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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重逢
凌少卿听着郭旭的话，指尖游走于所扶的把手上，眼角微眯，不动声色地以余光打量着他，少顷，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两丝不明的笑意，“少卿所知也甚是不多，只曾听得有老者言，这传消息之人和大少父辈有些许的瓜葛，但具体为何，少卿也并不知晓，还望大少见谅。”
郭旭见他表情诚挚，虽猜不透那隐约的笑意，依旧回笑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还是叨扰了。”
话音刚落，却被司徒谨插了开去。
就见那人将一旁的卷轴重新卷好，顺势抛给凌少卿，收手，然后给自己和郭旭满了茶水，也不去看凌少卿，只对郭旭言道，“郭旭，对这种人用不着客气。天机公子这些年可没少收我檀澜山庄的银子。拿钱办事，本就用不着那声谢，是吧，少卿。”言罢，这才眉梢一挑，和凌少卿对视一笑，透出几分的玩味。
凌少卿见状，也是笑意更胜，似若无意地晃过自己指尖，看向司徒谨。
郭旭坐在一旁，无意瞧得这举动，下意识顺了凌少卿的视线望去，却是发现那食指上还有一枚碧玉指环，成色上好，做工也是精良，只这般远远瞧见，也知定是珍品。只是，郭旭脸色微微露出疑惑，这指环总觉得在哪见过。
司徒谨此番正忙着和凌少卿暗斗，倒是没发现郭旭的异常，反是凌少卿晃到郭旭的目光，也不言明，只是将扳指露得愈发明显。看去倒是想让郭旭发现些什么。
但可惜有些东西，总是喜欢在你需要的时候消失不见，而在你不需要之时如雨后春笋般钻地而出。是故郭旭虽觉熟悉，一时也是说不出缘由。只得安慰自己说天下玉器一般，大抵是认错了吧，也或许哪日忆起，再说倒也无妨。这般想罢，当即便也敛了思绪，见司徒谨有辞行之意，顺势直身站起。
司徒谨起身，驻足沉吟片刻，终是回了头去看凌少卿。
“少卿，你最近还要离开北方吗？”疑问的语气，难得的带着些许的不确定。
凌少卿被问得一愣，微微抬头。
司徒谨于是又接着补充道，“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若是还有什么需要，也好让寒墨来找你。”
凌少卿听完，恍若明了地微一颔首，却是迅速地冷了眼眸，话虽平淡，却是夹杂着无法忽视的冷意。
“司徒，你真把天机当了你家仆人差事么！”
语落，拍手，竟是让林管家来送客。
郭旭失笑，这天机公子变脸之快，到让人颇为感叹。
司徒谨见那林管家从帘后走出，无奈地摇了摇头，“少卿，你我二人多日未见，这相逢才不过须臾，就要将我赶走，果真是狠心。”
凌少卿嘴角一冷，看向司徒谨的眼神愈发不善，“你司徒庄主终日繁忙，我小小的客居可招待不起。林管家，送他出去。”
“是。”那林管家低眉顺目，见司徒谨似是不愿离开，只得讪讪地赔笑道，“司徒少爷，你也是知道我家少爷的脾气。有什么事尽管让寒墨公子来找即可。少爷这阵子都不会离开北方的。”
“那好。”司徒谨一笑，回头起身向外走去，临出门前却是没缘由地冒出一句话来，“我说少卿啊，你这脾气再不改改，真得终老一身……”
言未尽，只听得一阵破空之声，由后而至，袭向司徒谨后脑。
司徒谨嘴角一勾，凭空跃起，翻身回旋，双袖一扬，将那杂碎一一笼入袖口，“哎，果然是连这个也没变啊。”落地，司徒谨轻声笑起，终不再言，拉了郭旭的腕子，走出客居。
待三人出了小院，行至灌木附近，却听得屋内传来凌少卿一句若有若无的话，“下月十五之前，我暂时都不会离开。”
司徒谨听后，眼中笑意愈甚，是若自语般低声念道，“少卿你啊……”抬头，却见刚还飘雪的天空竟泻出缕缕阳光，透过墨黑色的云层，星星点点，如梦似幻。
·
却说谨旭二人出了客居，又唤回了两人的马匹，这才稍事休息。
郭旭一路神情肃穆，似是思索，却是未着一言，直等到司徒谨翻身上马，才又开了口，“我想回镖局一趟。”
