“运气好能看到零星的几只，从前那种流萤飞舞，星辰漫天的盛景就别想了。”

　　张成的惋惜得到不少当地人并不惋惜的附和，毕竟在很多人眼里，流萤星辰再美总不如经济发展、生活富足来的实在。

　　虽然大家都这么说，林寒依然对晚上的行程充满期待。他们六点多出发，开车加步行，到山上景区刚好八点。

　　原来的野生露营地规划成规模宏大的露营区，草地上帐篷包一个挨着一个，夜色下看不出颜色区分，放眼望去有种铺垫盖地的震撼。附近也再没有杂草丛生，需要“披荆斩棘”才能过去的路。

　　他们去的时间刚好，先欣赏了一场非遗“打铁花”表演。打铁花是一种大型民间传统焰火，距今已有千年历史，表演需在空旷场地进行，设一熔炉化铁汁。

　　表演时，八名表演者两人一组，一人舀铁水，一人拿花棒，轮番用花棒将千余度高温的铁汁击打到空中，形成十几米高的铁花，铁花升空似一阵流星雨划过天空，又似一场美轮美奂的金色烟火，场景蔚为壮观。

　　看完表演，两人没有再去景区安排的篝火晚会，脱离“大部队”往后山僻静处走。他们运气没有当年好，走了许久都没发现萤火虫的踪迹，还好月色撩人，天幕上的点点星辰都比城市里亮很多。

　　没看到萤火虫虽然遗憾，但因为宋炎在身边，林寒又觉得这点遗憾不算什么。他们远离“大本营”到一片松林中搭帐篷，虽然地面没有草地平整，林森叶密，观星的效果大打折扣，胜在人少清静。

　　从车后备箱拿日用品的时候，林寒才发现宋炎竟然带了一把吉他。

　　“你居然还带了吉他？”她眼神晶亮，明知道答案，还要问，“你会弹吉他？”

　　宋炎抬眼看她，眼底都是温柔笑意：“想听吗？”

　　林寒：“想听，你会弹什么？”

　　宋炎：“随你点。”

　　这口气，林寒想说他吹牛，对上他难得傲娇的眼，将扫兴话咽下去。

　　租赁的帐篷是景区搭好的，宋炎考虑林寒的小洁癖，动手换了自带的充气垫和被褥枕头。

　　因为期待，林寒洗漱比平常麻利很多。她负责收拾衣物，家居服和拖鞋都带的情侣款，此刻看宋炎一身卡通，好笑又甜蜜。

　　背着吉他，他们又往松林深处走了些，树上每隔十来米挂一盏照明灯，柔白灯光倾泻，衬托出山林的静谧，也烘托着一种明月朗朗的浪漫。

　　宋炎先试了音准，问林寒：“想听什么？？”

　　林寒：“真的可以随便点？”

　　宋炎点头：“嗯。”

　　林寒想了想，试着问：“周杰伦的歌？”

　　她从不追星，却从初中起爱极了周杰伦的歌，不止磁带买了个遍，后来mp3里面也全是他的歌。那时候她们班男生多少都会唱一些，她猜宋炎应该也会。，
　　只不过：“他的也可以随便点？”

　　她本来是撒娇式的出难题，难得宋炎脸上笑容骄矜，肆意如少年：“可以。”

　　林寒拍手欢呼，到底是没当真，点了传唱度高的《稻香》和《星晴》，怕真怕点到他不会的曲目浪费气氛，体贴将选择权还给他。

　　宋炎也不勉强，兀自唱了《可爱女人》、《不能说的秘密》、《开不了口》、《安静》几首经典曲目。他唱歌出乎意料的好听，跟他平时说话时偏冷沉的嗓音不同，他唱歌的声音很脆，有种慵懒的空灵感。

　　唱到后面，宋炎嗓音渐渐有一点哑。林寒以为他唱太久嗓子不舒服，让他歇歇。他摇头淡笑，又坚持唱了《给我一首歌的时间》、《手写的从前》两首才作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与现实并不相通的情歌，林寒听到最后却颇为动容。
　　莫名心酸，也莫名感动。

　　不知道是歌词太煽情，还是宋炎太投入，让那些字句音符都有了情感。

　　她不知不觉淌下泪来，她自觉矫情正别开脸，胡乱用手擦。宋炎放下吉他揽过她，手指抬起她下巴直接吻下来。不是浅尝即止的安抚，这个吻很霸道，带着无言的侵略和他不轻易示人的占有欲。

　　林寒感觉呼吸困难，手下意识抵上宋炎胸膛，他却似毫无知觉，第一次不体贴她的暗示，手臂圈住她抱得跟紧，将这个吻变得更缱绻绵长。

　　山上入夜后气温骤降,好在帐篷里地垫厚实，薄毯也是让林寒最舒适的厚度。她没有野外露营经历，之前几次旅行有这种机会，都被她以舒适度为由否掉了。今天的体验感肯定不如五星酒店，只是被宋炎抱在怀里，她便感觉安心，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见她睡熟，宋炎悄悄坐起来。他打开手机微信，一晚上没看，未读消息已积累几十条。

　　他先点开备注名为“阿伟”的对话框。信息是两小时前发来的，三条。

　　【炎哥，徐小姐非问我你去哪儿了，我没抗住只能跟她说实话。】
　　【她好像很生气，问我你最近身边是不是有女人？我说没有，她好像不太信。】
　　【就上次在龙溪山庄，有个女的找你要微信，你记得吧？我听强子说，徐小姐后来带人去找她了。】

　　宋炎退出对话框，看着列表上微信名为徐瑶的头像右下角的红色数字，又看一眼林寒恬静睡颜，眉宇间尽是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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