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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事
其实贾琏说的这些不过只是现在已经发生的事情而已，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将来王夫人和老太太为了贾宝玉还会有更加疯狂的举动。
再有便是为了钱，连命也不要的那种。
除非老太太和二太太立时升天，否则日后定然不会就此收手的。
贾琏倒是想看看，这辈子没了他们夫妻在前头做挡箭牌，她们到底还能做出多少没下线的事情！
关于保全整个荣国府的可能性，林如海理智回了笼，思考半响，终是摇了摇头，说道：“倘若真是如此，只怕将来少不得要有抄家灭族之祸！如今宁荣二府并无人为朝堂出力，凭着祖先的功劳受用这样富贵的日子也就罢了，若将手伸得太长只怕早晚会有祸端。现在朝局复杂的很，二圣并立，这水很深。”
贾琏点了点头：“姑父说的极是，侄儿腆为长房嫡孙，上不能劝导长辈，下不能节制奴仆，实在惭愧的很，没脸再做这堂堂国公府的继承人。是以，侄儿想着回去后就想法子分家另立门户，还请姑父帮侄儿在京城谋个缺，不论高低侄儿定感激不尽！”
这个时候的贾琏，想的还是能够通过谋个一官半职立下功劳，从而能够保全性命。却不知道，上天并不想让他走上这条路。
林如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责问他为何如此自私，明知道将来可能会有大祸，却只顾着保全自身，弃家人性命于不顾，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然而林如海对贾母和贾赦的性子也了解几分，母子二人都不是听人劝说就能改邪归正的脾性。
再有贾琏方才话语之中透露出来的，敢随意取用印信的二太太王氏夫人，只怕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她可还有个嫡亲的女儿在宫里呢！
且自打岳父老荣国公去世后，瞧瞧贾家在岳母的带领下成了什么样子！
子孙无一成器，任你是延续百年的世家大族还是红的发紫的当朝新贵，不出几年必要倾塌的！
贾敏在时，林如海也素有耳闻，岳母一心唯有二房嫡孙名唤宝玉的，往来信件中也极少提及琏儿，可见他在家中定然极不受重视。
且岳母能将贾琏教养成如今这样，已然能证明她老人家糊涂到什么地步了！
而且林如海另有一事不太明白，便问道：“碍于孝道不能劝导长辈也就罢了，连奴仆也节制不了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贾琏就更加脸红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更难堪的那些事情已经和林姑父说了，也不用在乎这点子事了。
其实以他和凤姐儿如今的魄力，不是不能把这些人全部打发了出去。
但是又何必呢，真正要命的还是家里的主子们。他不可能一辈子关着爹娘叔婶不叫出门，还折腾这些做什么。他对荣国府的感情早在第一世被砍下头颅的那一刻彻底消失的一干二净了，除了妻女外，唯一有些感情的就是亲爹，旁人他是真的懒得理会。
于是，贾琏把自家平日里是怎么养奴仆的，比如说宝玉房里七八个大丫鬟都是当小姐养着的，贾母的陪房赖家不光孙儿做了官，还有个占地颇广的大园子，王夫人的陪房周家私底下也都是被唤爷爷、奶奶的。
家里平日的用度，每顿饭都极尽豪奢，一道道功夫复杂的山珍海味被摆的满桌子都是。
然而统共就那么几位主子，他们长了几张嘴，有的根本就动几筷子而已，最后不过都是进了奴才们的肚子里罢了。
更不必提姑娘和哥儿身边的奶娘，都快被捧上天了，连最受宠爱的宝玉都拿李嬷嬷没法子，迎春身边的奶娘更是连偷带骗的不知诓了她多少东西。
还有她媳妇儿凤姐儿身为管家的奶奶，光是每日里调理那些刁钻难缠的丫鬟婆子都耗费了无数的心血。
林如海只觉得如同听天方夜谭一般，怎么听着贾家竟是把奴才们都供起来了？
“如此说来，家中那些得脸的奴仆岂不是连你们夫妻二人都不放在眼里？”
“姑父说的没错，荣国府已是从上到下烂到底了，绝无保全的可能。这些人都是我家老太太和二太太的心腹，侄儿轻易使唤不动，更甚者若要办成什么事儿还要赔不少笑脸儿，这日子过的实在憋屈。不怕姑父笑话，侄儿和媳妇儿在府里就是爹不亲娘不爱的，若不是前些时日梦然醒悟，只怕将来少不得稀里糊涂地就跟着他们做了鬼！侄儿也不是不管他们了，正是想着能为将来留一条后路，纵使没了富贵，好歹全家也能把性命留住。”
贾家实在太混账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是林家有这样的奴才他会毫不犹豫地发卖甚至打死。
林如海单是听着就动了怒气，天底下有这样尊卑不分的混账事儿，偏就还发生在了他的岳母家。
有岳母这样治家的老祖宗在，何愁不抄家呢？
正如贾琏所说，荣国府已然是没救了，若能帮着贾琏从里面挣脱出来，说不得将来就是一条退路。
罢了，就看在京中后辈唯有琏儿夫妻远道而来的份儿上，便当一切为了爱妻。