司徒谨皱眉，抬头看郭旭，见那人神色凝重，全然没有往日里的嬉笑之意，深吸一口气，复而又长长地吐了出来，“早就猜到你会不放心了。一会通知寒墨一声，我随你一起去吧。”
“你？”郭旭倒是没料到司徒谨会如此爽快地答应，刚刚寻思了半响的说辞全部胎死腹中，不过那最后一句，却是让他觉得几分有趣，不由微微眯起双眼，换回了平日里似若看戏的表情，“你去镖局？就不怕进得去出不来吗？”
司徒谨嘴角一挑，“就凭他们几个，我司徒谨还未放在心上。”
郭旭无奈，这人总是这般。不过他倒是真怕几人见面后会动武，到时候连个劝架的也没有。
司徒谨瞧见郭旭神情，知他所想，扯了追风的缰绳踱步蹭了过去，“放心，我司徒谨不是那般小心眼之人，当年种种，就当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
郭旭一时被这话堵得无语。明明是担心铁衣他们会记恨当年之事，这人却是说的理直气壮，真真叫人哭笑不得，只得转言道，“即使我不许你来，你司徒庄主怕也不是个会轻易听话的。”
司徒谨点头，“知我者，大少也。”
郭旭叹息，这司徒谨现在愈发让他觉得当日所见皆是虚无，那沉着冷静之人大抵也只是一个幻象吧。
说话之间，二人已是策马扬鞭，又是三日，终是回了京城。
·
到了城门口，二人翻身下马。守城的侍卫早已换了人，并不识得郭旭，瞧见二人走来，只觉得这两人穿着非凡，言谈举止之间皆是大体，心道必非常人，也不敢怠慢，草草搜索了一圈便也就放了行。只是待二人离开，目光仍不由跟随，诧异那一人配剑看去倒像是江湖之人，可另一人却是温婉俊秀，虽不算年轻，却是自有另番韵味，让人见后不由心生好感，这一文一武，倒是真真引人注目。
守城侍卫这般所想，谨旭二人自然并不知晓，两人过了城门，便顺着记忆行走在主街上。两侧摊贩多已是换了人，新起的店铺零零种种，是故一路行来，倒也未有人叫出郭旭的名字。可也仍有些熟识的掌柜伙计无意中瞧得二人，顿时心中一热，但再一晃眼，却是见那两人混入了人群之中，又是几步，终消失不见。
这方郭旭领着司徒谨在主街的一个道口转了方向，拐进一条不算狭小的弄巷，拥挤的人群瞬间少了下来，郭旭却是脚步一紧，连走几步，但又渐渐放缓了下来，最后竟是停了步伐，只呆立于前。
司徒谨见这情景，不由微一叹惜，知他所想，于是上前几步，与那人并肩而立，“放心，寒墨不是一直有告诉长风的众人的情况吗？”
“恩。”郭旭抬眼，看着弄巷尽头的拐角，也不只是想起了什么，敛了眸子，几分自嘲地摇摇头。
都说是近乡反怯，他郭旭倒非是怕物是人非，却也终究觉得当初的出走将一切的担子都丢给了那二人，是几分不负责。只是，郭旭又叹了口气，看了看身旁的人，或许有些东西并非是自己明白就能做到。人生在世，多半是身不由己。
这般想着，微微静下心来，抬脚方欲前行，却听得一阵熟悉的女声。
“诺儿，慢些，别摔着了。”
居然，是采玉！
郭旭脸色瞬间一转，露出几分粲然的笑意，与司徒谨往昔看到的所有笑容都不同，是一种久别重逢对亲人的笑意。
司徒谨见那笑，无端在心底喟叹一声，他二人之间，何时才能真坦诚相见呢。
却说郭旭牵了墨饷，快步走出巷口，就见长风镖局门口，采玉抱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一脸幸福的笑意。
“诺儿，知道青哥哥快要回来了高兴吗？”
“恩！”那娃娃奶声奶气的应了一声，将脸在采玉腮上蹭来蹭去，“娘，青哥哥答应了诺儿会给诺儿带好吃的。”
采玉无奈地摇着头，空出一只手在她鼻尖轻轻一刮，“你呀，就知道吃。小心吃胖了青哥哥不喜欢你。”
那女孩却是笑得更甜，“青哥哥说了，诺儿变成什么样都不会不喜欢诺儿的。”
母女二人又说了几句，咯咯地笑成一团。
采玉终究是常年呆在镖局，对周遭的事物还算警惕，故而只一小会，便察觉到了郭旭的目光，略带疑惑，扭头看向郭旭。
就只见街道尽头，一人牵了马静静站立。初阳洒了柔光，照在那人身上，浅浅的逆光，看上去几分不真实。
