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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栀子
计策已定,我们也不逛了,径直找到入梦来的摊位。陆真人为让弟弟妹妹放手玩乐,不惜以真人之尊亲来看店,当真是纡尊降贵。此时他正就着灯火闹中取静地看书,就见朱绎心气势汹汹大步走来,嚷声:“大哥!”
“何事着急?”
她就指指我:“给阿栀画个幻纹。”
大师兄也不问一句原因,听清需求之后,随意抬手结印,在我额中轻轻一点。立刻我就变成一个卖花村女的形貌,当然也是精灵可爱,美貌异常。以魏青冥的境界是看不穿这伪装的,陆恺风还细心添补了两篮鲜花给我,都是真花,随手就从摊下提出,也不知原本预备着给谁……
朱绎心怕乔松邻和魏青冥关系亲厚,会坏事,把他赶走。乔松邻本就对这些逛逛玩玩的东西没兴趣,就和大师兄一道,老实在摊后坐着……
我们寻个天街入口不远处的宽敞位置,我挎上花篮,小幅走动着沿街叫卖,谁真要买,就用幻术变一朵给出去,保证篮子里的花取之不竭。朱绎心装作不认识我,在附近晃悠,静待魏青冥来。
魏大人果然很快就来了,气定神闲,身后跟着鸿陆。她一身淡蓝新衣平整洁净,连褶儿都没有,一望而知是方才换上,特来寻我的。我叫卖声喊得更响更娇了,还放肆搭眼看她,神态娇媚。她只是平平无奇地扫了一眼,就举目望向长街尽头,自是想发现我的踪迹。
朱绎心神出鬼没地跳出来,拦在她面前。
魏青冥淡笑拱手:“姐姐来得正好。阿栀没和姐姐在一处么?”
朱绎心哼道:“她总等你不来,急得天街也不逛了,宗内四处问人找你呢。”
魏青冥微一皱眉,还真转头就走。朱绎心连忙拉她,冷声说:“见你跟阿栀感情好,我忍不住得跟你说句话儿。你和燕湘君来往,惹她生气了。”
“来往?从无。”令使大人果然八风不动,只淡淡澄清一句。
朱绎心见她这样儿,当真气劲上涌:“自己想吧!往远处想,多年前想,什么信物啊,赠礼啊,书信啊……”
魏青冥仍无反应,倒是鸿陆一拍脑门:“您是说三年前吧!嗨,那算得什么,都是奴置办的,主子只写了一沓名帖,奴挨个塞进包裹分送了一堆朋友,她压根没经手也没经心啊!”
朱绎心冷眸威胁道:“鸿陆哥可别和他串供啊?”
“您雷霆之势,当庭刑讯,我哪有机会串供嘛。”鸿陆无奈笑道。
我们都是修幻术的,自然感应得到他说的都是真话。朱绎心这才笑了,我却不禁沉思起来,为何什么事都赶在三年前,例如阿绾从三年前就再没见过她,虽说她人情往来谙熟,非有由头,何必大量分送礼物?倒像是……要赴一个一去不返的地方……
令使大人这时恰到好处地切了进来,半带焦急,半是恳切,柔声好气地对朱绎心一揖道:“姐姐定知阿栀在何处,还望姐姐指点,我好向她、向姐姐赔罪。”
我不得不叹,魏大人真是越活越成精了,对人手段该软该硬,转换自如,无不中的,她才是天底下隐藏的最大祸水……朱绎心本就很吃她美色,一颗心早软得一塌糊涂,勉强打趣道:“好吧,总归在这条街,找着她,大概就不生气啦!”说着笑嘻嘻地就化作轻烟而走,自去找乔松邻了。
她一走,鸿陆立刻懊丧道:“奴没办好差事。”
“无事。”魏青冥从不对人呵责,何况这事真不怪他,只是心思全在寻我这一件事上,她漫不经心地随口安慰一句,就张目再次搜索。
我跺跺脚站起来,一边叫着卖花,一边向前走,时不时回头笑着看她。魏青冥当真是急了,注意不到跟前的人。走走停停一阵,我突然醒悟过来,她不就在跟着我移动么?原来我又被魏大人骗过。
这时候得用上幻术了,也是请大师兄临时加成、餐霞境界的身法,我笑嘻嘻地拈起一枝石榴花,轻轻点在她肩头,从她身前一绕而过,待她低头看时,又倏忽没影儿。她一路想捉,我就一路兜圈子,最终她只好出声叫住:“姑娘,要枝花。”
“什么花?”