林如海说道：“贾家是万万保不住了，而且也不能保！那些个奴才在家里敢骑到主子的头上，在外头难道就不敢仗着你们的名头胡作非为吗？这些将来都是要命的事！这样的家人除非是铲除干净，否则后患无穷。但有老太太和二太太在，此事于你来说是极不容易的，贤侄有此壮士断腕之心倒叫我钦佩。也罢，这几日我便与京中好友打听一番，待寻得合适的差事后便告知与你。只是有一点，还请贤侄期望不要太高，需知九层之台始于累土，你初入官场不便居于太高的官职，否则便是害了你。”
贾琏连忙道谢道：“多谢姑父为侄儿筹谋，那些寒窗苦读十几年的状元郎做官都都从六、七品开始呢，侄儿没读过几本书的草包能有一官半职已是天大的幸事了！侄儿只是再也不想如同以前一样整日醉生梦死，做那活着的睁眼瞎儿废物！姑父放心，侄儿一定痛改前非，绝不给姑父丢人！”
反正他有一身的本事在，在现代时积累的那些经济和科技的知识，还有先进的思想和理念，他并不愁不能立功。
林如海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很是不错，日后你身上的担子还重着呢。这为官之道我还略懂一些，但有不解之处，只管来信便是。”
贾琏闻言大喜，连忙再三拜谢。
说完了这些，不免又提起黛玉的事情。
“如今我已经将家里的情况尽数告知了姑父，我家实在不是安生的福地。但临出发前，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我将表妹带回去。为此还特地允了侄儿媳妇一同前来，不知姑父现下是何章程？”
提起黛玉，林如海皱紧了眉头。
本以为荣国府这等公侯人家，自是规矩极严的。让玉儿进京跟在外祖母的身边听些教导，将来也好谈婚论嫁，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形，倒是让他为难。
只是扬州这边的状况也不容乐观。
巡盐御史这一官职牵扯甚大，有多少人都在暗地里盯着，他于任上并不平静。
敏儿就是产后伤神兼之日夜忧心他的安危才过早地离开了人世，白日里他总是要去官署的，外出巡查夜里赶不回来也是常有的。
叫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女孩儿独自一人在后宅，他是万万不能放心的。
林如海想来，荣国府虽然荒唐，但至少能护着黛玉平安长大，且于婚事上也能顺利些。
况且，这些时日他瞧下来，琏儿的媳妇是个有本事的，有这样一对夫妻护着倒能叫他放心一二。
林如海是实在没有旁的法子了，之前没想到岳家这般靠不住，日后即便是为了黛玉而续弦，一时之间也难以寻到可靠的人选。
所以即使知道女儿到了京城只怕也过不得顺遂的日子，林如海也只能忍痛将女儿送走。
贾琏明白林如海的想法，如今的情景之下，黛玉确实只有进京这一条路可以走。
于是他再三地保证定会护着黛玉平安，绝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了她。
贾琏一身疲惫地回房，凤姐儿给他递上了一杯热茶，一股香醇的暖流下肚，贾琏这才觉得身上舒服了些，心情也不似方才那么沉重。
看着凤姐儿亮晶晶的眼眸，贾琏细细地把方才与林如海的谈话一字一句地说与她听。
“这么说来，咱家那点狗屁倒灶的破事儿你全部说给姑父听了。”
“是啊，本以为这些让爷脸上无光的事情让人难堪的很，没想到说出来也不是那么地艰难。你是没看到林姑父方才的脸色啊，满眼都写你别不是在哄我罢？”
凤姐儿冷笑一声：“哼，满天下去打听也找不出第二家像咱家这样的了！门口挂着个国公府的牌匾就真以为自己圣眷优渥了，那都是祖父的功劳。说句大不敬的，太上皇没几年好活的了，咱家与当今又有什么贡献呢？凭着她二太太生出来的女儿还想让圣上又是给钱都是给官地养着吗？也不瞧瞧她有没有那个福气！这还不算，人家还要再容忍咱们三天两头地触犯律法！恐怕皇上的亲儿子都没这样的待遇！”
“琏二，你说咱们上辈子怎么就以为自家那么地重要、那么地坚不可摧呢？”
贾琏看了凤姐儿一眼，夫妻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答案——老太太可真会骗自己人啊！
“总算上天待咱们不薄，给了这样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们定然要洗心革面，凭着自己的努力在这世上站稳脚跟。”
“还要多做善事，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上辈子是我咎由自取，这一世我们夫妻二人都要做个好人！”
夕阳西下，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铺设进来，正照在王熙凤灵动美丽的脸庞上，贾琏眯着眼睛瞧去，恍惚间竟仿若瞧见了九天之上的仙女一般，带着神圣的金色光芒，令人心神颤动。
他紧紧地将凤姐儿抱进了怀中：“这辈子我什么都听你的，咱们夫妻也做一回上进的君子，必不白白浪费了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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