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穿千年

　　脖子上的剑无力的滑落在地，烟雨也即将随之倒下，我马上上前扶住她，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受伤了？你没事儿吧？”说不出的惊喜，却也说不出的心痛。

　　她没有说话，也许伤痛的说不出话了。我说：“我带你回军营吧，那里有军医，他们能帮你治伤！

　　烟雨却冷笑道：“你怎么向他们说我？战场上捡回来的女人？他们肯定会把我当奸细的。”

　　“被他们怀疑又怎样？我不就是经常被人怀疑成奸细，现在不也好好的！”我有些生气的说道。

　　烟雨听我这么说，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低下头。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初我也被她怀疑成奸细。

　　烟雨抬起头，声音轻柔了很多，不过依旧无力地说道：“别去军营，我就呆在这里，你帮我治伤，陪着我，好吗？”

　　我扶她坐到一棵树下，出来时我没有穿盔甲，只披着斗篷，我把斗篷披在她身上，然后道：“好，我陪着你。我现在去摘一些草药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看到她点头，我安心地离开。

　　凭着从前有段时间对中药学的迷恋，我稍微掌握了些中草药的基本常识，恰巧这个树林里野生植物种类繁多，我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几味消炎止血的草药。

　　回去时，看到烟雨闭着眼睛靠在树干上，很安静、很安详，没有对人的防备和以往眉宇间常见的忧伤，我当时想，要是时间永远停在现在该多好啊！

　　不过理智还是拉我回了现实，我走到烟雨面前，扶着烟雨，轻轻察看她身上的伤。我惊讶的发现，烟雨身上并没有多少外伤，大概，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吧？不过内伤我还真是没办法，只好先为她处理好外伤口。我仔细地看，烟雨肩上覆盖着的衣服破了口子，沾着已经发紫的血迹。我轻轻掀开烟雨的领子，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特殊情况嘛，没关系的！我想烟雨一定也能理解我的。伤口挺深的，殷红的血慢慢往外渗，我心疼地皱皱眉。我拿来刚才顺便找来的水，轻轻倒了点在烟雨的肩膀上，然后从里衣扯下一圈布条，轻轻擦着伤口。烟雨仍是闭着眼睛，靠在我怀里，没有说话。在迷蒙暧昧的夜色里，我无法看清此刻她脸上的表情。

　　我把艾叶弄碎了，浸了点水，小心翼翼地敷在伤口上，只听得烟雨发出“咝”的一声抽吸，我轻轻安抚她道：“很疼吧，忍一忍就好了。消毒是必要的，这种战争的地方，到处是尸体，空气中也弥漫着数不清的病毒。”说到这，我自己也不禁汗毛竖起。

　　“你为什么要救我？”烟雨沉默良久，忽然问我。

　　“救人需要理由吗？”我笑着反问。如果一定要的话，那就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可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更多的应该是对活着的生命的补偿吧！手上沾满了血腥，我曾想过，要是有一天可以离开这里的环境，我就出家，一辈子吃斋。一闪而过的念头，多可笑。只是，现在在我面前的受着伤的不是别人，是我挂念了近半年的烟雨，我如何能补救？哪怕除去上面的两个理由，救她，我也是义无反顾。

　　“当然需要。也许，”烟雨欲言又止，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也许她是坏人呢？”

　　“有些事并不如你想的那样。譬如，坏人。”我用当初她对我说的话回答她。她听后一愣，然后直勾勾的看着我，我接下去说：“世上的人不应该用好人或坏人来定义，每个人都善良和邪恶的一面。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让善良住主导自己，不是吗？”

　　烟雨还是满脸深意地看了我好久，直到我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才觉察到了什么，收回目光，转而心事重重地望着林梢遮翳的天空。

　　我看看她的伤口，估计消毒得差不多了，就取下艾叶，擦干净伤口，然后抓起一把鱼腥草往嘴里塞，拼命地嚼。天哪！真苦！况且是药三分毒，我感觉到口腔浓郁的苦涩和微痛的刺激，熏得我鼻腔难受，像是堵住一样，然后眼泪就象涨潮一般盈满眼眶。我差点就吐出来了。但是一想到烟雨，还是捂住嘴，忍着继续嚼。烟雨满脸诧异的看着我：“你……”我艰难的挤出笑容，摇摇头示意我没事。烟雨牵过我的手，紧紧握住。顿时仿佛就有一阵温暖和力量流进我的身体，让我不再害怕。我觉得，我做的这一切太值了！

　　我又从衣服上撕下一圈布条，把嚼碎的鱼腥草涂在上面，然后敷上烟雨伤口。边敷边忍着口腔的不适说：“你不要嫌恶心哦，这个是止血消炎的，嚼碎之后见效快。等你回家之后，注意全面清洗一下，然后找点草药也好、专门的创伤药也好敷在伤口上，两三个时辰换一次。绷带不要绑太紧，稍微松一点，这样伤口肉不会发脓……”我自顾自地嘱咐着，我也觉得自己有点罗嗦，但又一定要说的。可我没注意到的是，在这黑乎乎的夜里，一颗晶亮的水晶从那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悄然滑下，无声的淹没在地上，划过一道璀璨的弧线，那是无饭言说的情感。

　　包扎好伤口之后，我点了一堆火。刚开始我还想研究钻木取火什么的纠结了半天，后来烟雨递给了我一个火信子，我郁闷的接过去，生了火。

　　我紧紧抱着她，相拥着取暖让我们的身体都渐渐祛了寒意。

　　我忽然觉着此时此刻的情景是我期待已久的，从未有过的安心、想要珍惜的感觉。我想，我是爱上她了。

　　“烟雨，我唱一首歌给你听好不好？”我在她耳旁轻声说道。

　　怀中人点点头，我搂紧她，清清嗓子，唱了起来：

　　……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刻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云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

　　烟雨，你听到我的表白了吗？

　　我低头看着她，眼前人的侧面在火光的闪烁下异常魅惑，流畅的曲线划出完美的侧脸，嘴角若无若有的笑意掩盖不住与生俱来的气质，那一双黑色幽深的眸子比这夜色更加迷人。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们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我一定会认得你的眼睛。

　　夜，依旧很安静。天空中挂着那轮皓月，亘古不变的清幽的月光轻轻洒在一古一今的两人身上，深邃而迷离。

　　不知我是何时睡着的，只觉得迷迷糊糊中，耳旁传来烟雨的声音：“子望，我走了，这个，记得交给你们大将军。”然后就觉得手中塞进了一团丝绸料的布。我还没来得及做出点什么反应，脸上传来就被微凉的嘴唇轻吻的触感。我慌忙睁开眼起身，却已经见不到烟雨的身影了。

　　手摸上脸颊，心里却顿感心酸：如果你知道我是女儿身，还会接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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