采玉便在那瞬间呆住。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太过熟悉的感觉却依旧唤醒了脑海深处的那个名字。
女孩这时也发现了自己娘亲的不寻常，顺着视线看去。
只见一个浅紫色披风的大哥哥牵了马看着自己，不多时，又有一人牵了马立于那人之后。诺儿不认识那两人，只得不解地看着娘亲。却发现自己娘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润了眼眶。
“娘，你怎么了？”软软的声音，像是糯米团子，黏黏的，让人欣喜。
采玉赶忙用手背拭去眼中的泪水，弯腰将小女孩放到地上，轻声说道，“诺儿乖，快去叫舅舅出来，就说是有人来了。”
诺儿大抵上还没弄明白此番的状况，但向来以乖巧著称的她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恩。”说完转身向镖局内跑去。
采玉目送诺儿进了屋，才又缓缓地回了头，对着那依旧未动的人露出一丝绝美的笑意，“郭旭，你终于回来了。”她说。
郭旭也是一笑，如往昔般三分慵懒，三分随性，三分桀骜之后还有一分无法忽视的深情。
“恩，我回来了。”他说。
两人说罢，却是半响没了动作，只静静看着对方，隔了不近不远的距离。
正此时，却听得镖局内传来一男声，浑厚低沉，“采玉，谁来了？看诺儿跑的快的，跟……”
话停在一半，因为说这话的时候，说话之人已经走出了镖局，抬眼的那一刹那，天地仿若静止，只有那人站在街道那端，笑得洒脱恣意。
“郭……郭旭？”程铁衣终究还是缓过了神，对着那人唤道。
“铁衣。”郭旭牵了马，走向两人，撩过肩边的落发，停在采玉身旁，“我回来了。”
“郭旭！”采玉一时无措，这十几年，她想过无数次能再见得这人，可每一次都是已失望告终，渐渐地，便也安慰自己，那人定是在自己喜欢的天地里活出了自己的洒脱，若是有缘，定是能再见的，可终是没再抱过希望。今日这般，却仿是梦境，突然而至，杀得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泪水忍不住泛出了眼眶。
郭旭见采玉落泪，心中也是几分感慨，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柔声慰道，“我回来了，采玉。”
“恩。”怀中的人隔了衣衫传来略显沉闷沙哑的答语，也不顾在外，紧了双手抱住郭旭，直听得那人的心跳，才终是信了，那失踪十几年的人，真的回来了。
司徒谨在一旁看得这画面，倒是不介意。郭旭和采玉之间的那些旧往种种他早已知晓，寒墨曾回禀说程采玉八年前嫁给了京师才子，生有一女，取名柳诺。故此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全然一副入定之姿。
倒是立于门前的程铁衣从踏出门到现在，表情几多变化。就见那人先是激动非常，却又不知为何渐渐转为了愤怒，双拳紧握，眼中晃过一丝怒气，却碍着郭旭还在诓采玉，终还是忍了下来，只弄得骨关节咯咯作响。
那边两人大抵也听到了这声音，缓缓分了开来。
采玉一边迅速地理顺了自己微乱的衣衫，一边拉了郭旭的手，“快先进去吧，大冬天里，屋外冷。”
郭旭也不拦，任由采玉拉着向里走去。只是与程铁衣擦身而过之间，低声说了一句，“铁衣，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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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喵~~非伪更~~某冰只是把后文重新修改了下~~
于是新章稍会就送到~~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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