魏青冥看着我的眼睛,微微一笑:“应季时色,姑娘篮中却没有。”
我下意识就低头去看,只闻一阵芬芳飘进鼻端,她洁白的手,斯文雅致地拈着一束盛放的栀子花,轻轻递进我的篮中。
“现在有了。”她轻轻地说。
霎时,周围惊叹之声顿起,天空下起一阵七月的白雪,绵绵不绝,落满整条天街。那是漫天的栀子花瓣,被灯火映照,纯洁又温暖,香气盈满人们的衣袖、鬓发、衣襟、裙裾,却都是幻术造成的,只有我臂弯的这一束,是真的……
她轻柔地将两个碍事的花篮拨到两边,抱住我,在我耳边笑道:“阿栀,生日快乐。”
我的生日是七月八日,其实在明天,可明天就是太子殿下的接风日,自是兵荒马乱,无法安度。这宏大美丽的一场雪,出自陆恺风的幻术,这个生日,定是两位哥哥和她,一起筹划的了。反倒是他们计谋周详,瞒过了我和朱绎心。
我笑着将眼泪在她肩头蹭掉,同样蹭掉的还有这做作的伪装,捶她:“餐霞幻术也认得出,魏大人真是神了。”
“不靠那些。”魏青冥笑道,“阿栀的步态,身姿,气息的频度,目光的形状,无一刻不在眼前心上,怎会认错?”
我抬眼将多日不见的她好好看遍,委委屈屈地说:“你,你当真给别人送,不给我送?你可知我盼你盼得有多苦……”
她心疼地将我搂紧,好一阵说不出话,终于平复一些,笑答:“当真没给阿栀送么?”
我立刻想到鸿陆的那包东西,里面肯定有秘密,就用尖爪扣着她的脖子,狠狠逼问。魏大人笑眯眯的就是不答,我也就作罢了,晚上回去,把东西摊开来一一检查就是……
两人手牵手腻腻歪歪重新从头逛街,花篮见着哪对情侣顺眼,随手就送人了。魏大人今日给面儿,买什么她吃什么,就是每样只尝一点,便推给我吃,跟鸟儿似的。多是甜食,吃得她苦脸,也算惩罚到了。
直逛到路广人稀,我避着一地巾帕钗环,踮脚跳跃着去到入梦来的摊位,诸君都在,望着我们笑。魏青冥和陆恺风、乔松邻对了一眼,互相一笑,送我们回去后,又匆匆去东华宫值守。
我回屋就将那包东西找出来了,这些年无论到哪儿,跟她有关的所有物什,我都用她给的储物戒指收好,带在身边。这是看了千万次的,挨个揉弄翻看,还是不觉有何特殊,只好让阿绾和朱绎心都来,一起查验。
阿绾不愧是高级特务,翻了一阵,微笑拈起一个胖乎乎的玩偶娃娃。我将它颠倒看了,不明所以,阿绾就在娃娃的左足底轻轻一拨,背部机关哗啦一下破开,里面是……一只小狗。
阿绾做事滴水不漏,打开机关就递给我,并不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朱绎心捧腹憋笑,拽着她就麻溜地出了房门,留我在房里好好傻乐。
我也实在忍不住,不能不笑,这小狗是天狗面,刚好和初南夜宴那晚魏青冥戴的面具一模一样,只是神情可怜兮兮,抬眼向上斜望,不摸它一摸,它就要哭出来似的。莫非魏大人被我拒绝,真有这么伤心?也怪我自己太笨,这机关也很明显啊,就是因我击中了许星泽的脚底,那次才能胜得如此顺利嘛!
我抱着小狗又哭又笑一阵,将它和小麒麟一并放在床头。
次日睡到大天亮,起来就得准备去参加典礼。我们是客,可以稍微多睡,无竟宗弟子就惨了,昨夜欢乐罢,睡不了两个时辰就得起来洒扫准备,遍播净水,更有宗中分派的琐碎任务需要完成。我在院中晃了一会儿,就见一路都是形色匆匆的无竟宗弟子,穿着大典要求的宗门服饰,青色为底,袍边缀白云祥瑞,倒是极为干净雅致。
我们故梦山从没有统一的服饰,只是穿着比平常更华贵面料的素色黑白长袍,皆佩白玉簪、镶玉带,都是入梦来上等货色,也算下足血本,够尊敬皇家了。
卯时差一刻,接引我们进宗的净乐宫执事程合亲来院中,领我们去太和宫广场观礼。净乐宫的服饰和其他人稍有不同,是青袍缀黑白格纹镶边,看起来端正肃穆,客人容易认出,方便求得帮助。最开始不知道深浅,在无竟宗待了这几月,才知道程姓是近百年来统领宗中庶务的三姓之一,程合虽还只是二等执事,单纯因为年轻资历不够罢了,背景硬得很。
我也不是懵懂小妖了,自然明白凭我们的江湖地位,怎么可能捞着这样一位贵人负责居停事务,更不可能拨到贵宾级别的纯嘏院,一切都是魏大人在我进宗之前老早就打点好的!说不定整个换宪都出自她的谋算,引诱我重回她怀……
程执事仍是淡淡的,礼仪周全,请我们乘飞鹤去广场。只见天空处处都是跃动的黑点,四面八方的飞鹤汇聚在宗门核心区域——太和宫所在的天明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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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小猫,生日快乐~
等我有一天老去死去,至少在这个我为你构造的世界里,有你替我永远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